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完歌已经是凌晨了。
并肩奋斗了三年的人就此散场, 虽然往后仍有见面的机会, 多少令人伤感。分别的时候，女生们哭了不少，彼此拥抱, 约定以后多联系。
伤感之余, 又有种终于从卷子里熬出头的轻松感，五味杂陈。
黎嘉也被感染, 跟熊畅抱成一团，最后还是被戴坤和潘岱松拐走, 各自送回家。
到单元楼下的时候, 戴坤不舍得, 拽着黎嘉抱了好半天才撒手。
接下来的两天, 黎嘉睡得昏天黑地。
没了考试束缚, 便翻出攒着的闲书啃完, 要不是中午总被戴坤叫出去吃饭，几乎想足不出户地宅着休息。
到周末的时候, 秦璐有了空闲，带她搬回家住，退了租的房子。
那天戴坤正好被孟起他们约出去玩, 喝酒打牌打台球，晃了一整天，回家后满屋空荡。
站在窗边望外, 熟悉的方向、熟悉的楼层, 那扇窗户却黑漆漆的, 没了从前的暖黄灯光。
戴坤对着漆黑夜空站了半晌，给黎嘉短信。
“搬走了吗？”
“嗯，房子都退掉啦。”
“明天干嘛？”
“不知道呢，小熊说明天想去漂流，她会叫上老潘，一起去吧？”
那能不去么？
高考前虽然苦，每天清早到教室却能看到她，除了周末和晚上睡觉，两人几乎都泡在一起。坐在窗明几净的教室，一转头就能看到她的侧脸，认真听讲、专注做题，或者犯困睡觉。现在没了这种便利，当然得多找机会。
戴坤很快回复，“好。”
大概是高考后彻底松了口气，秦璐对黎嘉管得也不像以前那么严。
只要别玩得太晚，基本都不说什么，还会主动赞助些经费。
于是考完试的两周里，黎嘉几乎没怎么在家待过，熊畅和许晓萌都是活泼好动的性子，没事就要拉几个人出去逛，捎带上黎嘉。
在戴坤的指点下，还学会了打台球，进步神速。
晃了一阵，离出分的6月26日越来越近。
杨哲也在期末考试结束时，迅速飞回宁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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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着小雨的清晨，总是容易让人贪睡。
黎嘉昨晚听戴坤扯黑洞白洞之类的东西，物理酥的她上网查资料，被一连串新奇又陌生的概念吸引着，顺蔓摸瓜般沉溺在奇妙的宇宙里。
时间嗖嗖过去，将近十二点的时候，秦璐去卫生间时看到了门缝里的光，提醒她早睡。
这一夜的梦境被种种概念缠绕，早上醒来依旧头昏脑涨。
外面雨声淅沥，屋子里光线昏暗，于是翻了个身，抱着海狮继续睡。
直到电话铃声骤然响起，搅碎杂乱而迷糊的梦境。
黎嘉半梦半醒，还以为是闹钟，下意识想按掉。
屏幕送到跟前，才现不是，杨哲的名字大喇喇摆在中间，清晰分明。
她愣了一下，睡意消散了不少，赶紧爬起来揉了揉脑袋，清清嗓子准备接电话。
——虽然跟杨哲挺熟，但睡意模糊时接电话这种事，好像还是奇怪了点。
也就对着戴坤，黎嘉敢在被窝里躺着聊天，把没睡醒时有点哑的声音送过去。
电话接通，那头传来杨哲熟悉的声音。
“在家呢吗？”
“嗯，在家呢。你考完试回来了？”
“昨天早上考完最后一门，晚上回来的。”杨哲声音顿了一下，有种跟往常迥异的内敛，“出来吃个饭吧，有事跟你说。”
两人也是挺久没见了，而且黎嘉这里存着杨哲的复习资料想还回去，便答应了。
约定了见面地点，黎嘉挂掉电话才现已经快十点了。
迅速跳下床洗漱完，将杨哲那几本错题集和笔记装进手提袋，掐着十二点赶到。
杨哲果然已经到了。
装修挺古典的餐厅，绿植和复古摆件夹杂，音乐舒缓。
他坐在靠窗的座位，仍旧是一身简单干净的白衬衫，没戴眼镜。
寒假时黎嘉和杨哲都回了老家，时间错开，算起来竟然也有一年没见面了。大学时光磨掉高中时残余的些许青涩，杨哲眼界更加开阔，似乎也比去年沉稳了许多。只是那身书卷气依旧，甚至更浓郁，慢慢喝茶的时候，姿态很从容。
仿佛对面有人跟他喝茶谈诗似的。
见黎嘉过来，杨哲摆手打个招呼，“还挺准时啊。”
“总不能迟到嘛。”黎嘉笑着，将手提袋递给他，“错题集帮了我不少忙呢，谢谢啦。”
整洁的手提袋，印着兔子的图案，随手往旁边椅子上放，里面有个像礼物的东西。
杨哲愣了一下，“这是？”
“谢礼啊。”黎嘉在他对面坐下，“怎么样，大学生活好玩吗？”
大学生活当然是丰富而充实的。
不过P大汇集了天南海北的牛人，数学系更是高智商的汇集地，学习压力也并不轻松。比如这学期末尾的考试周，杨哲每天睡觉的时间都被压缩得可怜。
