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县令却是设了个鸿门宴,酒吃到一半时,县令摔杯为号,隔壁冲出来好些个武士。幸亏两人来赴宴,无人敢让他们解剑,两人又带了些侍卫。当时便反击,一套乱打,县令被山璞斫去一臂,又被李今踹翻在地。
李今就不明白了:“你这是为了什么?我见你治境有方,还要举荐你继续为官呢!”
县令啐了他一口道:“我本贫家子,受圣上知遇之恩,授以一县之令长,怎么能就降了尔等?自圣上来后,旧族不得高高在上,以势凌人。庶人有才,得以为官。不似尔等,生便有锦绣前程,只管作践百姓。”
李今惊呆了!“爹娘祖宗争气也不行啊?!谁TM作践百姓啦?”
县令:“哈。”道不同,不相为谋。哈完他就晕了,失血过多么。
连襟俩面面相觑,山璞的书呆情节又冒头了:“不意伪朝竟也有忠贞之士。只可惜这份忠义用错了地方啊。”
李今问道:“那怎么办?”
山璞眨眨眼:“还能怎么办啊?杀了呗。杀完厚葬得了。”
李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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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一行倒还太平。到了土城,与颜神佑会合,发现颜渊之也回来了。这些人的经历都大同小异,遇到的无非两种:战、降。战的就是个死,降的倒是还能活命。
颜渊之倒是被个投降他的人气得够呛,正跟颜神佑抱怨:“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呢?”
原来颜渊之是遇着一个捆了上峰来做投名状的,这个对于大周来说,是件好事。让颜渊之生气的是,这位当初是个快要饿死的货,上峰见他可怜,收留了他,给他教导,见他会做事,就倚作心腹。副手出卖长官,这没问题,但是出卖恩人,那就是人品太低劣了。
颜神佑道:“您要瞧不惯他,乱棍打出去就是了,何必生这个气呢?”
颜渊之道:“我想杀了他。”说这个话的时候,他的表情是相当严肃的,只要颜神佑一点头,吴王就能去砍人脑袋了。
颜神佑道:“杀他做什么?这种人活着受唾弃、不得翻身,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呢。”
颜渊之郁闷地道:“憋屈!”
颜神佑但笑不语。
颜渊之道:“你说,我记下他了,等日后再算他的旧账,好不好?”
颜神佑道:“您随意。”
颜渊之才重又欢喜起来。等山璞与李今到了,见这位叔丈人,说了一路的经历。颜渊之又叹那谋刺的县令忠肝义胆,可惜大家立场不同。
颜神佑:“好啦,人也齐了,该进兵啦。”
李今喜道:“我也这般说来。”
山璞补充道:“兴义侯恐在城下耽搁太久,拖到冬天,于我军不利。”
颜神佑道:“这还真是的,再等几日,攻城的器械到了,就拔营。趁这几日,都好好休整。下面,会是一场硬仗。”
李今瞅瞅颜神佑,心说,放心,你运气一向好得很奇怪来的,我倒不担心最后会输。
不担心会输的姐夫安心去休整队伍了,颜神佑却在第二天接到了一个不大好的消息——新占之地,果然有人不服。
要说事情还是因她而起,她拆了方三的坞堡,打骡惊马,惊了不少人的心,这里面不乏一些在她出巡时恭维孝敬之辈。有些人会忍,另一些人却动起了心思。串连之下,甚至想起了阮梅的好来。以为阮梅在时,虽然也扫荡过,却允许了自家的存在,现在周兵来了,反倒要破了他们安身立命的根本。是可忍,孰不可忍!
在她的后方捣乱!配合一下大陈皇帝好了!
亏得叶琛措施得力,早早地发现了不妥。也亏得郁陶已经移师北上,叶琛向南北两面通报。郁陶已经分兵四出,剿灭这最后心存妄想的人了。颜神佑依旧不开心,如果这事发生在天下一统之后,倒还罢了,发生在现在,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少不得要背一个“急躁”的评语。真是让人气闷!
