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病房,元灵这一声,犹如一声平地惊雷落下,瞬间愣了三个人。
他妈的,这啥意思?
不过一转瞬,钱老二就回过神来,锐利如炬的眼神直视着元灵,眸底的怒气显而易见,五根指头紧了又紧……可,不过几秒,又恢复了平静。
怎么着,他也不能在病房里耍横,元素还在那看着呢,冷冰冰的视线落在元灵脸上,不解地问:
“呵,我说妹妹,这话啥意思?”
妹妹?元灵撇嘴,这亲戚认得,姐姐不就是他的小情儿么,叫得这么自然,元灵心里有些冒酸水儿。
本想叽歪几句,但被他那眼神儿一扫,还是有点碜,手指头不自觉地揪了揪衣角儿,很害怕……可是,想到那个人许下的承诺。
对,凭什么姐姐就可以攀上钱哥这样的男人,自己马上也可以了……这么一想,她胆儿就大了一点。
“就是字面上那意思,你就是撞我妈的凶手。”
“那你报警吧。”闻言,钱老二沉声嗤笑道。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平淡得仿佛她说得根本就不是自己一般,
被他这一顿讥诮,元灵脸上略有赧然,原本昂着的下巴也垂了下来,她虽然年纪不大,可是脑子却圆滑得很。那人只交待他这么说,还说这纯粹只能给他添点堵罢了,也不是真的指望要坐实他的罪名。
这会儿,瞥着这个妹妹,元素感觉自己的头更大了。
一直站边儿上的她自然也听见了他俩的对话,眼看钱傲的脸色越不好看了,心里忖度着这灵儿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莫名其妙地张着嘴就胡言乱语。
虽说妈妈和钱傲有几句龃龉,可那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他犯得着这么干么?暗叹口气,她低声地喝止了元灵。
“灵儿,你别瞎说!”
可她哪知道,这女人的嫉恨心一旦生了根,了芽,想要除去可就难了,元灵这会哪听得进去她的话?八匹马也拉不回来她那颗想要往高枝儿上飞的心,想到那个男人那些话,她整个人就像马上要被泡进蜜罐的小蜜蜂一般。
脑袋正嗡嗡地飞呢——
掩不住内心的贪婪,元灵听到她姐这话,不屑地撇了撇嘴,从眼角到眉梢,那脸蛋上溢满的全是嫉妒的冷笑:
“哟喂,姐,说到你心上人,着急了不是?一味的维护凶手,连妈你也不管了,是不是?”
凶手?钱老二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这辈子啥时候被人这样冤枉过?
这小丫头,够不怕死的。
火蹭蹭的上来,又强压下去,钱老二那火苗儿就像在坐过山车一般,忽上忽下,不过这小丫头这回是真真儿的把他激怒了,要不是念在她是他女人的妹子,他指不定一脚就踹花果山喂猴去了。
怒骂的话咽了下去,可这事儿涉及到他在他女人面前的形象,他却不得不辩解了。
“说话不是放屁,得有依据。”
他的声音凌厉深沉,充满了高位者的狂妄气势,听得元素心里也跟着一沉,病房里的气场全都被他影响了一般,虽然只是这么一句简单的问话,听到人耳朵里却凉馊馊的。
咽了咽口水,元灵也有些害怕了,归根到底这事儿底气不足,不由得垂下了眼睑,转而又想到她的黄金梦,终于还是鼓起勇气颤抖着声音,按照那人教她的,一字一句地说:
“今儿中午我一回家,我妈就气冲冲地说要来找你,把我姐给弄回来,难道就这么巧?她一找你就被人蓄意撞伤,我妈可没仇人……还有还有,你看看,我妈看你的眼神儿……”
这一席话,元灵说得直顺溜儿,像背台词儿一般噼噼的就说了出来。
其实在她心里,究竟谁撞的她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做人上人,女人中的女人,而这些,那个男人都能满意她。
没有去过似锦园,她不知道原来世界上有那么奢华的生活,而现在,她必须,一定要过那种日子,做富太太,进出有专车,走到哪儿都有人捧着拍马屁,多爽啊。
这些美丽的想法,那个男人,都能给她,而且,他说,他喜欢她,见第一次就喜欢上了,呵呵,她相信,自己绝对有资本比姐姐过得更好。
思绪停顿到这儿,元灵从美梦中回神才现,旁边那两人居然半晌没吱声儿,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她,眼神儿一模一样的都是拿她当神经病呢。
轻咳了一声,她不太自然的将目光转向元素,扬着嘴唇问:
“姐,你咋说?”
