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原路返回了山庄,一路畅通无阻,无人发现。
“喂!”
突然头顶上传来贺璟的声音,燕芷宁抬头看,贺璟正懒洋洋的靠坐在一棵大树上,慵懒的开口,
“燕小六,偷偷跑去哪玩了?怎么不带上哥哥?”
燕芷宁一看他这副浪荡公子的模样就来气,
“本公主去哪要你管!”
“哦?你确定?”贺璟语气里隐含着一丝威胁。
墨青看贺璟过来了,便知趣的告退了。
燕芷宁想起自己貌似还有求于他,箭术还没学会呢!于是含糊其辞的说:
“就是去后山玩了会儿,对了,你怎么在这儿?”燕芷宁转移了话题。
贺璟从树上跳了下来,说:
“我专门来找你的呀,去了五皇子那,五皇子让我来这儿等你,果然等到了。”
居然是五哥!!!他怎么能暴露她的行踪呢,燕芷宁气恼。
“你找我做什么?”燕芷宁没好气的问道。
“怎么?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啊!”贺璟反问道。
“没事你来找我干嘛。”
贺璟看着心情明显不太爽的燕芷宁,围着她转了两圈,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
燕芷宁被他搞的一头雾水,问他干什么。
贺璟说:“我就是好奇,你现在怎么对我态度这么差,以前还跟在我屁股后面哥哥长哥哥短的,现在是有事求我的时候,这态度才能对我好点,没事就凶巴巴的。”
燕芷宁翻了个白眼,还好意思问?
贺璟刚进宫那会,她只有四五岁,看到贺璟长的漂亮,爬树还特别厉害,就特别崇拜他。后面才知道,贺璟自小就随他爹习武,他爹要去打仗了,担心他祖母只会惯着他这个独苗儿,所以才和北燕帝商量把他送进了宫。
贺璟天性活泼好动,和几位皇子们混的关系都还不错,唯独就不爱带燕芷宁玩,觉得她太小了,又是个娇滴滴的女娃娃,动不动就哭鼻子。
而燕芷宁,当时还就赖上他了,天天缠着他,一睁眼就要找她的璟哥哥。贺璟为了摆脱她的纠缠,就告诉燕芷宁,只要她不缠着他,他就从宫外带好吃好玩的东西给她,保准她没见过。当时贺璟每隔七天都会回家一趟。
小孩子好奇心重,被这么一哄,还真给哄住了。
第一次,贺璟从宫外回来,给她带了一支糖葫芦,告诉她,这串糖葫芦价格非常昂贵,要一锭银子,当时的燕芷宁没有什么金钱概念,就知道很贵的东西就是很好的东西,她尝了一口,果然很好吃。
第二次,贺璟带了一只竹蜻蜓回来,告诉她这竹蜻蜓极难制作,而且还要提前订做,整个京城拥有它的小孩不超过十个。物以稀为贵嘛,好东西,燕芷宁懂。
……
第n次,贺璟带了一颗种子回来,告诉燕芷宁这是一颗神奇的种子,可以种出你任何想要的东西来,但是你要耐心一点,时间会比较长,然后找个地方悄悄的种,每天浇水的时候在心里想自己想要什么,不过不能告诉别人,不然就失灵了。
如此之类,良多……
渐渐的,燕芷宁越来越向往宫外的世界,终于,在她十岁的那年,大皇子要出宫办点事,她再三保证一定乖乖的,大皇子才答应带她出去。
到了宫外后,她才发现,糖葫芦一串只要一文钱,竹蜻蜓满大街都是。
想到这里,燕芷宁恨恨的说:
“你不记得了吗,糖葫芦?一锭银子?竹蜻蜓?订做的?呵,更离谱的是,你居然拿个破石头忽悠我,说它是什么神奇种子,想要什么就能种出来什么,啊?你知道吗,我给它浇了六年的水,六年啊。”
燕芷宁越说声音越大,到最后几乎是吼着说出来的。这么多年,除了偶尔教她的一招半式是真的,其余的全是哄她的。
贺璟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你怎么那么记仇,不都小时候的事了么。”
他当时也还小,玩心重,而且燕芷宁傻兮兮的很好骗,还格外相信他,她哪怕去问问宫女太监,他的谎言都不攻自破,偏偏燕芷宁非常相信他,真是傻得可爱。
“好了,后面我不是补偿你了吗?我后面送你的可都是真的好东西。”
贺璟摸摸燕芷宁的头,觉得她像一只炸毛的猫。
“那不是你应该的吗?手拿开。”
燕芷宁嫌恶的拍开贺璟的手,要不是他后面真的送了些好东西给她,她才不理他呢!那些东西里面有会唱歌的石头,刀剑不入的金丝软甲,削铁如泥的宝石匕首,五颜六色的珠宝……
看在那些东西她都挺喜欢的份上,她才愿意理一下贺璟。
贺璟被拍开手,一点都没生气,不知道突然想到什么,笑着说:
“你这个性子,真是再娇宠着,也宠不出什么坏性子,太傻了,不过你当时到底许了什么愿啊,你想种出什么来?现在告诉哥哥,说不定能帮你实现哦!”
