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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三重浪,酒肉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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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蒋庆之醒来。

秋风吹过屋顶,吹过庭院里的大树,簌簌作响。

舒坦!

蒋庆之伸个懒腰,觉得神清气爽。

当走出卧室时,蒋庆之突然发现那种,每天早上醒来后就生出的陌生感,竟然没了。

他楞了一会儿。

“少爷!”

孙重楼那个憨憨来叫他练武。

每天早上,当孙重楼扯着嗓子喊少爷时,总是会引来睡懒觉的人叫骂。

多多呢?

蒋庆之摸摸肩头,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还有那两个蹭饭的小子。

照例是练武,准备吃早饭。

吃饭时,蒋庆之把马芳叫来。

“小人不敢。”

马芳是逃奴,习惯了主仆有别。

“安生吃你的。”蒋庆之坐下,看着一碟子烤肉,食指大动。

马芳看了孙重楼一眼,见他拿起羊腿就啃。

那个女百户,竟然也吃的酣畅淋漓。

那个老头儿据说是前首辅,也吃的颇为洒脱。

他夹了一片羊肉,小心翼翼的咀嚼着。

羊肉很香,再吃一口馒头,咀嚼出麦香和甜味……

吃完饭,蒋庆之交代徐渭,“记住,嘚瑟一些。”

徐渭想了想该如何嘚瑟,夏言说道:“庆之你何须叮嘱这个,只需他本色就好。”

徐渭这厮本就够狂了,再加戏就把演砸了。蒋庆之一想也是,“是了,本色就好。”

徐狂人走了。

蒋庆之招手把马芳叫来,“陪我走走。”

二人在院子里缓缓散步。

“你在草原待了多年,觉着俺答部如何?”

马芳说道:“俺答麾下骁勇。”

蒋庆之看了他一眼,含笑道:“大胆说。”

马芳哪里见过这等温和的权贵,心中微暖,“您……伯爷,小人曾是逃奴……”

“是文官无能,武人无能,致使你等沦落草原。该感到羞辱的是他们,而不是你!”

蒋庆之走了几步,回首见马芳呆立原地。

“不是小人的错吗?”

蒋庆之摇摇头,“文官不能治理好大明,武人不能保家卫国,反过来责怪百姓被劫掠为奴,这是哪家的道理?”

马芳只觉得多年来心中的屈辱一下迸发,他低着头,“伯爷……”

“你无需为此感到羞愧!”蒋庆之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迟早有一日我会去草原上看看。看看俺答所谓的王庭。”

这句话里带着杀意,却令马芳振奋不已,“小人愿为伯爷牵马。”

“不只是牵马。”蒋庆之自然那不可能让这等猛将兄牵马,笑道:“说说蒙人的情况。”

马芳起身,“蒙人骁勇,从小就在马背上长大,弓马娴熟,我大明官兵不及。另外蒙人全数有马,来去如风,我军难以捕捉到敌军动向,无法制定谋略……蒙人居无定所,逐草而居,无法以大军围困……”

蒋庆之看着马芳,就在他心中忐忑时,突然笑了。

老子这是捡到宝了……蒋庆之点头,“我会安排你去虎贲左卫。”

“啊!”马芳一怔,“那是京卫,小人……”

京卫的待遇比边军好的太多,堪称是糠萝兜掉进了米箩篼。

“伯爷。”有护卫来寻蒋庆之。

蒋庆之对马芳说道:“我说过,迟早有一日回去草原看看所谓的王庭。而你,我希望到了那时候能为我的羽翼。好生干吧!”

马芳站在那里,不知过了多久,有护卫来寻他。

“伯爷令我带你去虎贲左卫。”

马芳跟着护卫出去,突然止步,定定的看着和夏言说话的蒋庆之,行礼,轻声道:

“小人定然不负伯爷所托。此生当为伯爷羽翼!”

蒋庆之没看到这一幕,他在和夏言商议接下来的安排。

“要留心钱钧铤而走险,另外城外那数千敌军不肯离去,若城中有事,要小心被他们利用,顺势破城……”

蒋庆之说道:“夏公你德高望重,要做好出面弹压的准备。”

“我更想去杀敌。”老头儿也佩戴着长刀。

“您去杀敌……”蒋庆之脸颊抽了一下,心想别是去送人头吧。

“怎地?看不起我?”夏言冷笑,“我当年也曾练过。”

“伯爷。”孙不同过来,“徐先生那边开始了。”

……

“总兵,蒋庆之令人在军中问话。”

江策来了,不过一日,看着恢复了冷静,不过面色有些苍白,“那人在屋中,令将士们一一进去,谁也不知是否说了什么。”

“那些手脚可曾扫清?”钱钧问道。

“都扫清了。不过若是有人举报,难免会生出麻烦来。”江策说道。

“那些头颅还挂在营中,谁敢胡乱开口?”幕僚说道:“军中等级森严,那些军士早就习惯了听从上官吩咐。”

“他们的生死荣辱皆在我手,天使只是一阵风,迟早会刮走。而我才是云,罩着他们的云。”

钱钧说道:“不足为惧。”

第一日,徐渭收获不少,但多是什么将领苛待底层将士的举报。

“说是将领把底层将士当做是奴隶使唤,种地,帮工,修宅子……”徐渭第一次得知这等情况,“且随意打骂。”

“这是陋习。”蒋庆之按下此事,“等以后一步步改了。”

“另外,有十余人欲言又止,我已令人记下了。”

“剩下的就等明日了。”

蒋庆之这边收获寥寥,而得知消息后,钱钧和江策等心腹在家中喝酒庆贺。

“果然没人敢开口。”江策笑道:“都被杀怕了。”

“等蒋庆之走后,全军酒肉不禁三日,把这个消息悄然放出去。”钱钧说道。

“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幕僚笑道:“总兵好手段。”

“总兵,蒋庆之灰溜溜回京,等着他的弹劾怕是多不胜数吧?”江策摸摸头顶,恨恨的道。

那里的头发被蒋庆之一刀削去大半,江策只能把周围的头发收拢过来遮盖着。

“严首辅等人正翘首以盼蒋庆之铩羽而归的消息。”焦斌说:“下官妹夫来信说,最近严首辅那边有人内斗,下官担心……”

幕僚和钱钧相对一视,笑了起来,“这是好事。”

“好事?”

