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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酒趁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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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酒趁年华 第10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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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氏比哥哥年纪小,可因为嫂子殷氏总生不出孩子来,卢氏的女儿反比卢湛的长子卢慎要大。卢慎的表姐马氏,被嫁到了牛家,问题就大了!卢慎今年十八了,他表姐二十多了,孩子都生了两个了。表姐夫……必须超过十六岁了,已经被剁了!

娘儿仨也都当成犯人家眷,被关起来了。

卢氏急得要上吊,跑回家来找哥哥:“这可怎么办啊?”

殷氏跟卢氏母女的关系是真心不错,这义婢是相当有章法的人,殷氏新婚无子,义婢硬是劝卢湛等而又等,直到殷氏自己都不好意思了,默许了卢湛蓄婢生子。殷家全家都当这老太太是好人,老太太也很识趣,除非殷氏对卢慎做得过份了,才略说两句,其他时候,人家退守一隅,什么事儿都不问,都交给殷氏了。

行了,殷氏一听就上火了,拍桌打凳:“大郎呢?唤他回来!”

还是卢湛脑筋清楚:“得啦,不要叫!且不许跟阿姨说,你也是,都收拾了起来,随我入县里,既然海贼平了,县城应该平静了,咱们去求见郎君。奇怪,郎君不是上京了吗?”

一见没见着,当时就在县城歇下了。当天晚上,卢慎就过来请安了。

殷氏差点没亲自过来抽他,兜头浇了他一脸茶叶沫子。卢湛就稳重多了,待卢慎行完礼,就问他:“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卢慎苦笑且长叹,到他姑妈面前半跪了下来,握着卢氏的手:“姑母,牛家一个小娘子漏夜跑到了县衙里,我能怎么办啊?”

卢氏本来还呜咽,这会儿也收了声,瞪大了眼睛:“什么?”

卢慎郁闷地道:“她说来寻我,孤男寡女,我单独敢见么?不得不请了娘子做见证,这……”

卢氏号啕大哭。

卢湛和殷氏也惊呆了,就没见过这么蠢的女儿!卢慎一面给他姑母捶背,一面对他爹说:“后面的事,根本由不得我了。他们做此不道之事,阿爹不知道么?”

卢湛恨声道:“我若知道,怎么会叫他们做这等蠢事?”卢湛是想着提升社会地位的,是想让家族子弟做官的,怎么会只盯着钱?他是世家,虽然没落了,也还是世家。只要有名望了,有个晋身之阶,有名且有官,还愁钱吗?

卢氏也一字一个嗝儿地道:“连、连、连,连你、你姑父也、也不知道啊!他们害了我的女儿了!我的阿婉!”

卢慎忙说:“您放心,当时人多,我不好特意嘱咐,只是牛家未满十六的男丁与女眷,都仔细看管起来了,并不曾杀害的。”说是这么说,当情情况紧急,谁给你对户口本儿、身份证呢?基本上是瞅着是女的,拉过来关着,个头儿不高的孩子,也关着。你要是正好十五岁,又不幸长得高些,那就不好意思了。瞧着穿着宽袖曲裾、有点小胡茬儿的,都砍掉了……

卢氏舒了一口气,卢慎又道:“也是他们做得太过了,做什么不好,引贼上岸,难道海贼能饶了他们?”又将海贼的供辞给说了。

卢湛问明了情况,便道:“我明日去见郎君,可乎?”

卢慎道:“阿爹只管去,我明儿一早便回去给您通报。”卢氏也想去见一见姜氏好求情,好歹,将她女儿和一双外孙给放出来。

卢慎很含混地道:“我回去就派人给他们送些衣食,亏不着他们,审案的事儿,我是真管不了。看守的,只听一个人的话,那个人,不是我。您还是,先家去,看看……”

卢湛道:“你去见阿姨罢,将此事告诉她也无妨了。听她怎么说。”

一夜无话,第二天,卢氏回娘家,卢慎先去县衙,看颜肃之回来没有,要是没回来,还得颜神佑顶上。趁这功夫,卢湛沉着脸交待殷氏:“你不要跟去了,姜氏娘子也受了惊,这时节去找她讨情,没得反惹她生怒。还有!你是大郎母亲,如何待自己儿子这般刻薄?”

