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真一给宫观里的散客测字看相,观里的人在旁听了一下, 只当她是年幼玩乐, 见她言行尚有分寸, 便也没有多加制止。
后来来往之人都说灵验,一传十十传百,连几位贵客都点明找她。
宫观里一位真的擅长相术的道长都惊动了,动了收徒的心。
那一日, 两人彼此相面,你来我往说了一番玄而又玄的话, 此事却不了了之。
旁人问起来,那位真人只说, 真一已然拜了一个更为高明的师父,两个人仙途不同。
燕十七摸着下巴:“你说她看出什么来了?这位可是真的得道之人, 跟你这江湖术士不一样。她怎么也说你眉间有散仙之兆,只是心在红尘,将来或走功德飞升之道。”
真一摇头:“总归不会看出你来。她越是得道真人才越不会有错。我有了你,怎么会是普通人?她知道我没有算错, 既然我是对的, 那她看不出我的来历手段,只能说明我道法更硬。而我们两个这场对话, 将来一定会载入各种玄门书籍里, 传为佳话。她就更要慎重了。这种行为如果我换个术语说, 你就明白了。”
“什么术语?”
真一高深莫测地说:“商业互吹。”
燕十七:“……”玄门互吹, 没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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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半个月过去, 期间那小萝莉带着她的人气急败坏来过一场,真一都提前躲出去了,还给小姑娘又留了一个锦囊。被气恼的小姑娘直接丢给她同行的人了。
小道童把经过讲给回来的真一,捂着换牙的嘴,眨着眼睛天真无邪又好奇。
真一跟柳婴小姐姐不同,她是上了台就不下来了,真的戏精要演一辈子的,就算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也不会落幕暂歇。
因此,半个月后,几乎整个宫观里的人都相信,柳婴小姐在闺中时候就有仙缘,凡人不懂心生忌惮,这才将她送来这玄女观。
甚至还有信徒因为白日感念真一的灵验,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比真一还会吹,说她是九天玄女座下弟子,是谪仙来人间应劫的。
传言都是越传越邪乎,各种版本一个比一个详细,有鼻子有眼的,附带各种粉丝效应。
真一这不要脸的,人家敢吹她就敢脸不红气不喘的应了,整天装得跟座成了精的行走的玉像似得。亏了柳婴小姐姐的颜值加成气质,牢牢撑住了这日渐大增的盛名。
燕十七已经放弃催她做任务了,就每天看她还能怎么造作搞事情。看她哪天翻车,被当成妖孽烧死。
放柳婴小姐姐一脸清冷出尘,半阖着眼,在青烟笼罩里,给信众做法事。
真一自己托着脸花痴地看着,一面化身脑残粉跟燕十七闭眼吹。
“九天玄女座下弟子哎,这个来历厉害了。知道玄女娘娘是干什么的吗?管军事韬略兵法,护国佑民的。知道历任师兄都有谁吗?黄帝!”
燕十七嗤笑:“你祖宗知道你这么乱辈分吗?”
“你都说是祖宗了,能知道一个我就好得很了,哪里还会事无巨细知道这么详细?”
“一般的达官显贵,没人敢娶神婆的,小姑娘你可想好了啊。”
真一大眼睛弯弯的,意味深长,笑而不语。
笑得燕十七想起上个世界,颇感不妙:“喂喂喂,你别看着我笑啊,笑得我瘆得慌。”
……
裴绵绵自从十天前被那个该死的江湖术士欺骗,当众丢了那样大的脸,气哭一场之后,一直想着法子要去报仇。
奈何家里人经此一场闹剧,虽然当时绷不住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散了气便也饶了她一回,但看管却更严了。最后还是自小疼她的表哥来看她,叫她想到了法子。
“我可是为了你的终身大事,这才以身试法的。”小姑娘转着眼珠子,不敢直说要报仇,反而吹嘘,“她虽然可恶,可是真的很灵验啊。这回我们去问问你的事呗。去嘛去嘛。”她若是说个不准,我们新账旧账一起算。
好不容易表哥挨不住她的祈求,答应带她来一趟,结果那个神棍居然不在!
而且还猜到她会来似得,又给她留了一个锦囊。
看到锦囊裴绵绵就来气,看也不看顺手就丢给表哥。
唐瑾瑜想起裴家人跟他描述的那句“饶我狗命”,忍俊不禁之于,好奇今次这锦囊里又有什么妙计。
拆开一看,唐瑾瑜斯文和煦的面容顿时如寒风过境,一派肃杀。
他又仔细看了一遍,隐忍怒意,一把握紧了纸张,就要走。
耳边忽然捕捉到来往之人的交口称赞。
“真人真是灵验啊,不但会相面解梦,没想到还能断吉凶,若不是想起她提醒我有水厄,我那小孙孙真的就救不回来了,就差一点点。”
“是啊是啊,我婶婶家的孩子丢了,也是她给算出来的,连夜翻过山堵在那条路口,时辰不差半分,真的抓住了那该死的拐子。一车的孩子得救了。真神啊。”
“说句不敬的话,真人年纪小,我初初只是排不上队,看她那里不要钱,这才凑个数。没想到,当真是真人不露相。”
“这话就不对了,别的真人不敢说,真一真人说不是神仙下凡,普通人能长成这样?”
