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二让张三张四护送公主他们先走一步,自己则留下来跟老驴头不知说了什么。
待公主他们离开那里相当一段距离,齐二才赶上来。
“我与你们说的没错吧,这里处处都是危险,方才若不是我,你们怕就要掉进狼窝了!”齐二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告诫道。
“齐二哥,那是妓馆吗?”
询问的是陆惟。
既然公主演戏惟妙惟肖,甚至不惜刚才以身犯险,他当然也不能一味装哑巴,有些问题还是得陆惟来问更合适。
“外头那种妓馆算什么?”齐二嗤之以鼻,“这么说吧,要不是我认识那老驴头,帮你们周旋,现在你们俩都会被抓进去,甭管你们在外头是什么世家子弟也好,公主皇子也罢,都得乖乖在里头当狗,陪一个客人过夜都算是轻省的活儿,就算脱光了脖子上拴条狗链在许多人面前跳舞,被玩腻了卖到那些黑窑里过一辈子,也半点反抗不了。”
他半是威胁,半是吓唬地为两人描绘了一副地狱景象。
在这里,没有王法,没有天日,任凭你武功高强,也双拳难敌四掌。
“那老驴头是干什么的你们知道吗?他可不仅仅是帮那些贵人物色玩物的,若有人看上你们的色相身体,这还不算最恐怖的。你们猜猜最恐怖的是什么?”
齐二看见他们惊讶愤怒的表情,意料之中又有些得意,忍不住向他们透露更多。
“还有什么比身不由己当玩物更为恐怖的?”陆惟皱眉。
“他有个大主顾,喜欢琢磨些旁门左道的医术,经常拿些什么心啊肝啊紫河车的去下药,我曾见过一个女的,因为违逆了老驴头,被他带人活生生剖了心肝出来,给那大主顾送去,还有紫河车,这世上哪来那么多紫河车,他便强迫那些女子怀孕……”
见公主花容失色,齐二适时停住话,又安慰他们。
“别怕,我在此地还有几分薄面,你们跟着我,保管没事!”
说话间,齐二带着他们来到一间小饭馆。
还没进去,香味就已经飘出来。
陆惟在京城也算吃过世上绝大多数美味了,但这股香味霸道凌厉,依旧瞬间篡夺了他大部分嗅觉。
饭馆不大,却用木板隔成许多小间,这是为了让客人方便摘下面具吃饭,彼此看不见。
齐二出手大方,要了两个小间,他知道陆惟这种身份的公子哥不爱跟张三张四他们同桌,就让自己手下去隔间吃,再为陆惟他们叫了两斤酱驴肉和几碟小菜。
“齐二哥,我们现在什么也吃不下,得缓缓。”
陆惟面色苍白,一副被惊吓过度的心有余悸。
“你们别看这店面简陋,这里的酱驴肉可是全城有名的,不比外面差。哦对了,虽然是驴肉,可不是用方才那老驴头的肉做的!”
齐二开了个并不好笑的玩笑,见他们还不想动筷,就道,“你们先坐坐,我去问老板娘要两瓶烧酒,那玩意喝上两口,可比神仙还快活,包你们把刚才的事全忘了!”
齐二眼神示意张三他们看住陆惟二人,便起身往后厨走去。
热火朝天的后厨,风韵犹存的女人看见齐二进来,就露出笑容。
“你这次带来的肥羊可真够大的,是准备便宜我不成?晚上正好有一桌贵客,指定喜欢这不羡羊!”
齐二往她高耸胸部狠狠抓了一把,才道:“你可别坏了我的好事,此等货色当不羡羊可惜了,我要把他们带到秦管事那里,能卖个好价钱呢,到时不会忘了你的,赶紧把你那私藏的烧酒拿出来!”
“光凭你空口白话,就想骗走我的好酒?怎么个不会忘记,先拿出点诚意来再说!”老板娘撇撇嘴,非但没拨开他的手,反倒挺胸迎上去。
齐二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拉起她就往后门走。
这里是后厨堆放垃圾的地方,浓郁的香料味道掩盖了隐隐散发的恶臭,但两人毫不在意,齐二将老板娘压在墙上,动作就开始更放肆。
“那两头肥羊到底什么来头,值得你得罪老驴头,他可不是好相与的!”
老板娘仰起脖子,一边喘息一边道。
“你不懂,我看他们言谈举止,必是有来头的,数珍会最喜欢收这种肥羊了,就是留着养两年,指不定都能卖到南边去,卖个好价钱,我只要拿个三瓜两枣的就满足了!”
