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寺的禅房里,香炉的烟围绕在空中,挡住了男子的脸,只能看的见依稀的轮廓与身型,男子嗅了一口空中的烟雾,似乎很享受这个味道。
“真是些废物啊!”男子轻声呢喃道,分明没有带任何不好的情绪,跪在地上的人心却提到了嗓子眼。
“主子,虽然没能杀了敬王和王越,但是我们的人把三皇子的令牌留到了现场,他们如果想活命,就不会说别的。”
男子轻嗤一声,“两个废物,我留他们何用?”
“是,属下办事不利!”
跪在地上的人冷汗涔涔,生怕一句话说错,丢了小命。
男子突然轻笑,“行了,起来吧,看你吓得!”
“属下不敢!”
“嗯?”
男子尾音上挑,透出一丝不耐。地上的人立马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垂首立着,不敢抬头直视。
“皇宫里什么动静?”
“回主子,陛下一直在偏殿休养,甚少出来,只有秦老会偶尔进出。”
“莫不是真快死了?啧啧,死了就一点都不好玩了,凤西翎呢?回西临了吗?”
“回主子,凤西翎他先是去了南月,之后才回的西临。”
“他去南月做什么?”
“这个…………南月周边都是毒障,我们的人试了好几次,都没能进去…………”
“啧,废物越来越多了呢!”
“属下办事不利,主子恕罪!”那人又扑通一声跪下,连磕了好几个响头,额头都渗出了鲜血。
“无趣,真没意思,滚吧!”男子漠然的声音传来,跪在地上的人听到这话,松了口气,就准备退下。
“对了,易州的事,处理干净,废物就不要留了,三天时间,够吗?”
“够!”
禅房里只剩下了男子一人,他的手穿过烟雾,试图抓住些什么,但是烟雾又怎么能被抓住呢,终归是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男子低声喃喃道:“无趣啊无趣,当真是无趣的很!”
凤西翎在南月如愿以偿得到了解决自己如今缺陷的方法,现在,他不会再时不时的沉睡了。他现在可以清晰的感觉到银环蛇在自己的身体里游动,就好像,那也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凤骞趁着凤西翎不在,迅速在朝中笼络属于自己的势力,朝中有许多老臣还是愿意站在他那边的,只是畏惧凤西翎手中掌握的兵权,不敢轻易表态。
紫玉和蓝萱这段时间也没少给凤骞使绊子,军中有许多人都是以前的战王麾下,自然是与紫玉蓝萱更亲近些,凤骞的手,很难伸到军中。
凤西翎回到西临后,紫玉将凤骞的作为一五一十的全部告知,凤西翎听完后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似乎早就料到了似的。
“主子,你…………不生气吗?”紫玉迟疑着开口,原本按照她的性格,是不会多问什么的,主子吩咐什么就做什么,但是这一次,她实在有些不解。凤骞的皇位是凤西翎让给他的,若是凤西翎自己想坐那个位置,还有凤骞什么事?
可是凤西翎一边让她盯着朝中的动静,一边又对凤骞忘恩负义的行为无动于衷,她有些搞不懂,凤西翎到底想做什么。
“有什么好生气的,他不想好好当这个皇帝,换个人就是。”
凤西翎对皇位并没有兴趣,他想要的,始终只有那一人罢了,可是想要得到那人,就必须拥有自己的权势。
紫玉诧异的看着凤西翎,换皇帝这种大事,在他嘴里仿佛简单的就像国家家一样,他好像并不关心朝堂不断更替会对西临国造成什么影响,龙椅上坐的是谁都无所谓,只要他够听话。
想起昔日旧主,战王,他是为了守护西临和平而战死沙场的,而凤西翎,很显然没有这个觉悟,紫玉面上不由得浮起了忧色。
凤西翎对于紫玉的担忧恍然未觉,只是漠然道:“凤骞那边不用再派人盯着了,你和蓝姨都回来吧!”
不知为何,紫玉觉得,自家主子这次回来,性子好像愈发冷漠了些,不过转念一想,这次去北燕算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凤西翎心情不好也在情理之中。那个北燕,也当真是欺人太甚,毁约不说,还将金银钱财悉数扣下,这与强盗有什么分别?