“我咋说,你让我说啥?你都成福尔摩斯了。”元素的视线从灵儿的脸上移了开去,这妹妹简直是异想天开,说话做事,完全没有半点逻辑,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出来的。
“我说得都是实事。”元灵抢白。
“灵儿,你就别添乱了。”她太累了,整个人都像要散架了一般,不想再继续纠结这些问题。
哪知道元灵实在是个不消停的货,嘴巴一撇,盯着元素的眼睛,就阴恻恻地问:“姐,你凭啥就这么肯定不是他,这要是万一……”
元素这心里都会乱成马蜂窝了,知道灵儿一定还在芥蒂似锦园的事情,但实在无法和她的思维苟同,视线不自觉地落在面色镇定的钱老二身上,直接开口为他辩解。
“他压根就不是这种人,何况,从中午到现在,我一直和他在一块儿,我能不知道他有没有做过什么?”
她这话刚从嘴里溜出来,钱老二那高大挺拔的身形就被震得浑身一颤。
一刹那的惊讶之后,是如潮水般涌到心上的狂喜,强势如他,这一刻心底涌起的感动,超过了以往的任何时候。
这感受,差那么一点就可以用感激涕零来形容了。
原来,他妞儿是这么信任他,那是不是代表,自己在她心里,也是有地位的?这项认知,让他浑身像打了鸡血一般,莫名的雀跃起来。
嘴角微微勾了一勾,心里暖乎乎的,这个时候,他啥话儿都不想说了,甚至都不屑再为自己辩解。
够了,在这个病房里,他想解释的人无非也只有妞儿而已。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简陋的病房里仍旧只是单一的白色,可看起来却顺眼了不少,朦胧的白炽灯映照下,他线条冷硬的五官随即就柔和了,幽暗的眼睛里也只看得见元素一个人。
其他人管他妈说什么,都不重要。
……
元灵一看自个儿费了半天口舌,没讨到半点好不说,还被整得活像个唱舞台剧的小丑一般,郁闷得耷拉着脑袋,气鼓鼓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小声嘀咕着。
“不要脸。”
每每看到姐姐和那男人在一起时眼神间的互动,她就呕气,嫉妒得要死,心里更是下定了决心……
僵持了几分钟。
看这气氛是没法儿缓和了,元素便给钱老二使了个眼色,示意让他离开,免得在这杵着老太太闹心。
了然的点了点头,钱老二转身就往外走了。
元素自个叹了一口气,突然又感觉哪里不对劲,自己和钱傲这关系啥时候这么融洽了?不需要说话,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想什么,怎么这感觉像……
只单单想到自己和钱傲这组词儿,她的心就有些莫名其妙的潮动。
脸上不自然的红了一下,她暗自驳回自己的想法,抬手给满脸怒容的陶子君掖了掖被子,轻声道:
“妈,这会儿感觉怎么样?”
陶子君仍是呜呜着,喉咙咕咕的,说不出话来,元素心下大惊,觉得这情况不太对劲儿,一时间,又害怕又难过,不由得惊慌失措起来。
“妈,你怎么了?”
这一惊,一吓,憋了好久的泪水就扑漱漱往下落。
眼眶红红的,那眼泪氲成的雾气瞬间就模糊了她的视线,怆惶失措地放开陶子君的手,她疾步冲出病房,冲着医院走廊上钱傲的背影就失声哭喊:
“钱傲,快来看看我妈……呜,她不能说话了!”
这一系列的动作,她没有经过大脑过滤,也没有时间去考虑为什么,她几乎是脑门儿一热就这么做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名字——钱傲。
没叫医生,没叫护士,而是叫了他。
其实,这种元素自己都来不及琢磨的信任感,无非是缘于一个女人,对自己男人的依赖和全身心的信任,女人一旦喜欢上一个男人,在她的心里,他便是天,便是神,便是天上人间。
只不过,她暂时还没想明白这点。
话说,钱老二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她带着哭腔的声音,神情瞬间就僵滞了,心像被最尖锐的东西揪了起来,痛!