卢湛从来没有这般严厉说过殷氏,盖因当时他父母皆亡,家业不振,殷家且愿将女儿嫁给她。殷氏也不嫌弃他,初嫁时样样都好,也是一同吃过苦的,如今旁的也还能看,就对卢慎不是很好。只是现在,不能再这么纵容了。

卢湛狠狠说了妻子一回,且说:“你这样,人皆知,两个女儿眼看也要长大说亲,到时候……”

殷氏也倒抽一口凉气,这么说吧,世家子,养奴蓄婢的是常态,但是,没一个家里说纵容孩子好色的。然而,人家家里不纵容是一回事儿,你家闺女要是有个苛待庶子的妈,那这闺女的教养就要打个折扣了。

被卢湛一说,殷氏嘤嘤哭了半晌,终于道:“是我命里该有这一劫。往后不理他就罢了。”

卢湛这才放下心来。

卢慎一回衙门,发现颜肃之还没到,只得将事说与颜神佑。颜神佑道:“这也好办,当时不过是从权,又不是要把他们如何,纵使是大逆罪人,也没有将全家杀得一个不留的道理。且派人去送些饮食铺盖一类,看一看罢,带个郎中,怕有病人。”

卢慎答应了,吩咐人去,顺便领他爹来见。

颜神佑亲自站到正堂檐下迎接卢湛。

卢湛到了一看,颜肃之不在,他的疑惑更重了。卢慎断不至于戏弄亲父,不会就这么纵容一个女孩子来见他而不事先说话,这里面必有蹊跷。饶是如此,卢湛还是颇有为礼地与颜神佑执礼相见,没办法,颜家这么一通杀,呵呵……简单粗暴还真是制胜的法宝。

颜神佑听他问起颜肃之,便笑道:“外面事务繁剧,恐有流寇,家父又巡去了。老先生有何事,只管说与我,我必一字不漏,传与家父。”

卢慎微一点头,卢湛看到了,只问道:“不知这些人,要如何入罪?”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觉得这小娘子看起来有点别扭。归义风气他自然是知道的,所以觉得奇怪——这小娘子先前可是并不会这般大剌剌出来见人的呀!

颜神佑歪着头,笑道:“我知道老先生要问什么,卢大郎已经说过一回啦。咱们既然是认识的,贵亲自然是要关照的,只是有一条儿,您不能一个连着另一个,一连连着他们两家都没了罪了。”

卢湛苦笑道:“小娘子好利一张口。”这奇怪的感觉……更加浓烈了。

卢慎歪过了头,一副不忍看的样子。果然,颜神佑叹道:“您也是读书人,知道什么是不道罢?我这儿这会儿还住着一双孤儿,他们家一夜死了七个人。”

卢湛的脸色大变:“这是海贼杀的。”

“可没人引,海贼也不会来呀。”

卢湛是真不忍心妹子这么难过,也是真心疼外甥女儿。这要没儿没女还好说,他外甥女儿还有一对姓牛的孩子呢!这不护下来,没办法跟妹子交待,也没脸见阿姨了。还要试图讲一下道理,譬如……牛、羊两家都是名门。

颜神佑的表情更诚恳了:“我从京里来,只听我舅舅说归义有一卢氏。先前他们伪冒士族,又逃税又隐了这许多田地人口,都看您面上忍了。可他们还不知足,还要谋算官长。我也只好追缴一点历年欠税,再算一点利息了。”

说完,还捧了本账本儿来,是从牛家查抄来的,嗯,高利贷的账本儿。得了,资本的发家史,它就干净不起来。除非颜启这样儿的,有军功,有正经的封赏,来源合法。这时候,你想不靠盘剥起家,才有可能。不然普通人,税都能把人压死,不捞点偏门,说靠种田致富,这个……就有点天真了。

卢湛:……这画风不对啊亲!你个小少女,这口气太奇怪了!你爹在,自然有你爹说话,你爹离开了,我儿子是副官,有什么话是不能让我儿子捎带给我的呢?还有,你家大人呢?你娘呢?总之,一切都很不对。

卢慎不得不打圆场:“这个,清算也须得有些时日哈。”

颜神佑也就顺势道:“正是,劳烦卢郎给写帖子,五日后,阿爹亲自宴亲诸长者,自有安抚之策。必不会令大家难做的。”五天之后,颜肃之要再不回来,她奔过去啃死她爹算了!

话刚说完,就听一个爽朗的声音由远及近:“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

颜神佑这熊孩子熊躯一震:卧槽!台词好熟!

卢湛忽然有种逃出生天的错觉,大令,你可来了!再晚来点儿,你闺女该把账算我头上了!