颜神佑就这么憋着气,一气跑到了阮梅的京城下面。攻防战,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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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做阮梅的京城,这里的防御自然是不差的。此地原本是冀州州府所在之地,阮梅丢了旧京之后,便建都于此,又将城墙硬生生加高了两尺,护城河拓宽了一丈。如今在这里屯兵,好与颜神佑作个了断。
常恢率部驻于城外,先与周兵打了一场接触战。阮梅在城内,登高望远,以各色彩旗为信号指挥。周兵人多,分作几部,颜神佑以玄衣冲锋,将常恢军冲作两段。山璞等一拥而上,群殴。
陆桥在城上鸣金,要收兵。
通常情况下,一方鸣金,另一方多半也要顺势收兵的。颜神佑却不管这个,你输了就说不打了,哪有这样的好事?她命人擂鼓,直把阮梅搞得不得不放下吊桥让常恢回城。
第一局,周兵胜。
过不几日,周兵开始攻城。
颜神佑这里,自己攻南门,颜渊之攻东门,山璞攻西门,李今攻北门。
让颜神佑气破肚皮的是,头一天试探佯攻。李今比较性急,先出的手,然后就踩了雷。特么阮梅那里居然也有火药!还好李今本人没有受伤,却挫了一下锐气。
颜神佑命人架起撞车,开始撞城门。城上就扔下滚木雷石来,东门颜渊之的攻城队被招呼了好几大锅的开水,西面山璞那里更郁闷,被浇的是“金汁”。
城上还万箭齐发,周兵死伤不少。
第二天休战,一气休了三天,颜神佑与颜渊之等人绕着城墙转了八圈,也没打到一个比较好的突破口。最后的结论,只有强攻。
损耗是没有办避免的。
这里面,只有南面的攻击最弱——玄衣并不擅长这样的攻城战,反而是韩斗的部下,于此颇有心得,韩斗归在颜神佑麾下,这才给南面的周兵争了些分数。
颜神佑命人在城外架起踏弩来杀伤守军,守军就在里面放箭射杀攻军的周军。一连数日各有损伤。颜神佑点了点兵马,发现战损得有点多,心痛得简直想收兵。最后还是命加固撞车,给撞车上搭上架子,蒙上牛皮,士卒躲在牛皮下面推着撞门去。
如此僵持了一个月,两军都疲惫不堪了,颜神佑此时才感受到了为什么大家都说阮梅不好对付。
再打下去,拿人命填出来的胜利就没意思了。颜神佑果断地启动了第二条战线——宣传战、心理战。
阮梅那边搜罗了城内的三姑六婆地痞无赖,拣嗓门儿大的在城墙上骂颜家祖宗十八代。颜神佑就命人做几百个大喇叭,在底下念阮梅的赏格,念投降的不杀。调了些俘虏来,让他们来背书,天天喊:“弟兄们,跟着大周有肉吃!分田地啊!”、“阮贼答应你们分田,分到手了么?大周答应的,都兑现了啊!看我现在吃得多啊!”
颜神佑更有了灵感,命人在城外架起大锅来,煮肉、烤肉、煮粥……专在上风头上煮。引得城上守军直咽口水,不消几日,就有意志不坚定、家属不在城里的士兵悄悄地溜索下来投降了。
大喇叭真是神器!几百个大喇叭一起喊,整个城里都听到了。城内如阮梅岳父等人心思便活络了起来,彼此走动得也频繁了,琢磨着是该拿阮梅去交个投名状了。然而众人惧于阮梅的武力,怕弄不了他,反被他所害,那岂不是功亏一篑?
最后还是一个精明人儿给章国丈出主意:“皇后那里?”
没错,让章皇后动手,比如灌醉了阮梅,又或者是下点蒙汗药啥的。到时候一根铁链一捆,拿阮梅换全城人的性命!