迅速转身,只瞅他妞儿这么一眼,脑袋‘轰’的一声,理智就倒塌了。
按他以往的说法,他现在这状况,就像个入了魔障的傻逼,因为,他几乎没有考虑的,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连走带跑地奔了过去,失态般地将他妞儿紧紧搂在怀里,心疼得不行,语无伦次的安慰。
“妞儿,别怕,别怕,有我呢,宝贝儿,我在我在!”
这一拥抱,便是亘古。
恐惧累积到顶峰的时候,突然得到安慰,人的神经就会松懈,松懈后,便会彻底的释放情绪,正如此时的元素,如同世界末日时上了诺亚方舟一般,她紧紧回抱着男人,喉咙不断地溢出哽咽,嘴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钱傲,呜……快……快……”
怀里的女人轻轻地颤抖着,将钱老二冷硬了一辈子的心融化成了水,老实说,他也有点虚,害怕这位老太后真出了啥大的状况。
不过,他到底是男人,老爷们儿,关键时刻还是得绷住了,说这场面词挺多,可事实上也不过就是一瞬间,他就放开了怀里的女人,小声叮嘱:
“听我说啊,乖乖的,你先去看着你妈,我马上找人解决,千万甭急啊。”
奇迹般地,他的话像带着魔力的上古神语,元素对上他的眼神儿,心就安定了很多,点了点头就按他说得去做了。
没再犹豫,钱老二马上就着手去办。
……
这个社会就这样,虽然讨厌,可你还不得不承认,钱、权、拳,这就是所谓的3Q社会,这三样儿,总得占一样才能算得是上层建筑。
不过一会儿工夫,院长,专家,VIP高级病房全都落实了,而检查结果也不过一个小时就出来了。
颅内出血,压迫神经,导致语言障碍,立马就安排了手术,什么都是现成儿的,直到陶子君被推入了手术室,元素才中恍惚中回过神来。
……同时,傻呆了半晌的元灵也再一次见证了有钱有权是如何的凌驾于普通情理之上,除了对姐姐的嫉恨之外,她心里那颗不断萌芽的小久久就越膨胀了,为她悲剧的人生埋下了一条扯不断的线。
经过这一番折腾,元素的身体已经有些疲惫了,就这么靠在钱傲的身上,感觉自己从没有这么累过,像做了什么重体力活一般,浑身酸软,就连原本清婉的声音都有些沙哑了。
“钱傲,谢谢你,我妈她,会没事儿吧?”
她的声音里,全是对她妈妈病情的不确定和对手术的担忧。
捋了捋她的头,看着这张泪痕未干的小脸,钱老二那颗心就一抽一抽的疼,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顺势就吻上了她的额角。
这一吻,一触即离,完全不似欢娱时那种带着浓浓情欲,而是如细雨润物一般,只为使她镇定。
“会没事儿的,我保证。”
他哪知道,这话一出,元素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决堤了,那情绪说来就来,连她自己都奇怪为什么自己在他面前会这么软弱,那声音呜呜地。
“你凭什么保证,你又不是医生。”
这妞儿真是!
一时间,钱老二有些哭笑不得,不住地亲她的额头,眉头,轻抚着她的头,低下头去细细的哄着,扮着低劣的孔雀男吹着海牛皮。
“傻啊,有我在,能有啥事儿?宝贝儿,我告诉你啊,我钱老二,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当年华山论剑要有我在,哪能有郭靖那厮……”
噗!
见到他那挤眉弄眼的滑稽样儿,元素破涕为笑,一拳砸在他胸口上。
“就数你贫!”
“哎哟,女侠饶命!”为逗红颜一笑,钱二爷不惜自毁形象,作势欲倒!
这一幕,刺得元灵恨恨的,眼睛气鼓鼓的,一个人坐边上生闷气。
……
仿佛经过了一个漫长的时间轮回,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了,陶子君被推了出来,这次手术,是某脑外科专家亲自操刀的,说来专家这个词儿,在这个社会,已经不太招人待见了。
不过,手术却很成功。
麻醉剂的药效没过,所以陶子君仍旧是晕睡着被推回了病房。
这间VIP病房,休息室,会客室,甚至洗浴间,一应齐全,见元素脸上还苍白着没有半丝血气,钱老二那眉头就舒展不开,非得让她去休息。
可她偏就是个轴的,说什么都不去,就那么守在她妈的病床边上,一眨不眨地盯着。
最后,钱老二无奈了,好像他拿这女人,从来就没有办法过。
反观元灵,拿着一个手机,专注的干着自己手里的事儿,头也不抬,她妈病重了,也没见她多担心,人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可他还是有些想不明白,一个妈生的女儿,一个环境长大,差别咋就这么大呢?