一看颜肃之,不像是巡逻乡里,倒像是……从京里才过来。并不算笨的卢湛,忽然被自己心底冒出的可怕猜测给吓到了——不是吧?

作者有话要说:一、义婢、忠仆,历代都有,在明清时期尤多,受到家庭成员的礼遇与尊敬,有些有养育之恩的婢,是可以写上家谱让后代人铭记的。

二、不道。十恶重罪之一。即指,谓杀一家非死罪三人,支解人,造畜蛊毒、厌魅。

☆、92·晴天一道雷

颜神佑听到她爹的声音,简直要感激涕零了。颜肃之要再不出去,她就要考虑一下是不是放出消息说她爹太累,给累倒了,闭门谢客什么的了,直拖到颜肃之回来,再来个痊愈什么的。

现在颜肃之终于回来了!颜神佑顾不上说什么“您老怎么不早几天回来呀”这样的蠢话,只盼着赶紧把卢湛给糊弄走了,然后把事情都扔给颜肃之,她好滚去玩耍去。虽然卢慎全程参与了,可能回家也跟卢湛说了些什么,但是,有些事情可以心知肚里,但是绝不可以当面挑破啊啊啊啊啊!

好在卢湛和颜肃之都不是笨蛋,卢湛明明已经猜到了什么,还是一个字都没提,只说因听说海贼的事,特来见颜肃之。

颜肃之一路狂奔,不过因为颜神佑含糊的字条,以及部曲的简述,基本上要点都抓住了。于是颜肃之马鞭一扔,上前把住卢湛的手臂,笑道:“如今海清河晏,卢翁可以放心高卧了。”

卢湛可算是遇到救星了,脑补快要吓死人了有木有?既然颜肃之像是玩儿命似地往归义赶,可见前面的事儿就不是他在做。那是谁做的?!看卢慎啥都不敢透露的样子,恐怕也是有什么内情。思来想去,就只有这么个小变态了!

牛、羊两家,这就么完蛋了,照小煞星说的,别说什么田产,人命都要保不住了!不道的名声可不是好担的,可如今整个归义正在以光速传播着海贼的凶残,杀人人家全家之类。又传着牛、羊两家勾结海贼,祸害百姓。

这手忒狠!

如果现在把牛、羊两家没判的家眷给放了出去,分分钟被受害者和正义路人撕碎了的节奏。

这么一想,卢湛已经完全没有心情去管颜肃之是从哪里来的了?也不想去问牛、羊两家下面要怎么样——反正很惨就是了。他只想赶紧逃走,并且,尽快把儿子带回去揍一顿,问明详情!还有,外甥女儿下面的生活要怎么弄,也得研究一下。

颜肃之也不想留卢湛下来,他狂奔几百里,身体再好,骨头也快要被晃得散架了。他还有许多事情要等着解决,如果不是因为卢湛的身份比较特殊,他都想直接请卢湛滚蛋了。反正……照他闺女的说法,一县四大豪强被丫头砍光了两家,颜家势力是空前的强大!还真不用很怕余下的人了。颜肃之担心的,另有他事。

两个都不傻,搭了几句话,发觉对方都有事要做,很快就收手。卢湛一拱手:“郎君无事便好。”

颜肃之又骂牛、羊两家不是东西云云,且叹:“怕百姓不安。”

卢湛心说,你哪里是怕百姓不安啊?你特么现在成了守护神了你造吗?你可真是养了个好闺女了!连忙道:“郎君五日后要约见士绅,有郎君出面,想必一定安稳。”

颜肃之笑叹:“但愿罢,眼看能安静过几天,偏又有这许多事。”

卢湛道:“郎君事多,在下不便打搅。在下今日便住在城中,晚间若郎君用不着小儿,可否命他回家住上一宿?”

