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
小男孩颤抖着开口,声音有些破碎,即便猜到了结局,然而当亲眼看到之后,依旧是无法接受。再早慧,再厉害,他也只不过才是个孩子罢了。
温仪想到了自己,当初衣衫褴褛的扮作乞丐,眼睁睁看着全家人被当众斩首,自己还不能哭泣,甚至不能为家人收尸。他以为十几岁便遭遇这样的祸事已经是很可怜了,嘉妃的一双儿女还不到十岁,这对他们来说实在是残忍至极。
时间紧迫,没有时间让他们跟自己母妃好好道别了,他一手抄起一个,用轻功带他们离开了宫殿。他不能消失太久,他找了个看起来相对比较偏僻安全的地方,将两人放下,说道:“你们就待在这儿不要乱跑,我会来接你们出宫的,记住,不要相信任何人,谁来找你们都不要出声。”
小男孩木讷的点点头,像是被吓傻了似的,小女孩也是六神无主,只知道抓住小男孩的手,温仪不知道他们听进去了没,但是他不能耽搁太多时间,安置好他们以后,温仪又悄无声息的潜了回去,没有人发现他曾经离开过。
“妈的,两个小屁孩不知道跑哪去了,找半天没找到,这怎么交差?”
右使骂骂咧咧的问道:“你们谁找到小崽子没?”
众人摇摇头,右使转向温仪道:“左使也没找到吗?”
“没有。”
右使并没有怀疑温仪,温仪能这么短时间内爬到左使的位置,只会比他更心狠手辣,他不认为温仪会起恻隐之心,放过小孩。
“算了,估计在哪个角落旮沓里藏着,不管他藏哪,一把火都给烧了就是!”
宫殿很大,大人能藏身的地方也就那些,这么搜一圈下来,已经全被他们解决了,但是能容小孩子藏身的地方,那可就多了去了,他们时间不多,毕竟是在皇宫里,皇后能拖延的时间有限。
宫殿里本来就已经起了雷火,再加上阎罗们的助力,火烧的越来越大,就算有人藏在宫殿里,也不可能活着出来了。
回去复命后,温仪便又偷偷的重新返回了宫中。两个孩子果然听了他的话,没有乱跑,一直待在原地。
两个小孩在假山的一个角落里蜷缩着抱在一起,似乎哭过了,脸上挂着泪痕,大概是哭累了,已经睡了过去。温仪轻轻拍了一下小男孩的肩膀,小男孩立马惊醒,用警惕的眼神看着温仪,等看清楚眼前的人之后,才放松了一些。
“我带你们走。”
温仪再次回到皇宫的时候,嘉妃居住的宫殿仍在燃烧,宫人们听到动静已经过去救火了,宫里一片混乱,这也正好给了温仪可乘之机。
他带着两个小孩,在黑夜里跃上屋顶疾驰,一路出来很顺利,没有遇到任何阻拦,温仪知道,这是因为他们还没发现嘉妃的一对儿女已经跑出来了,还以为他们藏在寝殿的哪个角落里了。
温仪将他们一直带到了城外,然而到了城外,温仪也迷茫了,他该带他们去哪里?上阳城肯定是不能待了,他又不能带着他们一走了之,他自己的仇还没报,他还不想离开。可是让这么小的两个人儿自己走,真的可以吗?
小男孩似乎是看出了他的为难,说道:“虽然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是还是谢谢你救了我们。”说完他便拉着小女孩的手要走。
“你们去哪?”
“我去找父皇。”
小男孩自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长这么大,别说是上阳城了,他连皇宫都没有出过,他只是知道,自己不能再留在这个地方了。他自出生起,就被所有人都盯着。因为他胎记的不凡,甚至在襁褓里的时候就开始承受这深宫里的阴谋算计,虽然皇帝把他保护的很好,但是宫里宫外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他,总有疏忽的时候,他早就在耳濡目染之下明白了这皇宫的可怕之处。
母妃不在了,宫里又很危险,他只能去寻找父皇的庇佑。可是他只知道西临帝去做祭天典礼了,不知道他人在什么地方。
温仪摇摇头道:“你这样,走不到西临帝面前就会死。”
西临帝身边有皇后的人盯着,在没有人庇护的情况下,两个小孩,只要敢露面,不等他们走到西临帝眼前,就会被不费吹灰之力的捏死。
小男孩愣了愣,想要他性命的人太多了,后宫好多位皇子,背后的势力错综复杂,尽管他们各自为营,但是不管谁动的手,其他人都乐享其成。因为他,天生就有黑龙胎记的他,是他们最大的、共同的敌人。
“你能不能带我们去见父皇?”
小男孩将希望放在了温仪身上,温仪的身手他已经见过了,而且温仪还将他们救了出来,除了求助温仪,他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抱歉,不能!”
温仪的话犹如一盆冷水,浇灭了小男孩心里的那点希冀。
他如果插手的这么明显,必然会暴露,他还不能暴露。
突然他想到嘉妃临终前含糊不清说的几个字,好像在叫哥哥?嘉妃有哥哥吗?他从来没听说过,大家都说嘉妃是来历不明的妖妃。
总之,临死都要拼命讲出的话,定然是极为重要的话。
当时嘉妃因为喉咙不断涌出鲜血的缘故,咬字并不是很清楚,温仪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嘉妃说的是“沈一”?不过也可能是“沈衣”。
“你们认不认识一个叫做沈一的人?姓沈的,你们想想。”
小女孩大概是收到了惊吓,一直缩着身子,紧紧的拉着小男孩的手,跟她说什么都没有反应。小男孩虽然看着脸色不太好,但还能勉强思考。
“我们只认识一个姓沈的,但是他不叫沈一,叫沈方逸,他是我舅舅。”
温仪这才想起来,嘉妃似乎也是姓沈的。虽然名字对不上,但是既然小男孩都说了这是他舅舅了,应该是他听错了。
“你舅舅在哪,我带你们去找他。”
小男孩沉默了一瞬,说道:“舅舅…在宫里当太医。”
……温仪也沉默了,好不容易才从皇宫逃出来,再回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在此之前,他从未听说过嘉妃还有什么亲人在上阳的,阎罗的消息向来灵通,他不知道,其他人更不知道,所以目前看来,这位沈太医暂时还是安全的,表面上,他和嘉妃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不能在这久留,从这儿往前走,第二个岔路口右边上去是座小山,半山腰有座猎户丢弃的荒废屋子,平时没有什么人经过,你们先去那里藏起来,我去宫里找沈太医。”
这一夜,来来回回在宫里折腾,天已经快要亮了。小男孩听了温仪的话后,不哭也不闹,安静的拉着小女孩的手,朝着温仪指的方向走去。看着两个小小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黑夜中,温仪心里闪过一丝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