对,还是他家妞儿好,无人可比。
……
手术完了,大家伙儿终于缓过了这股劲儿,这时候才现,都还没吃晚饭,确切的说,元素连中午饭都没吃。
钱老二叫了外卖,不过十几分钟就送到了,不得不说,时代不同了,只要付款,一切的服务都不成问题。
叫了元灵一块儿吃,可她还置着气,一付爱理不理的样子,只得作罢,这顿饭的时间,用得极短,大概是饿了,吃嘛嘛香,不过几分钟,两个人就风卷残云一般,消灭了饭菜。
抽出纸巾擦了擦嘴,钱老二的电话就呜呜地震动起来,看了一眼号码,他起身走了出去。
“二爷,按您的吩咐,车都处理好了,喷了漆,换了牌儿,任谁都认不出来了……你看,果真放你家里?”
“嗯。”
这案子毕竟还没过去,万一哪天查起来,肇事车放哪都不安生,至少在他家里,没人敢查,也能最大限度的保证仲尧没事儿,要是让老爷子知道,那可不得了。
钱司令员那脾气,那可真会拨枪的主儿。
挂掉电话,他捏着手机的手不觉有点汗湿,再回病房里,他几乎都不敢看元素那满脸期待的眼神儿。
“钱傲,是不是有信儿了?”元素的样子,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如果可能,钱老二真希望能敞开天窗说亮话,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儿,真不是他素日的风格,怎么想怎么不舒服。
可是,他无论如何得替仲尧将这事儿摆平了,就像当初帮徐丰一样。这么一想,还真是巧,一次是有意,一次是无意,两次都刚好伤害到了他女人最亲的人。
而这女人,却是他最稀罕的人。
两次都是他在处理,他在隐瞒,他在作恶……他突然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她知道了真相,会怎么样?
脑子一转动,嘴上就迟疑了,斟酌着这话该怎么说,才能让她放宽心……可放宽心又怎么办?上他妈哪儿去弄一个凶手出来啊。
最后,不自在的挠了挠头皮,他终于还是继续着谎言。
“还没呢,别急,会找到的!”
也许是他的迟疑,也许是女人的直觉,也许基于对钱老二为人的了解,元素怔愣之后,莫名其妙的破天荒追问他。
“那谁给你来的电话?”
这话,她问得突兀,钱老二听得困惑,一肚子的烦躁,想到马上还要去处理那事儿,就更加不安,连话都有些支吾起来。
“诶,能有啥事儿,我一哥们儿,找我有点急事儿,生意上的,我这会就得去一趟。”
说完,他觉得自个脸上臊得慌,女人眼中全然信赖的目光,敲击着他的心,那小眼神儿,清澈得如一汪清泉,让他心里那点小九九,几乎无所遁形。
这地儿呆不下去了,他怕引起女人的怀疑,前功尽弃。
可元素并未多加追问,原本,他就不需要向她解释的,说到底是她越矩了,他俩的关系还没到追问电话这份上,点了点头,她只是嘱咐他小心开车就继续守着她妈去了,她现在对车辆的恐惧感越来越深。
一个车祸,又一个车祸,太多的巧合。
目送他离开。
可他刚转过身走了几步,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把她拉出了病房,医院走廊上,定定地望着她,沉吟良久才突兀地说:
“明天,把你的手机换了。”
“……”
元素没弄懂他这话啥意思,自己的手机虽然旧了一点,但用得好好的,莫名其妙的换它干嘛?
