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早知有今天,李奇当初就不会费神留住郭药师了,如今不但没有成功,反而在郭药师心中留下了一块心病,到时金兵若真的打过来,郭药师想不叛变都难呀。
李奇心中很是后悔,但是这一次他输的是心服口服,因为郭药师这一招瞒天过海,的确是完美无缺,他根本就毫无察觉,如果他没有放松警惕,又岂会让郭药师轻易得逞。
李奇不是很喜欢怨天尤人,冷静下来的他,将所有的过错都扛在了自己身上。
秦府。
“砰!”
“啪!”
“哐当!”
如今已经是半夜了,但是李奇屋内不断的传出各种声响。
陈大娘见此心里哪里放心的下,披着一件外套,站在院外,目光担忧的望向屋内,一步都不敢离开,随时待命。这李奇若不睡,她今晚肯定是睡不着。
忽然,她背后响起一个悦耳的声音,“大娘,李奇怎么呢?”
陈大娘转头一看,见是秦夫人,忙行礼道:“夫人,这老身也不知晓,大人他方才一回来,就关上房门,没有过一会儿,里面就传来摔东西的声音。”
秦夫人黛眉轻皱,道:“我进去看看。”
于是,她去到李奇房门前,轻轻敲了几下门。
里面很快就传来李奇的声音,“谁呀?”
“是我。”
“我睡了,有事明日再说。”
“我知道你没有睡。”
......
里面先是沉默片刻,随即才从里面将门打开来。李奇站在门前,面色稍显无奈的说道:“夫人,你真聪明,这都让你看出来了,小弟佩服。佩服。”
秦夫人目光偷偷往里面一瞥,见满地的碎片,皱眉问道:“发生什么事呢?”
李奇道:“哦,方才有人送来几个用于罐头的新式陶罐,不过你也看见了,我对此表示非常不满意。”
“当真?”
李奇点了点头。
秦夫人见李奇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小心问道:“你真的没事?”
李奇苦笑道:“真的没事。小小苦楚,等于激励吗。要是没事的话,我要睡觉了,当然。夫人若是想进来,我欢迎之至。”
秦夫人啐了一口,转身就离开了。
李奇望着秦夫人离开的背影,轻轻摇了摇头,回到屋内。躺在床上。用力的搓了搓脸,心想,若是我现在请皇上收回成命,那样不禁会与太子发生正面的冲突,而且郭药师也不见得会乖乖听话,或许还会因此弄巧成拙,看来这已经是无法挽救了,得另想出路才是。想到这里,他那散乱的眼神慢慢聚焦起来,咬着牙道:“是啊。看来得改变计划了,唉,这都是你们逼我的呀!”
这一夜注定无眠。
翌日。
李奇躺躺坐坐,思考了一宿,见天亮了,这才下床洗了把脸,随后唤来马桥,让他安排自己与那些狗仔的头目见一次面。
一个时辰后。
南郊外的一片树林中,只见七八个身着截然不同的汉子立于林中,有道士,有和尚,有酒保,有船家,等等。
又过了一会儿,只见李奇突然从林子的后面走了出来。
“小人参见步帅。”
李奇抬了下手,让他们免礼,随即正色道:“今日我突然叫你们前来,不为其它,只是我想表达对你们的失望。”
那些人均感错愕。
李奇又道:“前日在我们军营中发生了一件大事,你可知道是什么吗?”
那几人面面相觑,片刻过后,那道士打扮的突然道:“回禀大人,大人说的可是郭副帅离开京城。”
李奇笑道:“原来你们知道呀,为何我在事先没有收到任何消息?据我所知,郭副帅在走之前,可是有很多小动作,你们难道一点风都没有收到吗?”
那道士害怕道:“小人不知步帅说的小动作是什么,但是我们只知道在英国公的宴会上,郭副帅献给了英国公几名波斯女子。”
那酒保突然淫笑道:“而且,听说英国公非常喜爱那四名波斯女子,这几日都在她们房内过夜。”
操!敢情你们都把心思花在蔡攸那色狼与波斯美女的缠绵上,不愧是狗仔,鼠目寸光啊。李奇咬牙切齿道:“既然你们已经知晓,为何不及时来告诉我?”
