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路上偶遇了来找他们的老师,才知道安鸢已经和景耀回到大部队,跟随着村民下山了。
回营途中,泥泞的石板路撞击着脚底,发出蹭蹭的声音。
燕樾每一步都走得很小心。
鞋子进水加上不防滑,让这段十分钟就能走过的路硬生生延长了一半。
冷谭之皱着眉,把手递过去,燕樾下意识忽视,“我自己可以。”
刚刚牵过他手之后,燕樾手心发烫,即使现在也火辣辣的,像是被人狠狠打过。
如今看见他那双骨节分明的手,燕樾便想起了那个背影,心悸万分。
冷谭之语气不耐,“你这样要走到猴年马月?”
“你先走吧,我慢慢来,我认得路了。”燕樾再次拒绝了他,修长的双臂展开,在空中划出诡异的弧度,以保持平衡。
冷谭之浑身冷了下来,空气中散发着雨后特有的气息,氛围更加冷冽。
回到营地,安鸢立即冲进冷谭之的怀抱里寻求安慰。
“冷哥哥,暴雨的时候我一个人走散了,差点就摔下山坡了,要不是景耀及时发现,你可能就见不到我了。”
安鸢小声的啜泣着,晶莹的泪珠挂在脸上让人心生涟漪。
景耀看着自己安慰了半天的人眨眼就跑到了别人怀里,脸当场一黑。
冷谭之因为近期的一系列连自己也没发觉的情感变化,阴翳丛生,没了平时的好脾气,毫不掩饰,语气淡淡,“那你应该去找景耀。”
安鸢哭泣的动作一僵,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她听见了什么?
往常温柔和蔼的冷哥哥嘴里竟然说出了那样的话,安鸢甚至以为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冷谭之却不欲与她废话,扯开她的手,将她从怀抱里拉出去。
安鸢表情愣愣,像是一个玩偶般任他摆弄。
景耀见状立即走上前为少女出气。
虽说安鸢眼里只有冷谭之,但好在对方也对安鸢好,景耀还能自我安慰,但现在他忍无可忍。
“冷谭之你他妈什么意思,安鸢好不容易安全逃下山,没有一个安慰就算了,如今连敷衍都舍不得!你他妈还是人吗?”景耀脏话叭叭,直接刚上。
冷谭之眼神凉凉瞥来,薄唇微启:“你又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他的嘴角扯出一股不屑的笑。
“你只看到了你想看到的,你有什么权利站在这里说这句话,只是因为你救了安鸢吗?”
少年逼近。
“从暴雨减弱后,我和燕樾就出去找她,几乎翻遍了一座山,我说了吗?”
“声音喊到嘶哑还在继续,中途还掉进了山洞,我说了吗?”
……
冷谭之的语气严肃,每个字都像一座小山一样向景耀压过来。
三言两语就改变了局面,还把自己的人设又立了一波。
景耀口才不敌,被堵得哑口无言。
只有安鸢一个人愣在角落。
就在刚才,她在冷谭之身上感受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冷漠,仿佛是千年不化的寒冰,隔着岁月,无法触摸。
近几日她与冷谭之的距离越来越远,她快要看不清对方了,两人之间好像是被蒙了一层纱,让人看不真切。
她怀疑对方还是自己记忆中那个温柔贴心,谦顺有礼的冷哥哥吗?
景耀和冷谭之对峙,安鸢站在旁边。
看着这个修罗场,燕樾脸色难看。
突然间,一股钻心的疼痛从心脏处袭来,仿佛有千万根细针同时扎入。
眼前的世界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一切都在旋转着、摇晃着,然后猛地拉向无尽的黑暗深渊,接着整个人便失去了知觉,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在燕樾倒地之前,冷谭之眼疾手快的接住了他。
研学活动因为意外事件被迫终止,而燕樾被紧急送往心脏科。
冷谭之看着冰冷的三个红字,感觉呼吸都窒息了,眼前的双手似乎都染上了红。
“你为什么不早说。”冷谭之一把拉住景耀的领子,手筋崩裂,眼球瞪得快要突出来。
就在燕樾倒地后,脸色惨白,即使在昏迷中也捂着心脏,原本就不算正常的红唇血色尽失,呼吸困难。
冷谭之当场色变,恐怖的气息从他身边散开,令人退避三舍。
还是景耀一把上前,手往燕樾身上摸着,嘴里吩咐冷谭之,“燕樾有先天性心脏病,快找药!”
冷谭之瞳孔地震,先天性心脏病?
恍然回想起上次看见的那个怪异的药瓶,冷谭之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原来那不是维生素……
冷谭之双手晃的厉害,连指尖都在颤动,多亏景耀从包里翻出药喂下去。
可惜燕樾没了意识,药品拦在口中无法吞咽,景耀愁的头发都要白了。
心脏病复发后要及时吃药,不然很容易耽误病情。
“我来。”说着冷谭之喝下一口水,顺着燕樾的嘴就渡了过去。
当场所有人都被他这惊世骇俗的动作惊了片刻。
安鸢站在一旁,双手攥着腿脚,双眼微红。
冷哥哥从来不会对一个人如此亲密,即使是她也不允许超过界定范围,如今她还没牵过冷谭之的手……
更别说是禁忌区了。
虽然对方这样做只是为了救人,但安鸢心中怎么都不舒服。
手术室外的两人还在争论。
景耀被冷谭之一把推到墙上,衣领被高高提起。
“我不早说?”景耀呵笑一声,一把攥上对方的领子,双脸靠近,“燕樾平日都跟你混在一起,你自己没发现也就算了,还把这笔账算到老子头上,什么便宜都让你占了?”
“怎么,现在你知道装清高了,平时你哪去了?”
冷谭之捏着的手一松,没错,他说得一点都没错……
是他没注意到燕樾的变化,明明他就离真相一步之远……
冷谭之松开手,表情颓丧。
“燕樾还没死呢!你这样子做给谁看。”
景耀怒火冲天,拉着冷谭之往手术室门前提。“你他妈就在这等着,每分每秒都是对你的惩戒!”
安鸢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低垂着头,对两个少年的争执充耳不闻,她的身上还有下山时的痕迹,脚底冰冷,刺骨入魂。
燕樾母亲苏昭昭姗姗来迟,顺亮的黑发不过耳,梳成利落的样式,身上穿着一套薄绿色的西装套装,成熟稳重,走路带飞。
可当她看着鲜艳的红字,心下一跳,整个腿都软了,多亏身边的秘书及时扶住。
“副校长?”安鸢听见动静抬起头。
“你……是燕樾的母亲?”安鸢看了一眼手术室又看着苏昭昭心痛难掩的面容,猜测道。
“樾儿,他怎么样了?”苏昭昭强撑着身躯,坐到安鸢身侧。
安鸢静静诉说了在大梵山经历的事。
苏昭昭沉默,片刻,她拍拍安鸢的肩膀,“孩子,你也受累了。”
安鸢听见这话,紧绷的情绪再也藏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