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橙随口牢骚,也没指望心情不好的他能回答,这货除了损人时话多其他时候都习惯性的玩沉默羔羊游戏。
“这里是我爷爷选的,说是想站的高点,看的明白点。”他回道,走了几步,停了下来。
前面是四座坟包,前面俩,后面一个,靠左边还一个,每个前面都有墓碑,只是杂草丛生遮挡住了。
他从篮子里掏出镰刀,将杂草一一砍去,小橙也没闲着,用手拔着小一点的草,不一会收拾的干净利落了。
“为什么底下好多的坟都没有墓碑呢?”小橙好奇的问,下面好多坟都只有土包,连块碑都没有。
“因为没钱。”刚刚温饱,一块石碑价格不菲,活人都生活的很勉强怎会舍得给死去的人花这份钱。
呃,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小橙再次长姿势了,“那大家都不会记错吗?”这一座座的,看着都差不多,怎么分辨啊。
“不会。”碑文这东西只是做给外人看的,真正的碑都刻在心底。
“我刚刚看到下面好多花啊,为啥要在坟上插花啊?”从上往下看更是明显,贡品什么的上完坟都要带走,就剩下灰和开的璀璨的野花。
懒得回答她了,这胖橙就是给点阳光就灿烂,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傲竹哥!太好了,正赶上你在!”有个男孩从坡下爬了上来,看起来十七*的样子,身上穿着的校服已经洗的白。鼻子上还架着副眼睛,看起来有点腼腆。
于傲竹一看,认识,是寒梅丈夫的弟弟张鑫。他嘴里的大嫂就是于寒梅,每年上坟寒梅都会过来今年跟着丈夫去了外地回不来就让小叔子捎些纸钱过来。
于傲竹点头示意,张鑫把手里的纸钱递给他,见着站在边上的小橙扯着嘴乐了。
“小胖橙,你好像瘦了点!”张鑫跟小橙是小学同学,俩人还坐过同桌。说起话来自然没有那么约束。
小橙嘿嘿干笑两声,虽然不知道这个眼镜仔姓氏名谁干啥来的,可就冲他这么有礼貌又素质有教养还有眼光的夸自己瘦了,她对他的第一印象就非常好。
于傲竹略带不满的皱眉,尤其是自己专用称呼让外人叫了去,非常的不爽。
他平日就是面无表情喜怒不形于色,两个还在友好对视的年轻人自然没现他在偷偷闹情绪。
“那啥,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上坟了,大哥大嫂今年都不再。家里就我一个人得快点弄呢!”张鑫挠挠头,有些羞赧的推推鼻子上的眼镜,今天跟自己心中偶像近距离接触,有点小紧张啊。
“傲竹哥,我今年高二了,明年高考我一定努力成为像你一样的优秀大学生!”握拳励志之后。也不等偶像表态,噔噔噔跑了。
哈哈,这哪来这么好玩的孩子啊!小橙觉得张鑫真好玩,这小口号喊的,年轻真好热血澎湃啊!
咣当!
“哎呦!”热血青年惨叫的声音。
小橙抻着脖子往下看,热血小青年面部朝下摔了个狗啃泥,估计是太激动了,往下跑的时候踩空了。
张鑫一个鲤鱼打挺窜了起来,冲着小橙不好意思的挥挥手,一溜烟跑了。生怕跑慢点让自己偶像于傲竹看见这么丢人的一幕。
于傲竹翻了个白眼,张鑫跟他哥比起来可差远了,愣头青一个!
将一盘盘的贡品摆了出来,每个坟前一份,然后再拿出纸钱。挨个坟的烧,先烧于寒梅托人带来的,然后再烧他带来的,最后拎着酒来到后面墓碑正中的位置坐了下来,拿出两个杯子挨个满上。
小橙从没见过他这样的表情,专注,放松,卸下所有的防备与尖锐,要不是碑文上写着于为民三个大字,她几乎都要以为底下长眠的是他的爱人呢。
小橙自打见到他起他就是一副生人勿近的状态,不光是对她,就连对胖婶,对外面的邻居,都是同样的往外渗寒气,原来他也会有这样的一面,不矫情,不洁癖,不冰冷,面对着长眠地下的死人却真正的温暖起来。
两根手指捏着杯子一饮而尽,喉结慢慢滑动,金色的阳光打在身上形成淡淡的光晕,衬着深邃的侧脸也柔和起来,小橙觉得像是有根羽毛在心头唰一下划过。
他自己带的那份纸还剩了一些,估计是留给她烧的。小橙拿了一些纸,学着他的样子每座坟头都烧了些,他自顾自的斟着,小巧的酒杯一口一杯,小橙最后到了于为民的坟前时,半瓶酒已经没了。
已经做好被他轰走的准备了,却没想他拍拍边上的地,示意她坐下。
“我以为你不信这些鬼啊神啊什么的。”她完全没想到他这样的人竟然会如此的遵照古制。
“陪死人喝酒解活人的心结罢了。”一饮而尽,他面带微微的潮红,眯着眼看着远方,风中弥漫着浓烈的烧香的味道,还有烧纸,袅袅烟雾缓缓蒸腾,飘的远了再随风消逝。
碧空如洗,茶褐色的土地,四块孤寂的墓碑伴随着两个年轻人,目光交错间,传递着淡淡的忧伤,就算是夏日暖暖的风拂过,也带不走心底的荒凉。
死人,有的时候比活人可爱,起码不会找事儿添堵。
这一刻,小橙有些莫名的感伤。
他摇了摇头,跟她说这些有什么用呢,眼前的碑文红色的字迹清晰可见,里面沉睡的人的脸却在脑海里渐渐模糊。
这么多年过去了,有谁还会记得这里面那个喜欢吟诗作对儒雅有礼的男人呢,就算身为他的亲生儿子,能想起来的,也不过是他临死前那张被砸的血迹斑斑的脸罢了。
拿起酒瓶再次斟满,没等他举杯,对面的小胖橙子倒是先动作了。
“公公大人,借你酒杯一用!”