那道士道:“啊?这---。”
“这什么这,有屁就放。”
“是。”道士讪讪道:“我们以为这事很稀松平常,故此没有特别通报,但是我们也记下来了,现在---现在应该交给了步帅啊。”
“什么?”
李奇眉头一皱,望向马桥。
马桥道:“步帅,你别望着我,我不是交给你了吗?只不过你当时在忙着帮---帮师师姑娘治病,说一会再看,也不知道你看了没看。”
李奇回想一下,猛地一拍脑门,这才想起那日马桥的确拿了一沓厚厚的本子给他,只是当时他很多事要忙,没有急着去看,一时就忘记了,因为他心想当下也没有值得去立刻关注的,心中是懊悔不已。
那和尚又道:“说起这李师师,倒也真是奇怪了,最近在李师师的阁楼附近多出好多暗哨,我等想凑近瞧瞧都不行。”
该死的,说你们不是狗仔,恐怕都没有人信,三句不离女明星。李奇双目一瞪,道:“那里属于禁区,你们没事别往那里跑,小心你们性命不保。”顿了顿,他又道:“还有,你们一次性就给我送来那么多信息,即便我要看,恐怕一时半会也看不完。所以,你们要懂得分清轻重,像那些大臣上青楼,在哪里过夜,亦或者谁家公子勾搭妇女。这些就可以写在后面,而像一些大大小小官吏的一些奇怪的举止要放在前面,立刻送给我,明白吗。你们这么多人,哪怕每人每天记下一条信息,我就得看一整天,你们想累死我呀。”
“是。小人明白了。”
李奇又摆摆手道:“算了,这也不能怪你们,你们这个团队还是刚刚成立不久,制度上肯定会有疏漏。只能说天意如此呀,但是,既然漏洞已经出来了,我们就要想办法改正,你们也可以说说你们的意见。总而言之。我必须要在第一时间,得知我想要的信息。”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去建立起一套完善制度,但是这里面有个问题存在,那就是他也不敢将他的心思全部告诉这些人,如此一来,这些狗仔如何分别那些信息重要与否。
沉思片刻,他又道:“这样吧,我待会回去会划分出几个重点的区域,在几个区域内。一旦有任何异动,你们必须得在第一时间通知我。”
“是。”
那些齐声道。
李奇又道:“对了,关于郭副帅最近的动静,你们还知道什么?”
那和尚道:“郭副帅行事很谨慎,我们当中也有人跟踪过他,但是都跟丢了。”
不错,不错,郭药师虽然不知道我安排一批狗仔在京城内,但是他肯定防着我这一手,绝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的。李奇轻轻点了下头。
那船家忽然道:“我的下属倒是在前几日见过郭副帅曾在一艘游船上。”
李奇哦了一声,道:“他一个人吗?”
“那倒不是,还有一个人,只是那人我等都没有见过。”
那人肯定就是耿南仲,那厮一直跟在赵桓身边,居住在宫中,他们不认识,也是理所当然。李奇双眼微合,沉吟片刻,突然道:“你们立刻去给查清楚这事。”
“遵命。”
......
不管李奇如何生气,郭药师已经走了,气也无济于事,他如今要做的是,如何针对这一变数,做出相应的部署。于是,自从上次他去太尉府询问此事后,就再也没有对这件事出过声,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然而,当下还有一件急事需要他亲自动手,那就是还给柔福帝姬的生日蛋糕。
今日便是柔福帝姬十三岁的生辰,李奇一大清早就入宫了,但是他先是让鲁美美将材料送去御膳房,而他自己则是站在去往东宫的必经之路。显然,他是在等一个人。
不一会儿,只见左边行来一队人,领头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男子,留着一律山羊胡,身穿官服,满面春风。
这人便是耿南仲。
李奇对这人没有什么印象,望着耿南仲,暗想,太子这口味忒重了,竟然会看上一个老头子,不对,不对,看来宫内的传言非实,可若排除肉体关系,这老头能够得到太子的如此信任,看来也非泛泛之辈呀,应该也是王黼那一类人。
仅从耿南仲的外貌,李奇对他就有了一个新的评估。
李奇虽然对着耿南仲没有什么印象,但是耿南仲可是识得李奇,见李奇站在路边,连忙上前,拱手道:“下官耿南仲见过经济使。”
李奇拱手回了一礼,笑呵呵道:“耿詹事,回到东宫感觉如何?”
