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想到家刚进门,在客厅剪片子的邹思萱立刻八卦地抬头看过来:“我刚才出去丢垃圾可都看见了啊!”
她明知故问:“看见什么?”
“看见你跟前一大高个男人,你们俩聊得旁若无人,磨蹭这么久才上来!我以为你那十本书是开玩笑的呢。”
黎想耸耸肩,一脸得意:“我可都看完一本了!”
大晚上的邹思萱也没看清那男人的脸,只知道原来黎想说想“搞男人”是真有这么一回事儿。
她保持了一定的社交距离,没问太多信息,揶揄了句:“行行行,进度不错啊!都送你回家了,那你俩现在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黎想思考了两秒,严谨回答道:“尚未发生。”
洗澡出来后,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几下。
是被她丢在酒吧的赵响白,像是反应过来了,给她连发来好几条消息:【你喜欢的人居然是薄浮林?】
【你脑子没事儿吧,他们那一圈公子哥可不是能和你谈风花雪月谈真心的类型。我就说和他玩一块的那个褚杭,和商家那二女儿订婚还没半年,情人都不知道包了多少个。】
【我掏心窝子跟你讲,你和他不可能。读书那会儿谈谈纯情恋爱可以,但你看看你俩现在真要谈了能跟十几岁那会儿一样?】
【你要是真想攀这种阶层,还不如当初就答应做何家的小女儿。哦,何家伸手都是高攀!】
一大段话占据整个聊天页面。
能看出他是好心好意,也能看出他口不择言气得不轻。
黎想逐字逐句看完,回复了一句:【我没想攀谁,也没想这么多。】
她叹口气,将手机丢一边,四仰八叉地躺回床上。也不是不知道薄浮林的家世有多好,可那些和自己并没有关系。
黎想从来不贪心,她只是想和喜欢的人走近一点而已。
早上回公司,万澄在茶水间神秘兮兮拉过黎想,好奇地问:“刚建模组的小香过来跟你说什么了?你俩在洗手间咕哝小半天。对了,我听说她要请一周的假,是准备去做……那个手术吗?”
黎想摇头:“她没跟我说这个,但是聊了点别的。”
“和那位有关?”
万澄指了一下赵颁那没开门的经理办公室。
“嗯。”黎想故意压低声,“听说他今天没来是因为进了局子里,人还关着呢。”
万澄惊叹地给她竖起一个大拇指。
下一刻就跑去老员工聚集的人堆里继续散播这个瓜了。
回到工位上坐好,黎想打开邮箱,看见了石香给她发来的一大串聊天记录截图和录屏。
都是些赵颁平日里借公事之由调戏女员工的露骨谈话,开黄色玩笑,还有他每次聚餐后都要拖人喝酒唱K、趁机搂抱的部分视频。
其中不乏有公司之前离职的其他女同事提供的酒店开房证据。
有些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就通过石香转给了她。
最致命,也是能让赵颁无薪离职的一条:是他在接业务单时吃回扣。
建筑业这行在事务所竞标拿下一个工程后,要做的下一步是招投标,即找到承包这个楼盘项目的建筑公司。
建筑公司需要提供的包括工人团队、选备建材和总的报价,并和事务所谈判利益的分配。
赵颁就是在招投标这一步骤时钻了空子。
黎想大学时就很擅长做PPT,这会儿也不例外。她将这些东西转载成了一份PDF文件稿,将事件经过写明,揭发了赵颁的人面兽心。
在用虚拟邮箱放松到公司各个部门之前。
黎想思忖片刻,还是先发给了薄浮林:【薄总,我可以发吗?】
午饭过后,闲下来的薄浮林看了眼她那两个字的称呼,回消息:【可以,找法务部配合一下。】
我吃过饭了:【好的,会不会造成公司的麻烦?】
这份PDF虽然只发在公司内部,但公司上百号人,一定会有人转发出去,到时候业内至少都多多少少会知道赵颁这人的溃烂私德。
不过,这也可能会对DK声誉造成不良影响。
Fulam:【收拾麻烦的是一哥,再不济还有闻遂。】
一哥是指设计总监罗聿成,而闻遂是DK明面上的董事,逢年过节团建、在年会上站出来讲话的也是他。
黎想看着他理所当然置身事外的这行字,都能想到他那漫不经心的敲字样子,压着的唇角往上翘了点。
法务部的效率很快。
在黎想将那份PDF群发到各部门后,不到十分钟,DK官网总部对这位“赵姓高层”给出了开除声明,并且因回扣那件事保留对赵颁追求法律责任。
而薄浮林看见罗聿成的信息那会儿,正在DK大厦附近的咖啡厅。
辞退高层需要领导下令,本来这种事情一般都最多是跟闻遂说。但大概是考虑到今年薄浮林回国了,来DK视察也较频繁,罗聿成索性都通知报告了一遍。
薄浮林回了对方一句“已读”后,看向走到他桌对面的女人,微微颔首:“你好,何小姐。”
何宝珠将礼袋递给他,笑着坐下:“阿姨上次落在我家的丝巾。”
“谢谢,麻烦你走一趟。”
上次何家宴会之后,薄母和何母就一直有撮合这俩人的意图。又是丢丝巾,又是联系助理亲自送,未免太过司马昭之心。
平心而论,何宝珠是个典型的花瓶美女。
似乎在社交上也比较被动,找的话题不足以引起薄浮林的兴趣。
何宝珠搅了搅咖啡杯底,莞尔看着他:“我记得薄兆总部离这有段距离。你今天怎么来这了?是有工作吗?”
