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意欣带着蒙顶走了过来,看见上官铭遍身尘土,忙走上来问道:“可摔着了?要不要回去寻个大夫瞧一瞧?”
上官铭展颜一笑,紧着往后退,嘴里连声道:“你别过来,我身上脏的很。”一脚踏空,又摔到了后面干涸的小水沟里。
上官铭的护卫都忍着笑,赶紧下去把上官铭扶了起来。
这一次却比刚才从马上摔下来还要厉害,上官铭崴了脚,站都站不住了。
齐意欣也哭笑不得,连忙和蒙顶一起,一左一右搀扶起上官铭,将他扶到车上去了。
上官铭崴了脚,当然打不成猎了。
齐意欣便对那些护卫道:“你们少崴了脚,要赶紧回去看大夫。先送你们七少回上官家,然后再送我们回齐家吧。”
护卫们齐声应了,又连忙护着上官家的大车往车里赶。
他们心里着急,拿大鞭子抽着拉车的马,跑得格外快些,居然追上了早先遇到的那辆翠幄青绸车。
坐在车里的女子听见外面的声响,撂开车上的窗帘看了看,现竟然是先前跟她狭路相逢的那批人,微觉诧异。
齐意欣坐在车里面,看着上官铭肿起来的脚踝,很是内疚,问上官铭,“东阳城哪个看跌打的大夫最有名?”
上官铭笑着安慰齐意欣:“没关系的。扭伤了脚而已,又不是断了腿,也值得你这幅样子?”言若有憾,心实喜焉。
齐意欣责怪他,“扭伤这种事,可大可小。你可不能掉以轻心,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以后还不是你自己吃亏!”
上官铭见不得齐意欣这幅样子,顾不得叶碧缕和蒙顶都在车里面,往齐意欣那边坐近了些.抓着她的手,笑着道:“只要你天天来看我,我保证好的快些。”
齐意欣脸一红,将手夺了回来.将上官铭推远了些,道:“好好坐着说话,别动手动脚的。”又问道:“刚才那个女子是哪一家的?好像气派很大的样子。”
上官铭不好意思地对着叶碧缕和蒙顶笑了笑,见她们俩都装没看见,因笑着对齐意欣道:“她说是东阳城李家的人。我猜是李大少的亲戚,应该是堂妹。”
齐意欣心里一动,想起那一天.康有才说过“一表三千里”的话,还有同姓就连了宗的往事,脸上的神情很是莫测。
叶碧缕抿嘴笑了笑,便将头转向了窗外,看着越来越近的上官家的宅子,道:“七少,你家快到了,你先下去吧。代我们向伯母、伯父问好。”
上官铭坚持不肯.非要把齐意欣她们送回齐家了,他再回家。
齐意欣怎么劝他都不听,只好依了他.让他送自己和叶碧缕、蒙顶一起回了齐家。
齐老太太见齐意欣她们这么早就回来了,忙问出了什么事。
“七少崴了脚,打不成猎了。我们就提前回来了。”叶碧缕帮着齐意欣回答道。
齐老太太很是着急,“伤得厉害吗?怎么搞得?你们怎么不小心些?”
齐意娟在旁边听了半天,突然道:“上官哥哥本来不喜欢打猎的!”睁大了眼睛,一副谴责的样子看着齐意欣。
齐意欣眼神一黯,居然没有反驳齐意娟。她记得很清楚,上官铭以前和原来的那位齐姑娘一样,都是喜静不喜动之人。
齐意娟见齐意欣居然没有反驳自己,而是怔怔地不说话.也颇有些诧异,倒是闭了嘴,不敢再说什么了。
叶碧缕带着齐意欣回到她们住的院子里,看见齐意欣还是沉默不语,忍不住劝道:“七少今天崴了脚,又不是你的错.你做什么这样自责?”
齐意欣终于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若不是我,七少不会想着去练枪法,更不会想着去打猎。他明明不喜欢这些东西,可是为了我,他都勉强自己去学,去做。这一次,是崴了脚。下一次,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我很害怕……”
叶碧缕知道齐意欣在害怕什么。
一个人对你这么好,好到违背他自己的本性来迎合你,这种好,有种让人难以承受的惶恐。而且这种好,是无法持久,更无法回报的。再浓烈的感情都会有归于平淡的一天。到了那一天,对方会觉得为你付出了这么多,而得到的,却是那么少,于是会有怨言,会有不甘,更会有因为觉得不值得,而去寻找他认为值得的东西。
“说句良心话,七少这么做,也是努力在向你看齐。你以前跟他说,你变了,你不喜欢以前那些东西,你现在喜欢的东西不一样了,所以为了你,他试着去改变,去做你喜欢的事。——也许他做得并不成功,但是他的心意是好的,你要看得到才行。”叶碧缕是旁观者清。虽然她知道,现在的齐意欣,跟上官铭未必和以前一样适合,可是人都会变,也许上官铭会接受现在的齐意欣,或者,愿意改变他自己,来和现在的齐意欣并肩站在一起。
齐意欣苦笑,“我当然明白,也很感激。可是,他并不是真的喜欢,他这样强迫自己,时目了,还是会怪到我头上的。”
叶碧缕默然了半晌,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你打算明天去看看他吗?”