她抄起对面的酒杯,在他诧异的眼神当中一饮而尽,浓烈的酒味呛的她咳嗽两声,不过辛辣过后那种淡淡的回甘倒是非常的令人陶醉。
借着酒劲拍拍他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
“凡事都要想开点,过去的终究是无法挽回,向前看才是最重要的。”指了指墓碑,“公公他也不愿意看见你现在这么消沉吧!”
坟头上几颗蒿子长的老高,刚刚除去了杂草却独下这几颗。常言道土乃龙之肉,石乃龙之骨,草乃龙之毛,长草龙脉风水好。这会蒿草随风摆动,像是附和小橙的话似的。
他垂眸不语,好半晌,举起酒杯缓缓而尽。
小橙给空了的酒杯满上,没等继续劝解他,就见着他扯着嘴角嘲讽一笑。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想不开了?”
小橙拿着酒杯的手一抖,眨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对面的男人依然是那副面不改色的淡然样,也许孤独什么的,不过是错觉罢了。
“好吧,算我多管闲事,来,咱俩走一个!劝君更尽一杯酒,与尔同销万古愁!”甭管他是真淡定还是假孤独,反正她是见不得他这些日子死气沉沉的样了,他需要一个泄口,她想。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诗,他嘴角抽搐,犹豫了一下,见着她红扑扑的小黑胖脸吸收着猛烈的日光,额角已经点点汗珠,笑的露了牙,就这副小傻子样倒真对了他的心思。
于是,举杯,相碰,让两颗迥异的心在酒杯上无言的碰撞。
山坡下,陆陆续续的有人在祭拜自家祖坟,扫墓,烧纸钱,收拾东西走人,农民的祭拜最简单朴素也最坦然,底下长埋的是至亲之人,虽然从没有人见过死后的世界,但是重情的天朝子民,宁愿相信亲人只是换了个肉身魂魄犹在。
很多人吵着说天朝人没有信仰,其实是不对的。我们信仰的,正是那一个个长眠地下先祖,无论死后有没有另一个世界,依然会用自己的方式去缅怀他们,继承他们带给我们有形无形的认知,这就是信仰,而正是这样的信仰促进了5000多年的文明生生不息。
底下的人忙忙碌碌或平静或淡淡感伤,没有人会留意到,距离地面几米高的地方,有两个年轻人正用酒杯无言的交流着。
两杯酒下肚,不剩酒力的小橙晕晕乎乎的站了起来,端着空杯子拍着墓碑爽朗道,“未见面的公公大人你好,初次见面就抢了你的酒,真是不好意思!您老人家不会半夜托梦训斥我吧?哈哈哈~”
这是。。。。。。耍酒疯?于傲竹无语的看着她,两小杯酒就能这样,她的酒量还真是。。。。。。好。
小橙拍完了墓碑觉得不过瘾,晃悠着小胖胳膊搭上他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
他皱着眉拍掉,她又嘿嘿的贴了上来,他再拍,她又贴,第三次被拍之后,她蹭一下站起来了。
“不就勾个肩膀么,装什么雏儿!”更过分的咱俩都做过好吧!
酒壮怂人胆,没有酒品的小醉橙成功的镇住傲娇冰山男,这个时代没有铺天盖地的狗血电视剧,这句流(和谐)氓经典台词对于这个年代来说,实在太过震撼。
不等他反应过来,她一个箭步上前,蹲在他面前,用小胖爪子勾着他的下巴,用着痞痞的声音贼笑,“姐不但摸,姐还亲呢!”吧唧一下,照着人家脸蛋就是一口。
ps:
给力吧,小橙子再次啃了傲猪哥哥~咩哈哈~R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