这个草包……幕僚看了焦斌一眼,“内部的争斗,用外敌来化解,这是最高妙的手段。蒋庆之铩羽而归,那些人自然会把怒火冲着他发泄。”

众人不禁欢喜不已。

钱钧举杯。“为了荣华富贵!”

众人举杯,眼中都多了异彩。

“为了荣华富贵!”

一张张红光满面的脸上都是欢喜之色。

酒肉的味儿顺着门缝一路飘了出去……

一条狗在门外路过。

嗅着酒肉的味儿,打个喷嚏跑了。

……

第二日。

王源法最近心情不好,早早就寻个借口回家。

回到家中,王源法令人准备了酒菜,和几个心腹喝酒。

“副总兵,钱钧一手遮天,若是咱们向长威伯举报……”一个心腹见王源法心情郁郁,便建言举报。

另一个心腹摇头,“军中最恨的便是举报,一旦举报,副总兵威望全失。”

从此他王源法在军中就成了过街老鼠。

这个代价王源法无法接受。

“草特娘!”王源法忍不住叫骂起来。

“副总兵,外面有人求见。”有人来禀告。

“谁?”王源法微醺,不耐烦的问道。

“长威伯和夏言。”

……

“这几日城外有敌军,不可出城。”

钱钧正在交代女儿,一个家仆请见。

“那我就去逛街。”钱琴蹲身告退。

“去吧!”钱钧看着女儿出去,嘴角的笑意渐渐消散,威严重生,“何事?”

仆役说道:“盯着蒋庆之的人禀告,蒋庆之和夏言去了王源法家。”

钱钧眸子一缩。

“让江策他们马上来。”

晚些,心腹们聚齐。

“王源法不敢。”江策说道:“坏了军中的规矩,身败名裂的后果他担不起。”

“可他若是豁出去了,愿意和咱们两败俱伤呢?”有人说道:“毕竟这几年他被咱们打压的厉害。”

这个可能性是存在的。

“若是王源法开口,咱们怕是……”焦斌心中惶然,王源法是副总兵,许多事都有权过问。这些年钱钧一伙干的事儿瞒不过他。

军中规矩就和官场上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潜规则一样,你可以不赞同,也可以不参与,但就是不能举报。

一旦举报就是破坏潜规则,天下武人都是你的敌人。

气氛有些紧张。

“我料定他必然不敢。”钱钧微笑道:“明日我会和他说说,好好的说说。”

众人听出了他话中的冷意。

江策点头,“如此最好。”

有钱钧出面安抚和威胁,王源法那里应该能稳住。

焦斌走出大堂,对身边武将说道:“我怎地有些心神不宁?”

“我也是如此。”

翌日。

江策刚到总兵府。

负责盯着蒋庆之的人来了。

“可是有动静?”江策问道。

“早上有十余将士悄然去了蒋庆之那里,鬼鬼祟祟的,晚些出来看着喜笑颜开,如释重负。江参将你……”

晨曦中,此人看到江策的脸唰的一下,白的吓人。

当钱钧得知消息时,竟然呆住了。

幕僚闻讯跺脚,“人最怕当出头鸟,有人出头了,后面的反而就不怕了。蒋庆之一旦令人把有人来举报的消息散出去,总兵,军中举报之风……将会骤起啊!”

钱钧强笑道:“兴许是别的事。”

江策打个呵呵,“是啊!都安心。”

可谁能安心?

……

“徐渭进军中问话,我与庆之去见王源法,早上十余军士悄然来见,这是三股巨浪,一波接着一波,钱钧等人必然慌乱。”

夏言找到了些当年秉政的感觉,“要小心钱钧出逃。”

徐渭说道:“愿意跟着他出逃的也就是那些心腹将领,宣府多少人马,那些人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

“盯着城外的敌军,莫要给他们可趁之机。”蒋庆之拿出药烟。“收网的时机到了,要小心狗急跳墙。”

……

“大事不妙!”

江策召集了自己的几个心腹将领。

他阴狠的看着几个心腹将领,“蒋庆之心狠手辣,若是被他拿到证据,咱们谁都走不了。所以兵贵神速,今夜咱们就出城。”

有人问道:“参将,可出城之后咱们能去哪?”

众人都有些绝望。

“草原很大。”江策说道:“我已令人与城外的敌将联络,敌将答应接应咱们。”

“去投俺答?”有人惊呼。

“不投俺答,难道等着被蒋庆之拿下,随后不是处死就是流放?”江策冷冷的道:“俺答需要知晓宣府虚实,咱们此去投奔便是各取所需。

此后若是大军南下,咱们还能带个路……

若是大明灭了,想想前元,咱们兴许还能混个国公什么的,衣锦还乡,光宗耀祖。”

“干了!”

“我听参将的!”

江策嘴角微微翘起,“不过在去之前,咱们需要带个礼物。”

“什么礼物?参将只管吩咐。”

江策的眸中多了杀意,“蒋庆之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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