燕芷宁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表示信你才有鬼!
贺璟看燕芷宁不以为信也毫不在意,转口说道:
“我过来是有好消息要告诉你的。”
“什么好消息?”
“芸姐两个月后就要成婚了,老贺也要回来了。”
燕芷宁嘴巴张成了个圆,大吃一惊,
“谁,芸姐和谁成婚?我怎么一点消息都没听到?”
“你见过的,柳昕怀,上次猜谜那个。”
“什么?他?”
“嗯啊,柳家今日上我家下聘了,帖子都换了,事情基本已经定下来了,七月十九办订婚宴,九月初六成亲。”
“啊,怎么是他呀,我还想着芸姐能嫁给我二哥呢。”
燕芷宁嘟囔着。芸姐成她嫂子了,她不就可以随时随地见芸姐,还能吃到芸姐做的好吃的了嘛。
太子燕明轩已经有太子妃了,女儿都两岁了,她二哥已经二十了,还没有娶亲,她尝试着撮合了好几次都不成。
话说她二哥最近不知道又去哪了,她好羡慕二哥,父皇母后从来不管他。
“这个柳昕怀我觉得也不怎么样嘛,也没我二哥长得好看呀,芸姐怎么就看上他了?”
燕芷宁郁闷的问。
“我也觉得他不好。”贺璟赞同的说。
他也觉得柳昕怀哪哪都不好,京城里有些名气的家族,彼此之间多少都会有点往来,贺璟往日里一直都是一副浪荡公子的模样,如今身上也没个一官半职的,正是柳昕怀这种人不屑的类型,又加上本朝重武抑文已久,文官和武官之间都暗暗较着劲呢。
燕芷宁不懂这些,她只知道,芸姐跟她二哥彻底没戏了。
二人说着已经回到了燕芷宁的住处,夏儿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贺璟停住脚步,
“好了,我就送你到这儿了,明天早点起,带你去玩。”
“哦,知道了。”燕芷宁朝贺璟做了个鬼脸,飞快的跑了回去。
贺璟看着燕芷宁背影,不由失笑,真是小孩子心性,希望她能一直这么单纯快乐!
洛水村的茅草屋里,沈樾清和沈寂两人相对坐在饭桌前,却都没有动筷子。
“今日那两人你可知是何身份?”
沈寂垂眸,“不知。”
沈樾清叹了口气道:“那小姑娘用的弓箭,是北燕皇室特制的。”
沈寂思考了一会儿,轻声道:“应该是个意外,不然也不会派个小丫头过来了。”
沈樾清有些迟疑的猜测,“会不会?是试探?”
沈寂回想了一下燕芷宁那张人畜无害的小脸,摇头道:“不太像。”
沈樾清提醒:“别忘了,看起来越无害的,往往越具有欺骗性,以后还是小心点吧。”
“嗯”…………….
一月后,镇国大将军贺宗元回京,北燕帝也率众人回了皇宫。为了替贺宗元接风洗尘,北燕帝在皇宫里设了宫宴。
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帝后二人着盛装居于高位,婉贵妃居于北燕帝右手边,位置略下,接下来便是皇子公主们,再接下来就是朝中众臣,位置的高低也代表了地位的高低。
每个人都打扮的光鲜亮丽,面前的矮桌上摆满了珍馐美酒,乐师们或拉或弹,奏出美妙的音乐,舞女们身姿窈窕,踩着音乐节奏翩翩起舞。
觥筹交错,言笑晏晏,看似一片和谐的宴会,实则底下的人却各怀心思。
“诸位爱卿,今日朕在此设宴,一是为了给镇国大将军接风洗尘,感念他多年以来驻守边疆,守一方太平,二来是犒劳诸位,诸位身为北燕朝的官员,为天下百姓殚精竭虑,劳苦功高,北燕能有今日盛状,所有人都功不可没!这杯酒,朕敬诸位。”
群臣起身,双手高举手中酒杯,齐声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北燕帝喝完手中的酒,摆摆手道:“今日不议国事,诸位都随意些,尽情享乐。”
“是,陛下。”
“来,老贺,这杯朕敬你,这些年来辛苦了。”
贺宗元闻言起身,端起酒杯,说道:“陛下言重了,此乃末将本分。”
“哈哈哈,你还是老样子,今日吃好喝好,不醉不归。”北燕帝大笑道。
皇后也端起酒杯,微笑道:“贺将军乃国之栋梁,本宫也敬将军一杯。”
“谢皇后娘娘。”
…………………………
有了帝后的开头,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柳尚书带着柳昕怀起身,道:
“在下户部尚书柳易德,携犬子昕怀,敬将军。”
贺宗元常年不在京城,朝中官员熟悉的就那么几个,眼前这两人他实在没啥印象,没琢磨透这是个什么意思,不过出于礼貌,还是端起了酒杯,贺璟在他旁边轻声提醒:
“柳家,要娶你闺女那个。”