所以,她一脸错愕,满脸不明白。
“你那手机,是他送给你的?”见她脸上摆明了不情不愿,钱傲眼中的闪过一抹黯然,但问出的话,却是小心翼翼的。
“是。呃,不是……”
“究竟是不是?”钱老二紧了紧她的小手,问得有点严肃。
与他肃然的目光对视片刻,元素还是没弄懂,这哪跟哪儿啊,什么意思?没错,手机是仲尧送给她的,不过,后来,她又把手机款还给他了。
以前,她不知道仲尧家的情况,不过,就算知道了,她也不会花他一分钱,她这个人,没其他优点,就是涉及到钱这东西,自尊心特强,她自己也研究过这个问题。
后来得出结论:她自己,穷得只剩下自尊了。
见男人神色凝重的样子,她也就直言相告了,这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听完她的话,钱傲的眉头并没有舒展,反而认真地说。
“手机,必须换,明天我给你带一个来。”
然后,没再给她解释,就加快了脚步,转身下了楼。
……
似锦园。
远远的,就见到那辆重新喷过漆,换过牌儿的丰田霸道停在门口。
钱傲打开家门,让人把车停进车库里,盖上车罩,才算长吁了一口气。
回到屋里。
他从兜里掏出烟来,点燃了,深深浅浅的吸着,脑子里竟然有些迷惘,这是他二十六年来,从未有过的感觉。
喷了个烟圈,望着整洁的屋子,在女人的操持下,特别有家的味道,怎么看怎么舒服,可他却欺骗了她。
但愿,她妈和她叔快点好起来吧。
碾灭了烟,他踌躇着还要不要去医院,他怕去了老太后一醒,看到自个又活活的气晕了过去。
嘟嘟嘟!
他的短信提示音,千年不变,还是初始状态。除了这段时间给那女人过几条,几乎不用这玩意儿。
看了看,心里一动,是他妞儿,内容简单:
“我妈醒了,你休息吧,今天,谢谢你!”
愣了愣,他轻哼,这哪是关心他呀,分明就是怕他再过去把她妈给气着了,不过也是,要说这会儿,他还真觉着自己没脸去见她,于是,也回了一条:
“嗯,你也必须休息。”
一夜寂静,两处不成眠。
元素是因为守着她妈,而钱老二是因为家里太过冷清,没有半点人气的地方,那颗心怎么着都落不到实处。
……
第二天早晨,当元素趴在陶子君的病床边儿睁开眼睛时,窗外,已经是阳光灿烂,不到九点温度已经老高。
一整晚,她就睡了这么一小会儿,眼睛已经有迷糊不清,这时敲门声响起——
会是谁呢?
去了外间,打开病房的门一看,愣了,是朱彦,后边儿跟着个助手,两手不空提着大大小小的礼品袋。
元素有些纳闷了。
以前从来不苟言笑,注意社会地位到不喜欢与穷人打交道的朱彦女士怎么会这么殷勤,难道又为了订婚的事儿?
她已经和仲尧说得很清楚了,难道仲尧没有告诉他妈?
心不由得绷紧了,这节骨眼儿上,她要是再来说这事儿,准得把她妈气晕过去不可,所以,在朱彦准备进屋的时候,元素手一伸,就拦住了。
“朱姨,我妈身体不太好……所以你还是别进去了……”
政界沉浮多年,朱彦早就养成了居高临下的审视别人,拦阻别人,什么时候轮到这小丫头来拦她了?更何况,没有自个的儿子,瞧她们一家的穷酸样儿,能住得起VIP病房?
她心底里,认定这一切都是仲尧帮的忙。
可喜怒不形于色,也是她这种人的必修课,思绪尽管千变万化,而她脸上,一丝一毫的愠怒都找不出来,只是平淡地扫了元素一眼。
“元小姐,你放心,你妈见到我,病肯定会好得快。”
唇紧紧抿在一起,紧绷着,元素压根儿不相信她这说词,上次她和妈妈见面的样子,剑拔弩张,不是有前仇就是有旧怨。
所以,拒绝探视这行为虽然不太礼貌,可为了妈妈的病情着想,她仍是一脸的坚持,一手扶在门把儿上,不让步。
“不好意思,朱姨。”
宿夜未眠的她,身体沙哑低沉,也不太好听,可她的坚定和严肃,倒是让朱彦有一丝动容,不卑不亢,模样儿也好,除了家世差点,其他都还说得过去,仲尧真娶了她,也不算辱没了。
“不如,你先问过你妈,再做决定?”
见她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样子,元素手紧了紧,沉默了半晌,转身进了屋。
不曾想,她将朱彦的话原句复述给陶子君时,她居然半秒都没迟疑,就让她把人领了进来。
但是,和上次一样,她又被撵了出去。
在医院的过道上,来回踱着步,她突然想起,这一阵懵,灵儿去哪了?昨儿晚上还在的,这一大早,就没了影儿。
妹妹大了,怎么越来越不靠谱了。
大约半个多小时后,朱彦就出来了,看她的目光深深的,盯在她脸上,静默了好一会儿才笑道:
“我走了,进去吧,你妈好好的。”
想到刚才自己的无理阻拦,元素脸上有些躁热。
“朱姨慢走,刚才,对不住了。”
望着朱彦愉快的转身离去,她几乎没有停留就推开病房门,可,让她大跌眼镜的是,和上一次朱彦到家里时完全不同,妈妈这会脸色虽然谈不上愉快,可还算平静,脸角还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元素有点纳闷,这手术是不是伤到了脑子?