齐二跟老板娘的对话,外人轻易听不懂,只有在地下城里混久了,才知道他们这些黑话和暗语里藏着什么意思。
老板娘正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忽然顿住,喘息也好像噎住了。
齐二还当自己功夫了得,面露得意:“臭娘们,看我不收拾——”
声音戛然而止,齐二圆睁着眼,身体软软倒下。
齐二身后,公主将食指放在唇边,温柔示意老板娘噤声。
老板娘嘴唇微微颤抖。
因为她的肩膀落下另外一只手,令她所有意图都顷刻化为乌有。
……
半刻钟后,老板娘正襟危坐,表情比见祖宗还要虔诚。
她面前站着一男一女。
齐二和张三张四被五花大绑倒在一旁,人事不省,生死未知。
屋子有点小,但这是老板娘自己的闺房,窗纸桌布,摆弄得颇有意趣。
能在地下城拥有一个房间不是易事,因为公主跟陆惟从齐二口中,已经得知这里的生存法则比任何一个地方还要残酷。
但老板娘不仅有屋子,还能将屋子略微修饰,可见她对于如何在这里混口饭吃,是有相当心得的。
“我什么都不知道,齐二干了什么勾当也没跟我说过的,我跟他也非亲非故,两位要找他算账,只管下手就是!”老板娘诚恳道,方才还跟齐二颠鸾倒凤的她,现在毫不犹豫就把人给卖了。“我知道他将私财藏于何处,两位若想要,我愿将消息奉上!”
陆惟:“他将我们带到你这里,是想把我们烹了?”
老板娘连连摇头:“不不,他舍不得,他想将你们卖给数珍会,说你们能卖个好价格!”
陆惟和公主都戴着面具,老板娘看不见他们的面容,但她看见两人毫不留情在齐二身上捅出个血窟窿了,本来还想垂死挣扎的心思立马变得服服帖帖,这也是她能在地下城长久生存的不二法则。
“齐二经常会在上面物色良家少年男女,将他们买下来,养上一段时日,然后卖给城南的李记羊肉铺。有些姿色更好的,他就会卖给城中有权有势的几家,再极品的,则会敬献给数珍会。说是敬献,其实也是卖,只不过酬劳是以赏赐的名义。齐二也因此结识不少人脉,他能在此混得开,全赖这门生意。”
老板娘索性一五一十,把齐二的底都给抖落出来。
“我与齐二也是各取所需,平日里他会到我这里来买些酒,也会带人过来吃饭,有时候就让我在饭菜里下些东西……不过二位放心,今日我绝对没有这么干,你们那些饭菜,都是干干净净的!”
是没这么干,还是来不及?
陆惟懒得追问,他关注的是另外一个重点。
“李记羊肉铺,不是卖羊肉的吧?”
老板娘目光闪烁:“是黑话,他们家专收两脚羊……”
两脚羊,便是人,以人代羊,充作口粮。
其中年幼婴童被称为和骨烂,而少年男女,尤其美貌者,则作不羡羊之称。
在齐二看来,陆惟和公主就是不折不扣的“不羡羊”,而且还是“不羡羊”中的极品,他当然不舍得送去李记羊肉铺,而是想把陆惟二人药倒了,再带去数珍会卖个更好的价格。
如果刚刚陆惟和公主不是早有防备,现在两人恐怕已经人事不省任凭摆布了。
“如果你为我们办一件事,我们可以放过你。”陆惟道。
老板娘眼珠子乱转。
陆惟:“你放心,不会要你的命,但要你帮我们查一个人。”
老板娘:“谁?”
陆惟:“西州都护府的厨娘,她从都护府逃走,李闻鹊全城搜捕也找不到此人,她必定是躲到这里来了,你既然人脉广,想必能帮我们找到她的下落。”
老板娘迟疑:“二位是都护府的人?这,我们这有不成文的规矩,不跟官面上的人合作……”
陆惟:“五两金子,先付一半定金。”
他从袖中摸出两枚金叶子,扔到老板娘怀里。
对方眼睛一亮,马上改了口风:“不过奴家看二位面善,也只有我这种人来人往的饭馆,才能帮你们找到人,那厨娘姓甚名谁,模样如何?”
陆惟道:“姓名不重要,她逃到这里,肯定是隐姓埋名。”
说罢拿出一张折叠起来的小像递过去。
这小像还是官驿下毒事件之后,陆无事去找后厨的人,对照他们口中的厨娘特征,画出来的。
老板娘展开看了一眼,随即重新折好收入怀中。
“二位放心,奴一定尽心尽力寻找此人——”
话音未落,她下巴被公主陡然捏住!
老板娘的嘴巴不由自主张开,一颗黑乎乎的药丸被扔进去。
她睁大眼,来不及挣扎,已将药丸咽下,瞬间脸色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