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蛇一首两身,名曰肥遗,见则其国大旱。
所谓见则大旱,是因肥遗喜水且擅控水,所经之处凡是有水源,都会被肥遗吞入腹中。
若遇见敌人,储于体内的水源就是肥遗的武器。
肥遗一族早年居于浑夕山,嚻水自浑夕山发源,但山上却不生花草树木只产铜和玉石便是因为肥遗喜水。
肥遗性格极为霸道,将嚻水占为己有,才导致浑夕山寸草不生。
这一族在山海境绝非善类,就算只是后嗣血脉,也不可能如此柔弱可欺,他们骨子里就传承着凶性。
就像那头猲狙一样。
只不过猲狙凶性毫不遮掩,显露在外,而肥遗则善于伪装,利用自己的柔弱外貌迷惑人。
眼前的蛇族少年表现出来的柔弱无害,都只是一时的伪装罢了。
见身份被吹破,少年收起脸上的无辜之色,那软绵绵无法动弹的蛇尾在地上轻松一撑就稳稳从有虞背上下来,落在了地面。
若仔细看,会发现他的蛇尾和普通的蛇尾并不一样,是由两条一模一样的蛇尾麻花状绞缠在一起所形成。
“你急什么,我又没打算把他怎么样。”
少年,也就是祝由甩了甩尾巴说:“我在鬼市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瞧见有人用那种眼神看我。”
那种不含任何情绪的目光,就好像只是把他当做一个普通人看待。
他自知自己这副样貌非常具有迷惑性,也不是没有人可怜他同情他,想要救他出苦海,但他们的目光都是居高临下,或者透着一点不敢表露出来的别的意味。
总之不会是全然纯粹的。
祝由都看得腻烦了。
他歪头笑了下:“这样的好人可不多见,是不是?”
有虞沉着脸凝着他,并不接他的话。
他不开口,祝由一个人自说自话有些无趣,就刺了他一下:“你也是从鬼市出去的,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我只是觉得他好玩,才想多留一会儿而已,你不说我晚些也会走,我还有要紧事要办。”
“多稀罕的人啊,不多看两眼,下次谁知道还有没有机会看见。”
有虞警告他:“你可以走了。”
祝由轻“呵”了声,说:“我是要走的,不过临走之前也得跟救命恩人道个谢吧?”
他说完尾巴一甩,就追上了前方的许陵光。
他本来想直接趴许陵光背上逗逗他,结果还没靠近,就见走在许陵光旁边的男人回过头来,目光冷冷地锁定他,收敛的气息泄露一些,让祝由心惊肉跳。
果然自古以来宝物旁边都有恶兽守着。
祝由不甘心地撇了下嘴,但到底不敢找死,只好停下来,用轻轻柔柔的声音叫许陵光:“恩人。”
许陵光回头,就见少年站在不远处,神色期期艾艾,像是有话要说。
而有虞则站在少年不远的地方。
许陵光有点疑惑:“怎么了?”
祝由顶着压力靠近他一些,微微低垂着脸说:“我忽然想起来,我在黑市还有个远房长辈可以收留我,我想去找他,就不给恩人添麻烦了。”
许陵光微愣:“倒是也可以,不过你那长辈靠谱吗?他家在何处,不如我们直接送你过去?”
祝由抬起脸,眼睛弯了弯,脸上都是笑意:“其实我骗你的。”
“???”
许陵光缓慢眨了下眼睛,没搞懂这是闹哪一出。
他懵懵看着似乎很高兴的少年。
“我叫祝由。”
祝由的蛇尾缓慢摆动,两条缠成麻花一样的尾巴缓缓分开,其中一条伸向许陵光的方向,像是想触碰他。
但被兰涧淡淡扫过一眼后,又在咫尺之地不甘心地收回来。
他歪着头笑眯眯地对许陵光说:“我是肥遗血脉哦,今天我会有事,就先走了。你买我的灵石,下次我再拿回来还给你。”
说完他两条尾巴再度绞缠在成一条,灵活地一摆,便贴着墙下阴影离开了。
速度快到许陵光都没反应过来。
他嘴巴张成了“o”形,好半天才消化了这场突如其来的自爆身份。
“你看到吗?”
“他有两条尾巴!”
许陵光很是震惊,他以为半人半蛇已经很稀罕了,没想到祝由竟然有两条尾巴。
“肥遗一族,皆是如此。”
兰涧很是稀松平常,山海境的邻居们多得是长得比肥遗更加的奇形怪状的。
可能是他的反应太淡定,许陵光冷静了点,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被祝由骗了。
他挠挠头:“什么意思啊?其实他不需要我们救?”
祝由临走时身上看起来没有半分怯弱之气,而且实力不差的样子。
有虞说:“他和前面拍卖的那头猲狙认识。”
“他们是故意在市场上被拍卖的?”许陵光抓住了重点。
“为什么啊?”
有虞摇摇头:“不知道。”
他也懒得探究。
鬼市里的人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见他也不知道,许陵光也就歇了好奇心,摆摆手说:“算了,那我们自己回去吧。”
说完想起自己花出去的大笔灵石,“嘶”了一声,喃喃说:“他最好真的会把灵石拿回来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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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黑市出来,许陵光才发现外面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外面的街道上已经空无一人,只有屋檐下挂着的红灯笼还在随风晃动。
但红彤彤的灯笼和身后的灵堂结合在一起,不仅不觉得喜庆,反而平添了几分森森鬼气。
许陵光左右张望张望,正想说这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啊,就看见有一队人抬着一顶软轿经过。
抬轿的六人面容硬朗肌肉贲张,统一穿着粗布短打,腰间系一根白腰带,两条壮实的胳膊裸露出来,稳稳当当抬着肩上的软轿。
软轿不大,惨白的纱幔环绕一圈,垂落在夜风里,被吹得飘飞,偶尔露出的缝隙里,能瞧见里面坐着的是个女人。
披麻戴孝的打扮,像是家中有丧事。
许陵光扫了一眼就没有多看,抱着小崽停下脚步,想等软轿过了再往前。
结果那软轿却不偏不倚地正拦在他们一行人面前。
轿子上的纱幔被一只惨白没有血色的手撩开,不施粉黛的美人面从纱幔后露出来,眼睛直勾勾盯着有虞,惊讶地说:“这不是小煤球吗?我还以为你死在外面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