不过,她也就这么想想,这话她可不敢说。
陶子君所受的伤不算太严重,清醒过来后,精神状态也不错,很明显,那个伤她的人没有冲着她的性命而去。
蓄意撞人,却只撞伤,那个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
元素下楼就近买了稀粥,趁热端了回来,一口一口喂给陶子君嘴里,不过大半碗,她就不吃了,放下碗,突然间她想到了灵儿,于是,往休息室去。
里面,空空如也。
她记得灵儿昨晚上是睡在这儿的,可这丫头一大早上哪去了?
窗户敞开着,窗帘也被拉开了,阳光洒在凌乱的大床上,证实她没幻觉,灵儿是在这睡的,因为她记得这床上用品,原本是整整齐齐的。
看来灵儿对自己的成见,还是没办法放下。
眼神黯然。
洗浴室里,她将自己捯饬干净,望了一眼镜子里那个双眼通红的女人,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倒霉事儿一茬接一茬,就没个消停呢?
一出来,陶子君就皱着眉头追问她:
“灵儿这丫头跑哪去了?”
手术后醒来,陶子君不仅精神状况不错,连性格都出奇的平静了很多,没有动不动就火,甚至也没在提之前的那些不愉快,看来大难不死的人,果然容易想透很多东西。
这样的母亲,无疑是元素乐意见到的,所以,怕再次惹得她不开心,她小心翼翼的斟酌着回答:
“估计和同学玩去了吧,妈,你别担心。”
“做妈的,能不担心吗?昨儿个一回家,提个小包,我打开一看,好几套名牌儿衣服,还有一条看起来老贵的铂金镶钻的项链,问死都不说哪来的,妹妹也不小了,你呀,多注意着她点。”
“我知道了,妈,你啊,就只管养好自己的身体就行。”
心里惊诧,但元素谨慎的保持着平静,不能让妈妈担心。心里忖道,难道灵儿拿的是似锦园的衣服?不对啊,自己也没有这样的铂金项链啊,何况,似锦园的衣服都没牌子,妈妈啥时候看得懂名牌儿了?
眼皮耷拉着,正思索着,就听到自己那有点雷的手机铃声响起,一接起来电话那边儿就传来灵儿惊慌失措的声音。
“姐,救我……”
一听这救字,元素就心慌。
她现在的心脏,真是再也受不了一点点的打击了,稍微一点风吹草动,就狂跳不已,不过,不能让妈妈的心也跟着一起乱扑腾。
赶紧走到外面,她急急追问:
“灵儿,你又怎么啦?”
“姐,电话里说不清楚,你快点到凹凸会所来一趟,记得多带点钱,要不然,我就走不了路啦……”
说完,那边迅速挂了电话。
嘟嘟嘟——
那边儿传来手机挂断的声音,让元素的心里有些悚,第一反应就是打给钱傲。
可,略微一思索,这念头就被她压了下去,昨天自己这一慌乱,太过失态了,钱傲和自己……
算了,欠他的已经够多了,太过依赖一个男人,真是很可怕的一种心理状况。
何况,他,还不是自己的男人。
给母亲撒了一个谎,给护士作了交代,她就急急的往电梯间跑。
刚进电梯门那一瞬间,无意一瞥,一双镶着碎钻的细高跟鞋从跟前经过。
视线往上,在电梯门合上那一瞬间,看清了门外女子的样子,尽管她戴着硕大的墨镜,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
——是白慕雅。
心下一沉。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偶然巧合?还是……
如果白慕雅知道了她和钱傲的事,那就意味着钱家乃至仲尧都会知道,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一个字:乱!
甩了甩头,她没心思去琢磨了,想想灵儿怎么回事吧,难道被劫持了,不对啊,劫匪能大摇大摆的带着人质往人多的会所去?