“是啊,我第一次见她,若不是会动,还真以为是新做好的神像,这么惟妙惟肖。”
……
唐瑾瑜一路走出山门,都能听到大家的赞许,几乎没有一个人说不的。
他的脚步不由一滞,面带笑容打听道:“你们说的真一真人,当真这么灵验,就没有一次失手吗?”
说话的大姐大婶见他一表人才态度还算有礼,神色稍霁,仍然不太高兴地说:“慈悲慈悲。在宫观中说这话,年轻人真是不讲究。”
“真一真人可是连慈度道长都称赞过的,慈度道长给皇后娘娘都看过相,你说呢?”
“多谢,晚辈受教。”
唐瑾瑜看着锦囊,神情几经变化。
这锦囊里写得事情实在过于匪夷所思,也,事关重大,他不敢信也不敢置之不理。
唐瑾瑜想了想,去找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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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瑾瑜是六皇子李邈的伴读,正值储位不明的关头,明面上一派风平浪静,暗地里却是暗潮汹涌。
李邈看了纸上所述,脸上并没有流露出明显的情绪:“江湖术士的手段罢了。危言耸听。”
唐瑾瑜眉间一点忧虑:“可表妹并未告知对方,她想测何人姻缘前尘。而且,今日我与表妹一起去,只是临时决定,信中口吻却好像知道是我开启这信。”
李邈唇角一点笑意,微不足道:“若是对方知道你表妹的身份呢?又刚好知道一点国舅府要议亲的消息,要猜到并不难。至于这信,就算不是你打开,你表妹见了也会给你。巧合罢了。”
唐瑾瑜面色微沉,他要结亲的人选实际已经定好,明日就要上报娘娘,请求皇帝赐婚。
这人选背后,其实只是他们拉拢来的支持六皇子派系的人。那人的位置极为关键,若是站在他们这边,六皇子争夺储位所需的银钱就不缺了。可若是出问题……
纸上说这桩姻缘不善。姻缘和前尘本就一体,而他的前尘又事关皇子的储位。
“六皇子,可是那人似乎颇有神异之处,此事又事关重大。”唐瑾瑜到底犹豫了。
李邈笑了笑,不以为意:“那依你之见,当如何是好?朝堂纷争,朝夕之变,孤等不起。”
“这……”唐瑾瑜下了决心,“那就先按原计划秉明圣上,只是这赐婚时日推后一些。”
李邈笑着拍拍他的肩:“孤可听说,那位大人家里的千金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瑾瑜你可不要后悔。你呀,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谨慎。”
……
回宫观的路上,真一忽然掐指。
燕十七无奈:“马车里就你……还有我,你就不能歇歇。”
真一一本正经:“我是在算,我出道都半个月了,今日十五,宫观里一定很热闹。”
“我不算也知道,十号休沐,裴绵绵和唐瑾瑜来找你。十一号国舅府传出赐婚的消息,到今日,江南贪腐案正好爆出。不过,除非事先有人通知,不然消息再灵通的人,也得是傍晚才能知道。”燕十七懒洋洋的。
真一忽然示意马车停下,对赶车的仆妇说:“去城外,白云宫。观主有事交代。”
燕十七:“怎么,不回去了?”
“你知道三顾茅庐吗?你知道天子呼来不上船吗?真人都是神龙见不见尾的。”真一专注地看着柳婴小姐姐出尘脱俗的容颜,喃喃地说,“我才给他们算出这么神的一笔操作,若是他们上门了我就在。他们一定要怀疑我是提前设套,在等他们来了。说不定还要想,我是不是竞争对手派来的。就算不这么想,也不会太当一回事。”
可若是来了找不到,惊怒怀疑褪去,着急火燎,那就只剩下有眼不识泰山,错失高人的遗憾了。
若是好不容易找到了,现自己的竞争对手也在找同一个人,便是山菌也要变灵芝了。
真一若有所思,嘴里漫不经心:“没办法,小透明出道就是这么心酸,要自造逼格。”
燕十七好像明白她想做什么了:“你想做什么?你要是女扮男装,那还可以走李白巨巨终南山隐士入仕途的捷径。你一个姑娘家,那就只能是神婆了。”
“你就不能忘记神婆吗?”真一忽然想起什么,“我们好像忘了一个变数,我妹妹可也是隐藏的半仙呢,她知道前世的事情。她的夫君孤独恒,没记错的话,好像因为这个案子的牵连,很是韬光养晦了一阵。你说她会不会提前告密?”
燕十七毫不担心:“谁来告密,你的卦都很准。”
那么大的案子,除非柳菀重生回十年前贪腐还没生前,否则迟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