贺宗元这才反应过来,之前贺母已经派人传了书信给他,只是他一回来就被邀请参加宫宴,还没来得及见过,因此一下子没能对应的上,于是他一脸恍然大悟道:
“原来是柳尚书,失敬失敬。”
“贺将军哪里的话,陛下宫宴办的匆忙,未能提早带犬子前来拜见,该是我们失敬才对。”
有官员调侃道:“你们这二位马上要成亲家了,这么客气作甚。”
“哈哈哈,是啊,恭喜二位啊,柳尚书家的公子年少有为,贺将军家的小姐才貌双全,实乃天作之合啊,到时候,王某人定要前去讨杯喜酒喝啊。”
柳尚书拱手道:“过奖了,过奖了,诸位放心,到时候定会邀请各位前来喝喜酒。”
“哎。”燕芷宁叹气,她就知道,宴会什么的最无聊了,这些人互相吹捧有什么意思呢,还不如多吃点。她悄悄的挪到皇后身边,悄声道:
“母后,我肚子疼,得出去方便一下。”
皇后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仍旧带着体面的微笑,说道:“不可以。”
燕芷宁还想再挣扎一下,“母后,我真的…..” 她捂住肚子作痛苦状。
皇后依旧道:“不行。”她的女儿她再了解不过了,让她溜出去就不会再回来了。
“呃…………”没办法,燕芷宁只能乖乖坐着,她的禁足还没解呢,还得靠母后多去游说游说父皇才行。
此时一直未发话的婉贵妃也开口了,“恭喜将军了,柳少卿才能出众,陛下很是重视呢,只是这令爱的婚事已经定了,不知令郎相中了哪家姑娘?”
贺宗元汗颜,他没记错的话,他儿子好像才十六吧!燕芷宁听到也惊呆了,贺璟也要议亲了?
“回娘娘,阿璟年纪还小,谈婚论嫁,末将觉得,还…………为时过早。”
婉贵妃轻笑:“也不早了,贺将军觉得,我们家英儿怎么样?按理来说,婚姻大事,父母做主,我这个做姑母的本不应该插手的,只是英儿这孩子向来与本宫亲近,她的终身大事,本宫难免要为她操操心的。”
“姑母~”卫子英难得露出一副女儿家的姿态,脸蛋浮起一抹红晕,声音娇嗔。
婉贵妃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安心坐着。
卫氏夫妇也开口表示:“娘娘能为小女的婚事做主,是再好不过的了。”
贺宗元还在思考,婉贵妃又开口:“怎么?将军可是觉得我们家英儿不好?”
“啊,,没有没有,我和卫兄向来以兄弟相称,既然娘娘和卫兄都没什么意见,那……….”
“娘娘。”贺璟站起来打断了贺宗元的话。
“虽然父亲是赫赫有名的镇国大将军,但慕宁却只是一介白身而已,尚未有所建树,身上也没个一官半职的,如此….只怕会委屈了卫姐姐,此事还是容后再议吧。”
贺璟一番话,贬低了自己,抬高了卫子英,也没有明确的拒绝,让婉贵妃和卫家没了面子,又暂时将自己从这件事里摘了出来。
不过这话落在卫子英的耳里,就理所应当的认为贺璟是要等功成名就了再风风光光的娶她,燕芷宁也是这么认为的。
只是婉贵妃这样心思细腻的人,怎会听不出贺璟的言下之意?又怎会让贺璟如愿?她端起酒杯,神情淡淡的的抿了口酒,道:
“难为你有这份心,果然虎父无犬子,是个有担当的,本宫没看错你,英儿交给你,本宫也算是放心了。”
贺璟面带微笑,看不出任何异常情绪,没有再搭婉贵妃的话茬。
这个婉贵妃,不知道是真傻还是装傻,北燕帝忌惮卫家,削弱卫家兵权,卫家如今在京城就是徒有虚名而已,而贺宗元深得北燕帝信任和重用,平日里两家交好也就罢了,又怎么可能让两家结亲,毕竟交好和结亲,可不是一个性质。
如若三皇子、四皇子是个有异心的,一旦发起兵变,贺家和卫家都成了其坚强的后盾,太子燕明轩又能拿什么争呢,他的母族,丞相府,在面临千军万马的时候,脆弱的不堪一击。
所以北燕帝将他从小就养在宫中,可不止是顾着和贺宗元年少时的主仆情分那么简单,更重要的是,确保贺氏一族在他这一代仍旧效忠于燕家。
三皇子和四皇子身上有卫家血脉,五皇子又双腿有疾,皇位的人选在皇子们刚出生那一刻,其实早就被圈定了。
自小,北燕帝就会有意无意的给他灌输唯有辅佐太子才是正道之类的思想,还有刻意的让他与大皇子和二皇子多相处,连带着和燕芷宁接触的都比较多,而与三皇子四皇子这么多年以来,也就仅仅是君子之交而已。
去年,北燕帝立了大皇子为太子,他日后要效忠的人,只能是储君,绝不可能和卫家有什么牵扯了。
这婚事,自有人帮他推掉。他又何须忧心,宴会上那么说也不过是看在两家世交的面子上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