杨哲不好诉苦，便挑了很多校园的趣事说给她听。
快吃完的时候，话锋一转，关心起黎嘉的高考。
分数还没出，黎嘉没法打包票，只说挥得跟平时差不多。
“那应该就没问题。”杨哲是过来人，“听说你几次模考都在年级前三，宁中理科也不差，应该有把握来P大的。”
“希望咯。”
“这样的话……”杨哲看着黎嘉，欲言又止。
黎嘉小口抿着汤，觉得有点怪异。
不知道是不是挺久没见面的关系，今天的杨哲跟平时不太一样。明明是认识了好几年的那张脸，神情却比以前多几分内敛，不时会盯着她多看几眼，好像她脸上刻了花似的。
看得多了，搞得她都莫名紧张了起来。
忍不住又舀一口汤，慢慢喝下去。
片刻沉默，杨哲没有下文，黎嘉只好接话，“这样的话怎么了？”
“这样的话，你就成小师妹了，我们能继续在一起。学校里很多社团，会有你喜欢的。我毕竟读了一年，能照顾你。嘉嘉——”杨哲顿了一下，看着她，“每次社团组织活动的时候，我都在想，你如果在我旁边，应该会很好。”
黎嘉的动作顿住，有那么一瞬，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他什么意思？
刚认识的时候他学着长辈的语气开玩笑叫她小名就算了，现在……
除了家人亲戚，会用这个称呼叫她的，好像只有戴坤。
愕然又犯懵的神情，配着简单利落的马尾，像是好久之前两人准备竞赛，他编了一本正经的谎话骗她，她将信将疑时一样，可爱得让人印象深刻。
杨哲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深吸了口气。
“之前怕影响你考试的状态，所以我一直没打扰。等你考来P大，或者哪里都行，我可以带你去看学校每一处风景，带你参加社团的活动，尝试周围的各种美食和游戏。或者去你的地方，只要是你喜欢的。”
他的目光落在黎嘉脸上，语气微微试探，带着点少见的忐忑。
“所以……”黎嘉的脑子总算转过弯来。
他这是在委婉地表白？
杨哲？跟她表白？
两件完全不相干的事忽然被凑到一起，忽然让黎嘉有点慌，不敢放任杨哲再说下去。
因为结果是很明显的。
她一向拿杨哲当好朋友，放任下去，挑破了说，只会尴尬。
“那个……”黎嘉赶紧打断，“刚才你说支教，今年暑假也去吗？”
杨哲愣了一下，然后点头。
“听说支教很有意思哎，之前我还跟戴坤商量呢，上大学之后得找个机会，一起去试试。”
她在这个时候强行转移话题，提起戴坤，显然不是临时起意。
杨哲憋在喉头的话硬生生压回去，问她，“戴坤？”
“就是我同桌，之前你们见过的。”黎嘉没敢直视杨哲的目光，垂眸喝水，说得漫不经心，“我们在一起了。”
有片刻安静，乐声缓缓流淌过耳畔。
杨哲神情有点僵，看了看她，又迅速低头，藏起所有的情绪。
他们真的在一起了吗？
一瞬间有无数情绪涌过来，遗憾、羡慕、后悔……
杨哲还记得黎嘉说过，大学之前不会早恋，爸妈不允许的。
他信了。瞻前顾后，考虑周全，忍着所有的期待与忐忑，不去打搅、不敢让她分心，考完试后片刻不停地赶回来，却还是迟了一步。
他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高考之前吗？
这念头窜起来，杨哲眉头微拧，端着水杯喝了两口，整颗心空落落的。
黎嘉也是头一回碰见这种事，有些不知所措。
不过杨哲是个内敛而聪明的人，这一试探，必定明白她的意思。
不像戴坤，看着高冷淡漠，偶尔却能厚着脸皮，被婉拒了还能面不改色。
果然，片刻后，黎嘉听到杨哲仿佛笑了一下。
“恭喜了。听说他这几次模拟成绩也不错。”
“嗯。”黎嘉点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对了，你们支教什么时候去？”
后面的谈话不咸不淡。
这种氛围下，杨哲必定也没什么聊天的兴致。
吃完饭出门，好巧不巧地，竟然又迎面碰见了刚跟孟起宋驰远他们从隔壁出来的戴坤。
大概是黎嘉跟杨哲之间的氛围古怪得挺明显，戴坤立马嗅出不同，朝这边走过来。
孟起他们问要不要去打台球时，也摆摆手拒绝。
那群人呼啦啦走开，杨哲没露半分异样，跟戴坤打个招呼，说待会还有事，先走了。
剩下黎嘉跟戴坤面面相觑，那位目光犀利，看着仓促离开的杨哲，若有所思。随即微微俯身，语气酸溜溜的，“怎么回事啊？乖乖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