章国丈心动了,口上却还说:“小女熟读经史,贤良淑德,要她谋算亲夫,恐怕是不大妥当。”
被再三劝导,又说:“我们都知道章氏是身不由己的。”
来回磨了小半个月,章国丈才答应了。尔后向阮梅捐了数百斛的存粮,更得阮梅感激,出入宫廷不禁。时常与女儿商议。
章皇后也是犹豫的,要说她有多喜欢阮梅,那是假话,可要让她这么谋算了阮梅的性命,她也是不想的。章国丈大急:“你不动手,我们全家就都要死绝了!”
章皇后终于下定了决心:“就依阿爹。”
父女俩计定,却不想被一个人瞧破了端倪。
却说席重这孩子也够倒霉的,他本来好好的过他的日子,当他的泪包,天下大乱了,被挟裹从军了,从的还是反贼的军。一路开启隐身技能吧,还被BOSS给识破了,好处滴没有,差点上了周军的通缉令。
蔫头耷脑缩一边儿,他就发现有事情不太对。哪有在这种危急存亡的关头,国丈不跟皇帝商量事儿,净往后宫里钻的呢?不对,大大滴不对!阮梅再坏,对他还是不错的,席重怯生生地跟阮梅提了一下。阮梅初时是不信的,席重一看,觉得事情不对,脚底抹油,他溜掉了。
阮梅四处找没找到他,倒也对岳父起了些防备。让陆桥去一查,发现章家最近确实有不对的地方。当机立断,他就把章家给控制了起来。席重这个时候才冒出来。阮梅十分奇怪,问他:“你去哪里了?”
席重道:“我躲起来了。”
阮梅:……我知道你是躲起来了,我TM问你躲哪儿了!阮梅眉毛一竖,正要问话,席重脖子已经缩起了,就听到常恢老远跑过来喊:“陛下,不好了!那群王八蛋开了城门!”
窝勒个大擦!阮梅整个人都不好了,问道:“怎么回事儿?”
还能怎么回事啊?你抓了章老头儿,剩下的人怕你清算,不拿你的人头换什么爵位了,也要用“献城之功”保个全家平安啊。
阮梅对常恢和陆桥道:“整军,随我杀出去,泪包,你也走。”
常恢道:“去哪里?”
阮梅不假思索地道:“往北尚有边城,大不了与胡人联手了。” 说着,提起刀来,先去剁了老婆和岳父一家。
等他剁完了人回来,发现常恢、陆桥等都在,唯有席重不见了。阮梅还挺舍不得这个吉祥物的,可事态紧急,也没办法再找了,只得与常恢、陆桥从北门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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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门是李今的地盘,李今的士卒如今倒是比陈兵过得好,无奈阮梅太勇,拦他不住,只来得及截下常恢。也是常恢倒霉,阮梅只剩一只眼睛,还能劈开箭雨跑掉了,陆桥个战五渣都跟着溜了。只有常恢,没一点残疾,还是个勇将,居然被合围戳死了!
冀州城最后被拿下了,周兵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都略觉不过瘾。明明还差最后一点儿,自己就能勇敢地登上城头了,现在变成……特么被人请进来的!要开城门不会早点开啊?!要不你就再晚一点!
恨得要命的周兵险些要屠城,亏得主将还有理智,及时约束了部下。颜神佑下令,按着赏格的名单,挨个儿地抓人。献城者暂不拘捕,其余人一个都不要跑,统统关起来。
正在此时,却听说有人要求见她,道是知道阮梅去了哪里。阿琴去看了一回,回来说是一个老实人,这个老实人就是席重。
席重是真老实,乖乖地报了自己的姓名履历,说了阮梅要去哪儿,连他是怎么躲的都说了:“那个,家里有口井,我就躲井里去了。”
颜神佑:……“阮梅对你不错啊,为什么出卖他?”