……
凹凸娱乐会所,在J城是仅次于帝宫的娱乐会所,像这样的会所,在城市里的生存价值,代表的就是纸醉金迷和莺歌燕舞,不管叫什么名字,都摆脱不了是个声色场所的本质。
那么,灵儿怎么会一大早就跑到那种地方去?
看来这段日子,真的太疏于对妹妹的看顾了,这丫头,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她让出租车停在凹凸会所对街的银行门口,本想先取钱,但怕她是被人讹诈,左右一想,横竖先进去看看情况再说不迟。
外面的天空,阳光大盛,可会所里面却恍若夜晚,金碧辉煌的装饰,演艺厅内载歌载舞,和外面完全是两个世界。
一明一暗,一个振奋一个堕落。
进了门她就不停的打灵儿的电话,短暂的无人接听后,灵儿给她回了过来,照她给的路线,在二楼的KTV一间包厢内,看到了可怜兮兮蹲在门边儿的妹妹,身上穿着这会所包房公主统一的制服。
元素皱了皱眉,她怎么穿这样?再转眸一看——
包厢的沙上,坐着一个打扮时尚的女人,一身V领开口很大的白色细纱裙,倨傲的昂着头,嘴边叼着一根儿烟,长散落着,遮住了她半边脸儿。
从头到脚,全是上档次的名牌,仔细一看,这女人让她觉得有些熟悉,可由于光线的原因,一时半会又分辩不清。
环视四周,这种压抑感让她心里非常的不舒服,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盯着她。
寒意森森。
还没等她开口,那沙上的女人就撩起了头,挽到耳边,那声音阴沉沉。
“元小姐,咱们又见面了。”
她蓦然抬起头,与那女人的目光胶着在一起,愣了。这不是她的师姐,娱乐圈腕姐赵爱丽么?微微一顿,她面上平静地问:
“赵小姐,这是干嘛?”
“呵呵,不如,问问你的好妹妹?”赵爱丽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放在她脸上,那嫉恨的意味,一星半点也无法隐藏。
听了她这句话,元灵表情有些不自然,沮丧地垂下了头,拽住元素的胳膊就眼泪花花的,这杀手锢,她运用得越来越灵活了。
“姐,我……我……”
‘我’了半天,她到底还是没说清楚什么事儿,旁边儿的赵爱丽好像没耐心听下去了,冷哼一声,跷起了二郎腿,嗤笑:
“既然你来了,就直接说吧,怎么赔偿?你妹妹在这当公主不好好干活,趁我不注意,偷我项链……你说,这事儿怎么解决,是赔项链,还是咱马上报警,让她坐牢,一样还得赔项链。”
这下,元素明白了。
怪不得妈妈说灵儿有一条老贵的铂金项链,原来是拿了赵爱丽的,真是恼火,这灵儿,怎么就这么能作呢?
可事到如今,先得把东西还给人家,她转过头来声色俱厉地问元灵。
“项链呢?拿出来,还给人家。”
“……项链已经还了,可她不依不饶……说,得赔双倍,呜呜……”元灵哭丧着脸,一边说一边哭。
“你,不争气的东西!”
嘴上虽然骂着,可事情也得解决,她顿时有点瘪泡儿了。
毕竟是心虚,声音小了,完全没了刚才的锐利,心也快从嗓子眼儿蹦出来了,多丢人啦,这种事,她这辈子就没想到过会遇上。
“赵小姐,我妹妹年纪小,不懂事,对不住了……可这赔偿双倍,是不是也太过分了?”
“呵,呵,我这项链啦,可是Cartr今年推出的款巨钻铂金项链,经了这小偷的手,它就脏了,我这心情也坏了。”
看到她一脸为难的样子,赵爱丽抚了抚手上的项链,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又接着补充道:“更何况,这东西对我来说意义非凡,这可是我最爱的人送给我的定情信物,这精神损失费,赔双倍不过吧?”
她话里的讥讽,不难听出,尤其她说那最爱的人时,元素居然莫名其妙的想到了钱傲。
神色僵化,石化,呆化,一想到这双倍,摆明了就是要讹诈她……
“赵小姐,不知道你这项链,打算让我们赔多少?”
将烟摁灭在烟灰缸里,赵爱丽刚想说话,半敞的包厢门猛地被人推开了,一个穿着考究的瘦削年轻男人走了进来,眼神儿直直地落在元素的身上。
半晌也没有移开视线。
一瞧见他,元素脸色一变,惊得汗毛倒坚,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