关于和亲之事,大概也就沈樾清知道的多些,其他人,只看到了表面的情况,凤骞也是,虽然凤西翎没能如他所愿死在北燕,但是如今这么灰溜溜的回来,也是让他十分畅快,他倒是很想看看,被这么算计一番的凤西翎是否还能维持住他那万年不变的神情。
他这么想着,也便这么做了,凤西翎回来了,他终归是要去见上一面的。
凤西翎的摄政王府不像别的皇族一样,处于上阳城最中心繁华的位置,反而在城郊一处较为偏僻的宅子里。虽然位置是偏了些,但是里面园林景观都是请匠人精心设计过的,十分雅致,而且城郊处也比较安静,也不失为一个安家住宅的好去处。
凤骞站在摄政王府门口,脸色有些不愉。按理来说,凤西翎回了西临后,应该主动来见他才是,更何况和亲的事情出了那么大的纰漏,他更应该负荆请罪。然而………………
不要生气!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凤骞在心中不断劝慰着自己,现在还不到和凤西翎撕破脸的时候。他能看出来凤西翎无心朝政,但他不是三岁小孩子,怎么能忍受自己的权力之下有如此大的隐患。
调整好心态,凤骞迈步走了进去,摄政王府的下人很少,不管是凤西翎还是沈樾清,都不习惯被人伺候的那一套,大部分时候,两人都是自己能做的事尽量自己做,是以,摄政王府也就一些杂役和厨娘。
凤西翎正在研究着北燕的地图,看到凤骞过来,说道:“你来的正好,有事找你。”
见了皇帝,不跪拜行礼也就算了,还使唤的如此随意,凤骞忍着怒气,嘴角很是牵强的扯出一抹笑,“摄政王找朕有何事?”他特意将朕字咬的重了些,提醒着两人之间的身份,而凤西翎也不知是没有觉察,还是不以为意,根本没拿正眼看他,眼睛依旧盯着手里的地图。
凤骞走上前看了一眼,“这是……北燕的地图?”
“正是,以前我们都想错了,想攻入北燕,不一定非得从漠城走,也可以从南边的青城走。”
“你疯了?”凤骞惊的瞪大了瞳孔,来之前,他想过无数种和凤西翎对峙的画面,却没有想到会是眼下这么个情况。
“且不说西临目前没有那个实力攻打北燕,青城周围都是湖泊,西临人不善水,怎么到青城都是个问题,你真是…真是异想天开!”
“不试试怎么能知道呢,就是因为所有人都觉得不可能,反而才会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凤西翎,你到底想做什么?”凤骞无比震惊的看着凤西翎,他实在猜不透眼前的人在想什么,上一秒还在与北燕议和,下一秒就要攻打北燕,难不成是因为议和不成,恼羞成怒?
原本议和失败这件事也在凤骞今天准备的谈话内容里,但他原本的设想并不是这样,哪怕北燕人无耻的将他们带去议和的东西悉数扣下,他也只是想着出兵震慑一下就算了,毕竟后面有个东耀的立场不明,真打起来,他们占不到什么好处。
和亲的建议是凤西翎提的,如今和谈不成,人没娶回来,东西还被扣下了,这无疑是将西临的脸面摁在地上摩擦,凤西翎作为此事的主导者,朝中已经有许多大臣对他不满了,只是都因为惧怕所以隐而不发。
“朕不同意!”凤骞清晰的表明自己的立场,和亲失败只是损失了些面子和钱财而已,他现在这个位置本就坐的不稳当,自然不希望再起战火,况且兵权大部分都掌握在凤西翎手里,这期间会发生什么,他根本无法掌控。
“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凤西翎的态度也是很坚决,丝毫不退让。
凤骞气极,“凤西翎,你不要忘了,朕才是西临的皇帝!”
“那又如何?”
“你……你…………真是放肆!”
面对凤骞的盛怒,凤西翎不为所动,“陛下有这发脾气的功夫,不如早些回去拟旨。”
“你知不知道此举会引起西临整个朝堂的不满?”凤骞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道。
“他们不是一直都想攻下北燕吗?怎会不满?”
“那是以前,不是现在!”
“哦,那如此,就烦请陛下多费心了!”
凤骞简直气得要吐血,凤西翎这个人压根就是油盐不进,他根本不在意朝堂大臣们的看法,也不管此举会对西临的百姓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他心里只有他自己。
“你到底发什么疯?为什么非要这个时候攻打北燕?你不要告诉我,你是为了北燕那什么劳什子的公主才如此大动干戈。”
凤骞也找了人盯着凤西翎,关于那些风言风语,他多少也是知道些的。
“不行吗?”
不行吗?凤骞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答案,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凤西翎,面前的人一脸认真,他没有开玩笑,他说的是真的。
这个认知让凤骞的怒火更甚,“一个女人而已,就值得你这么惦记?你我一起共享北燕江山,你想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你现在这么做,想过后果吗?”
凤西翎突然怪异的盯着凤骞,问道:“你愿意与我一起共享江山?”
“那是…自然!”
凤西翎收回目光,“即使你愿意,我也不愿,我对你的江山不感兴趣,至于后果……”凤西翎顿了声,什么后果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必须要这么做,他无法眼睁睁看着燕芷宁从此投入他人的怀抱。
这一场交谈最终还是不欢而散,当然,不欢的人,也只有凤骞一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