颜肃之笑道:“一家团聚,应该的。卢郎,代我送送令尊。”

卢湛前脚走,颜肃之一条胳膊就勾着闺女的小细脖子:“来,说吧,你都做了什么。”

颜神佑歪着个头,叫道:“喂喂喂,你衣裳上都是土,脏死啦,我昨天才洗的澡。阿爹你快些洗沐,换身儿衣裳,只要你回来了,就没大事儿了。我已经发了帖子,就剩安民的事儿了。”

颜肃之这才放过她的小细脖子,颜神佑摸着脖子,抱怨道:“等儿又要擦脖子了。”

颜肃之道:“你还有脖子擦。”

颜神佑咯咯地笑道:“我又不曾做恶事,自然是有脖子的。阿娘和六郎都很好,阿娘在后面教六郎读书呢。阿爹你去见阿娘,我唤人给你备热水,找衣衫。啊,你衣衫归阿娘管的。放心吧,海匪一共来了一千三百四十二,斩首一千三百四十一,那一个留着问话呢。咱们的人,重伤了五十七,怕以后都不能做重活了,安排到盐田罢。死了百零三,我已命人订棺材去了。如何抚恤还要看您的。有一处村子遇了难,也暂时安顿下了,拨了些米、布、钱,让他们先支应了。如何安抚,也等阿爹来办……”

从前衙到后院儿几步路,颜神佑已经把大概的事儿说全了,这里面也有颜肃之知道的,比如海贼全剿,也有颜肃之不知道的。比如颜神佑招了她支付给山民两百石盐这样的事情。

颜肃之道:“这个山璞,倒是有些儿意思。”往大了说,是蒙亲爹,不孝。但是,颜肃之是个中二病,倒很理解山璞的做法。同样是跟亲爹打马虎眼,牛小娘子的行为就恶劣了许多。虽然也是帮了极大的忙了,颜肃之依旧骂道:“真是个畜牲。”要是为了大义,也就算了,这种为了情郎的,明显根本没考虑这么多。

颜神佑道:“可到底还是帮着了咱们了,真要斩了,怕是不好。只好拿大义的名义掩住了。”

颜肃之冷笑一声,心说,那她也活不长了。

简单说完这些,已经看到姜氏领着六郎在门口站着等颜肃之来了。一看到颜肃之,姜氏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颜肃之特别尴尬地拥着老婆,在儿女面前十分之羞涩地道:“没事了没事了,我这不回来了吗?”

姜氏哽咽地道:“你还知道回来!”

尼玛王八蛋啊,你要早回来几天,将这些事做了,还用我闺女变成煞星吗?砍了一千多颗脑袋,是,不是她自己动手的,最后都会算到她头上啊!这一刻姜氏终于不再自欺欺人,终于承认,自己当成淑女养了十多年的女儿,她进化成了个变态!最后知道真相的我,眼泪都流了下来!

颜肃之好声好气哄着老婆,还要抽空问六郎:“有没有听话?”

六郎个头儿矮,站地上,还不到颜肃之的腰,努力仰着个头,几乎要翻白眼了才能看到颜肃之的下巴,吭吭哧哧地问:“听谁的?”

这可真是个好问题,姜氏又忍不住哭了:“颜仲泰!我闺女要是嫁不出去,我跟你没完!”

颜肃之前有老婆,后有闺女,旁边还有个儿子围观,何其苦也!

好不容易姜氏哭完了,安排茶饭,颜神佑又跑去叫人准备洗沐用具。姜氏已经擦着眼睛,跟颜肃之说了近日情况之类的。他们说的,主要是牛小娘子。颜肃之道:“她得判呢,告言父母,是不孝。但是又有义举。不赏不罚,与她几十亩田,一处宅,原家奴婢挑两户,让她过活罢。”

姜氏道:“这样很妥当。”呵呵,这样安排是很好,只怕也要活不下去了。

不一时洗澡水也来了,夏天烧水总是很快的。颜肃之匆匆洗了个战斗澡,洗着洗着,差点在浴桶里睡着了。爬出来头发还滴着水,匆匆扒了两碗饭——他累极饿坏了。

弄完这些,颜肃之才说:“家中事,辛苦你,我这便将面事吩咐下去。”

姜氏道:“你吩咐完,回来好生睡一觉再做旁的,我叫他们再熬碗汤来,燃好香,等你回来。”

颜肃之答应一声,擦着头发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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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前面,颜肃之先表扬了大家这段时间来恪尽职守,同心同德,很听话。表示,等安顿完百姓,必须会行赏的。想也知道,牛、羊两家的油水,他是不打算这么简单地放过的。

方章及时汇报了县城诸事,颜肃之发现,县衙在这几天里,最忙的反而是……抄写张贴安民布告!召集来守城的人,如今正在陆续放走。

颜肃之笑道:“有备有患,也是有功。”

卢慎报的就更详细了,什么战报之类,统统报了上来。颜肃之听了,发觉……他真只剩下安抚这一项工作了。不由失笑:“很好,卢郎都写个公文,待我看过,便上报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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