席重脸胀得通红,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他要投胡人,这怎么行呢?自己打打就算了,引胡兵入寇,倒霉的不还是百姓么?”艾玛,说得跟内战不是百姓倒霉一样。
可颜神佑听着却觉得顺耳,对他道:“你留下来吧。”
席重:“QAQ什么?”亲娘啊,还有完没完了?怎么又是打仗啊?
颜神佑道:“留你是保你,出了这个门儿,仔细有人与你算账。”
席重十分小媳妇儿地答应了一声:“哦QAQ”
颜神佑留下颜渊之与山璞守冀州,自己北上去捉阮梅,李今、韩斗随行。席重个倒霉孩子,也被挟裹着北上了。
阮梅一路逃得仓促,颜神佑这里追得就很从容。有席重指路,这一路走得还是比较不错的。一路上还能收到不少掉队的陈兵,还能看到一些跑废了的军马。通过陈兵的描述,阮梅这一路,已经没什么吃的了,掉队的士卒越来越多。
颜神佑一路追击,拖累她进度的是沿途还有些城池需要接管,她又不管过分地分兵,拖拖缠缠,就走得慢了些。终于,一个月后,在接近边境的一座比较大的城镇堵到了阮梅。
这个时候,已经到了九月末,北地起风,开始结冰了。这座城与先前的冀州城是没法儿比的,面积小,没有护城河,城门少了好几个,连门洞都没别处的大,城墙也矮了许多。
颜神佑在城外扎营。这一回,阮梅已经没有办分兵在城外先打一仗了。但阮梅并不很急,因为他知道,冬天就是他最好的帮手。这里的冬天,滴水成冰,他只要再撑过十天,城外周兵就得冻残三分之一。
颜神佑也明白这个道理,到了就下令攻城。这城门也小且薄,门栓也不那么结实。哪怕没人从里面开门献城,攻下它,也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并且,这时间不会太久。
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城门即将要被攻破的前一天,寒流来了,一次大降温,阮梅往墙头上浇了好多水!整个边城都被冻成了一坨冰疙瘩。
李今傻眼了……这几天数他冲得最猛,眼瞅要赢了,对方披了个乌龟壳子!韩斗也很头疼,他是南方人,本来就不扛冻,现在瞧着对面那城墙上的反光,他就想打喷嚏。
颜神佑也有点懵:卧槽!冰雪世界呀?!
她倒没有被难为住,本着中二的属性原则,她下令:“他建,咱们也建。搭起望楼来,也浇水!”木架子一搭,浇上水,也结了冰,冻得瓷实了,更坚固。士卒上去往城里放箭、抛石块。
底下的人也没停下,躲撞车里艰难地行进。冰坨虽然坚硬,可对己方来说,它也很滑,守城也不太方便来的。
阮梅被上下齐攻,却比先前轻松了许多,心说:有种你继续啊,早晚冻死你。
对不起,不用继续了,当天夜里就地震了!
这事儿真是相当的不知所谓,当时颜神佑正在大帐里睡觉呢。天儿实在冷,她的大帐里烧了四个大火盆儿,裹在厚厚的皮毛里,才觉得温和。正昏睡间,忽然惊醒,天摇地动的,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接着就听到几声巨响。阿琴衣服都没穿好就跑了过来:“娘子,有响动,我去看看,您别出来。”
没等她出去,就有巡夜的过来汇报:“殿下,地龙翻身了!”
先前草草搭建的望楼塌了,砸死、砸伤了百多号士卒。对面的城……对面城墙震碎成了八瓣儿,一段城墙还塌了,能看得到里面房倒屋塌的。周营还好,都是帐篷,钻出帐篷一看,大家都傻眼了。对面城里传出哭嚎声,真是太惨了!
既然士卒都起来了,那就干活吧。把起火把,把城围了。颜神佑担心会有余震什么的,命且不急进城。等到天明一看,好么,这烈度得过八级了,那满城就不剩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