耿南仲忙道:“这一切都是托经济使的鸿富,耿某一直铭记于心。”
李奇谦虚道:“哪里,哪里,举手之劳罢了,耿詹事言重了。”
耿南仲问道:“经济使可是来找太子殿下的。”
李奇摆摆手道:“其实我今日是来找耿詹事的。”
耿南仲一愣,他与李奇毫无交情,李奇突然上门,不免让他感到有些疑惑。道:“不知经济使找下官有何事吩咐?”
李奇左右看了看,伸手道:“能否借一步说话。”
耿南仲心下惴惴,连连点头,与李奇走到一边。李奇笑呵呵道:“耿詹事,你应该知道最近朝廷正在倡廉反腐吧?”
耿南仲听得面色一变,那也就是一闪而过,点头道:“当然知晓,太子殿下也一直都很支持。”
李奇似笑非笑道:“既然你知晓,为何还要铤而走险了。”
耿南仲眼中闪过一抹慌乱,道:“不知经济使此话何意?”
李奇忽然从袖中掏出一份信封来,道:“你自己看吧。”
耿南仲打开一看,登时大惊失色,这上面写着的可正是他与郭药师见面的过程,什么数目、时间、地点一应俱全,除了受贿数目比较模糊以外,时间、地点可都是非常准确的。
吓死你狗日的。李奇淡淡道:“实不相瞒,侍卫步有人向我举报,说前任步副帅与耿詹事私相授受。”
耿南仲满脸大汗,双手都开始颤抖了,道:“这---这---。”
李奇倏然伸出手紧紧抓住耿南仲的右手腕,吓得耿南仲惊叫一声。李奇将头凑了过去,呵呵道:“耿詹事,你为何恁地紧张?莫不是---。”
“我---我没有紧张,这是明显有人想要诬蔑我啊,经济使,你可得为下官做主啊!”耿南仲哆嗦着嘴皮子道。
李奇眯着眼笑而不语,这笑意却让耿南仲毛骨悚然,因为他也弄不明白李奇心中究竟在想什么。
忽然,李奇松开手来,哈哈道:“这当然是诬蔑,我不用问也都知道,耿詹事你且放心,举报那人已经被我狠狠惩罚了一番,真是不开眼,竟敢诬蔑耿詹事,我岂能饶的了他。”
耿南仲绷劲的神经立刻松弛下来,整个人都快虚脱的瘫倒在地,但随后就打起精神来,道:“经济使真是慧眼如炬,明察秋毫啊。”
李奇摇摇头,呵呵笑道:“耿詹事过奖了,我们都曾蒙受太子的恩惠,李奇又岂会不相信耿詹事,不过话说回来,幸亏这份举报信是落在我手里,否则,即便是有人造谣,那也有可能会被人加以利用,影响到太子殿下可就不好了,所以,耿詹事今后一定要小心谨慎才是呀。”
耿南仲见李奇主动将提起太子,知道自己无忧矣,这才彻彻底底松了口气,笑道:“经济使说的是,下官谨记在心。”
李奇笑了笑,忽然从怀来掏出一张铜卡来,递了过去道:“耿詹事,这是我醉仙居的会员卡,你用空也多去捧捧场,别老是呆在宫中,小心闷坏去了。”
耿南仲忙道:“有道是无功不受禄,而且经济使帮了下官这么大的忙,这下官如何敢收。”
“耿詹事莫不是看不起我醉仙居?”
“当然不是。”
“那就收下吧。”
耿南仲盛情难却,而且能与李奇交好,对他可也是有莫大的好处,于是接了过来,笑道:“那下官就却之不恭了。”
李奇点点头,道:“行吧,这封信你就留着,我得回御膳房做事了,记住,如今可是关键时期,事事小心微妙。”
“是是是,下官谨记,经济使请慢走。”
“告辞。”
李奇刚一转过身,嘴角立刻露出了一抹难以捉摸的笑意,但是双目却透着一丝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