薄浮林淡声:“我有家公司在这。”
“你自己的?”何宝珠想到之前打听过他本硕专业都是商科,自认为能猜中,“是做风投吧。”
“不是,大学时候开的一家建筑公司。”
她有些惊讶:“薄叔叔给的赞助吗?”
“……”
一位养尊处优的千金,连大学上的都是法国一间qs百名开外的水校,3年制本科,学的还是奢管。
薄浮林实在不知道怎么和她解释公司的事。
他之前也接触过这样的女孩,家里总会给他安排这类社交要求。
读书时候是帮忙照顾同在美国留学的哪家叔叔的女儿,毕业后,借口换成了和谁家伯伯女儿认识一下、交个朋友。
只是这一刻,他有些疲于这种无聊的你问我答。
薄浮林一边心不在焉地应和着对方,一边莫名其妙地想到了黎想。
黎想就不会问他兴趣、爱好这种问题,她甚至了解他和DK的所有背景。
今天那份PDF的效率挺高,和他交谈时也总是从容,甚至说得上对他的喜好都掌控得游刃有余。
薄浮林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觉得黎想特别。
或许是因为,总感觉她于自己而言合适得太不真实了。
在何宝珠聊到周末想邀他去家里的马会俱乐部玩玩时,他终于忍不住点开手机打了行字:【在公司对面喝咖啡,要下来吗?】
不过这条消息迟迟没得到回复。
何宝珠总算注意到他的分心,窘迫地喝了口咖啡,尽量将话题拉回:“我有个妹妹也是建筑师。”
薄浮林抬眸:“是吗?”
“嗯,她读书还挺用功的。”
何宝珠私下从不喊黎想妹妹,但在外人面前,她一向只能承认这个妹妹。干脆趁热打铁地继续聊:“她今年也刚毕业,也不知道在哪家事务所上班。现在就业竞争很大,名校生就拿那点工资。话说回来,安清市建筑这一行厉害的公司有哪些啊?”
薄浮林如同在听一个毫无社会经验的人在分析职场问题,兴致缺缺:“我刚回国没多久,不太清楚。”
他往后环臂靠着椅背,一只手支着下巴,指关节抵着高挺的鼻骨。脸小、手指又长的缘故,随意就遮住了半张脸。
何宝珠觉得自己是看在男人这外形的份上,才勉强能往下问:“那你的公司怎么样?”
他表情缺乏,看向透明玻璃外的马路:“混得下去——”
话说到一半,薄浮林眯着眼看对面往大厦楼下跑回去的眼熟背影,匆忙地像逃离。
“怎么了?”
何宝珠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并没发现什么特别的。
薄浮林招手示意服务生买单,站了起来:“想起来还有事要忙,我们有机会再联系。”
“可你还没有留我的号码啊!”
他懒慢地微抬眉,回答得无可挑剔:“有缘份的话,我会猜到的。”
何宝珠愣住,气极反笑了声:“……哈?”
另一边,黎想仓促地跑回电梯里,心有余悸地摸摸胸口。还好她眼睛尖,认出坐在薄浮林对面的是何宝珠,拔腿就跑。
否则碰上了多尴尬。
黎想蓦地想起来赵响白昨晚跟她讲的那些话,朋友都尚且如此。她靠近薄浮林的这种行径落在何宝珠眼里,恐怕会说得更难听。
摸出手机看了眼何宝珠的朋友圈,正好刷新了一条,是她十分钟发的两张照片。
一张是她的自拍,另一张是干净的咖啡桌面,但很有图谋地露出了对面男人戴着腕表的手。
氛围感就在于薄浮林这个人。
他光是出镜了一只好看的手都足够让人浮想联翩。
黎想鼓鼓腮,不知道该做何感想。
走出电梯口回工位时,薄浮林的消息发了过来,就一个符号:【?】
黎想把自己电脑上的施工图和多媒体脚本拍下来发给他,语气乖巧:【我在工作呢。】
Fulam:【你没下来?】
黎想装傻到底:【没有呀,你需要我现在下来吗?】
Fulam:【快下班了,去吃饭?】
黎想抱歉道:【今晚下班后有聚餐诶,组里前辈们庆祝我转正。】
还庆祝赵颁要离职了,这话她倒没说。
薄浮林回了句“知道了”,再无后续。
后来近一周,黎想没和他见过一面。建筑这一行加班也是家常便饭,她常待在公司,但薄浮林也不来DK了,忙着在家里企业那做继承培训。
这期间,黎想倒是有找机会和他聊天。
不管是闲的还是无聊的,他都会回复。但态度有些模棱两可,让她不敢贸然下定义。
他们像朋友,但彼此又心知肚明不算是朋友。
这段关系也绝对不会只发展成朋友。
周五晚上,黎想发了条桌面凌乱无序的动态朋友圈:【总有人很忙,忙到没空见面。】
下班那会儿,薄浮林将她这条动态截图发了过来:【点我呢?】
黎想总算笑出声,一个人停在电梯门口乐呵呵地回了他一个“撑脸”的表情包:【下班啦。】
下一秒,薄浮林发过来一个地址:【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