齐意欣点头,“自然要走一趟的。”
第二天,齐意欣给齐老太太请过安,带了一个食盒,和蒙顶一起坐着齐家的大车,来到上官家,看望上官铭。
来到上官铭住的院子,齐意欣看见他坐在南窗底下的长榻上,半屈着腿,伏在长榻上的横桌上临帖。
齐意欣在门口站了半天,上官铭都没有觉察,只是一心都扑在他的法帖上,一笔一划,都倾注了全部的血和精神。
齐意欣轻轻咳嗽了一声。
上官铭回过头来,看见是齐意欣站在门口,惊喜地就要跳下长榻。
齐意欣赶着上前制止了他,道:“快坐着。你的脚怎么样了?”低头看过去,上官铭的左脚已经包了厚厚的一层纱布。
上官铭嘻嘻笑着.道:“不过是崴了脚而已,你不要这样担心啊。—我会心疼的。”说着,就要揽齐意欣入怀。
齐意欣忙站远了些,道:“咱们好好坐着说话不行吗?你再这样.我真的恼了。”
上官铭不无苦恼地挠了挠头,看着齐意欣嘟哝道:“你是我的未婚妻,我抱一抱你怎么啦?”
齐意欣窒了窒,道:“只是未婚妻而已,又不是夫妻......”
“迟早会是的。”上官铭的脸上又亮了起来。
齐意欣只得顾左右而言他,“我就是来看看你的脚伤怎样了。”顿了顿,又道:“有些事你若是不喜欢.就不要强迫自己做。”
上官铭笑了笑,道:“听见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还担心你会不高兴呢。你喜欢做的事,我却不喜欢,那多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为什么要强迫自己和别人一样呢?若是真的喜欢也就罢了,可你偏偏不爱那些东西。”齐意欣背靠在门边的墙上,看着上官铭说话。
上官铭抿了唇.脸上露出一副倔强的表情。
齐意欣站在那里,离得那么近,可是看上去.又离得那么远。他总觉得自己一松手,她就要从他身边飞走了似的。
“你别胡思乱想了。只要你懂得尊重我,就可以了。我们可以各有各的喜好,并不需要做什么事都在一起。”齐意欣看见上官铭的神情,又有些心软。
上官铭的眼里又燃起了希望,忙不迭地点头:“我当然尊重你。只要你能和以前一样跟我在一起,我就能真正放心了。”说来说去,还是喜欢以前的齐姑娘。
齐意欣低了头,沉默了良久,终于还是道:“你歇着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看着齐意欣离去的背影,上官铭本来欣喜的心情,又捉摸不定起来。
回到齐家,叶碧缕来到齐意欣的屋子,让蒙顶出去守着,低声对齐意欣道:“报馆的严先生让小严过来送信.说李家派人查了报馆的底细,也查了我们所有人。
齐意欣一惊,“查到什么没有?”
叶碧缕笑着道:“能查到什么?严先生一直是报馆的老板,从以前的旧报,到现在的新报,都是他。——他们自然也只能查到这些。”
齐意欣松了一口气,趴在梳妆台上,无聊地拿着一把玉梳往桌子上敲来敲去,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报馆啊?”
“过两天就可以去了。严先生得到消息,李家姑太太带着人离开东阳城,去京城了。”叶碧缕伏在齐意欣耳边说道。
齐意欣大喜,忙和叶碧缕商量明天要做的事。
过了两天,两人借着去裴家舅母那里的机会,偷偷溜去了报馆。
这一次,齐意欣拎着两个小皮箱,一个里面装着顾远东送她的可拆卸的轻机枪,另一个里面装满了弹夹。
齐意欣一进自己的办公室,就把这两样东西放进了里面小套间的保险柜里面锁起来。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齐意欣对叶碧缕解释道。
叶碧缕的心思却不在这上面。他们报馆招的狗仔队,这一次被严先生派到京城总统府附近去盯梢,看看选填房的事进行得怎么样了。
而从京城传回来的消息,东阳城李家的大小姐,如今是填房的热门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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