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雅坐到我对面,苦笑着说:“土子,经过度朔山庄的事情,我突然现,我好像从来没有了解过我师兄,他身上有太多的秘密。”
我附和道:“秘密的确不少。”
“还有杨昊,他也是神秘兮兮的。”她蔫了吧唧的说。
我靠着床头,叹口气,的确是。
丽雅跟我坐了会,就说要去接李泰,先走了。
我有点好奇李泰过来干啥,但又不好问。
她离开后,我看着裹着石膏的右腿,眼睛涩。
进医院这么多天,右腿一点感觉都没有,就像是没了这条腿一样。
该做的检查都做了,却查不出原因。
医生都说外伤看着严重,但没有伤到筋骨。
我叹口气,看着外头天也黑了,刚要躺下睡觉,目光猛地听见窗户上。
玻璃外面似乎有哈气。
我拄着拐杖走过去,在我面前的那块玻璃外面像是覆上了一层白雾,然后白雾中缓缓出现一张脸。
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我咽口唾沫,把铜钱剑横在身前。
“没想到萧煜那小子还是个情种,千年的时间,居然又把你弄活了。”
这不是在度朔山庄里那团血气的里出的声音?
我刚想到这里,玻璃上的白雾就缓缓变红,片刻后,变得鲜红欲滴。
“你到底是什么人?”我问,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那张脸的轮廓逐渐清晰,嘴角上翘,看得出来他在冷笑,“你竟然不记得,是谁成就了你?”
我心头一跳,莫名的恐惧蔓延全身。
我下意识的退后几步,“你这话什么意思?”
“若没有我,你不会拥有阴龙之力。”他语气突然变得狠辣,“当年我给你的,如今也会夺回来。”
话落,那团血雾突然穿透玻璃,朝我脸上扑过来。
我心跳加速,全身冰凉,刚要挥着铜钱剑打过去,就听见砰地一声。
面前的血雾瞬间消散,与此同时高晖走到我对面,紧张的看着我,“土子,你怎么下床了?”
我愣了下,再往玻璃上看得时候,上面一点痕迹都没有。
我推开高晖,走到玻璃前,把玻璃和窗台看了一遍,“刚才玻璃上好像有东西。”
“有吗?你是不是在度朔山庄里被吓得出现幻觉了?”他皱眉说。
我心中暗惊,试探着问:“你没看见?”
他摇头。
我舔舔嘴角,把本来要说的话压下,低下头,不好意思的说:“那可能真的被吓到了。”
心里却很疑惑,他怎么会看不见呢?
“寒冥……”他拿起铜钱剑,指着上头的字问我:“你一直想找的,是这个寒冥?”
我回道:“对,但是我以前不知道是这两个字。”
他笑了声,无奈道:“怪不得你当初会追问我,为什么要叫韩明。”
“我当时认错了。”我尴尬的说。
他摩挲着寒冥两个字,突然问我:“你听说过,以做法器出名的刘家吗?”
我心头一跳,不动声色的说:“听说过,丽雅跟我提起过,说是他们家做的法器特别好,现在是千金难求。”
“对,刘家避世多年,如今流传下来的刘家法器,有钱都不一定买的到。”他把铜钱剑放到我手上,说:“这把剑就是出自刘家之手。”
我惊诧道:“刘家?你确定?”
这把剑的确是独眼刘给我的,但我一直以为是他替人保管,从来没想过这把剑就是刘家做的。
他很肯定的说:“确定,这就是刘家的,方便告诉我,这把剑是谁给你的吗?”
“是余卫国给我的。”我没说出独眼刘。
但我也很疑惑,“我早就在用这把剑,你以前也见过,为什么今天才看出是刘家的?”
高晖解释说:“以前你用的时候,上面一层的锈迹,看着就是把使用时间长,疏于保养的普通铜钱剑,如今上面的锈迹尽消,我才看出这是刘家的手艺。”
原来是这样。
“之前我中了天玑阁的暗算,这把剑落入天玑道长手里,直到这次去度朔山庄,我才机缘巧合抢回这把剑,当时天玑道长用的时候,剑身上的锈就已经不见了。”我说。
他道:“看来,这中间还是天玑道长动了手脚。”
说到度朔山庄,我好奇的问:“现在山庄里情况怎么样?我听丽雅说,有人说要去找天玑阁算账?”
“度朔山庄里情况不是很好,那本来就是天玑阁的地方,当时幻境解除,所有人都忙着逃命,等反应过来再回去的时候,尸体已经被天玑阁处理。”他愁的说:“就是那几栋倒塌的楼,天玑阁都找专业人士做了调查,出了书面报告,说是地震引的倒塌。”
我听他这么说,丝毫不意外,天玑道长做事一向周密,不然天玑阁做了这么多坏事,早就被人识破了。
高晖说:“我这几天就在忙这件事,不能这么放过天玑阁。”
“对。”我很赞成他找天玑阁算账,可转念一想,心里也有担忧:“找天玑阁算账之后的事情,你计划好了吗?”
如果能顺利的搞垮天玑阁,道上就是个群龙无的状态,怕是要乱。
他揉着眉心,“这事还在商量。”
刚说完,他的手机就响了,挂了电话,他就匆忙的往外走,“我先去处理些事情,你早点休息。”
话落,他已经关门离开。
他可真是有的忙了。
我叹口气,又往玻璃上看,确定上面什么都没有,我才去拉上窗帘,开始研究铜钱剑。
原来,这把剑就是刘家做出来的。
“哎哟,土子,快让我看看你的瘸腿。”刘玉明的声音从走廊传来。
我刚想叫他小声一些,就听见外头护士叫他注意点,不能影响其他病人休息。
他连声道歉,推门进来。
我憋着笑看着他。
李泰和丽雅也跟在他身后,三人进来后,关上门。
刘玉明上前在我腿上的石膏弹了下,啧啧两声,道:“我活了这么大岁数,好不容易收个徒弟,结果这么没出息,成了瘸子。”
李泰把他拽到一边,低声斥道:“你说话注意点。”
这话不好听,但我看得出来刘玉明没有恶意,就笑着说:“没事,一条腿也能好好的活着。”
刘玉明拍着我的肩膀,露出神秘的表情,“放心吧,就是你想当瘸子,我也不能让我的徒弟成了瘸子。”
说着,他就跟丽雅说:“丽雅丫头,你去办个出院手续,她这腿也,在医院治不好,得靠我才成。”
李泰在旁边翻了个白眼,对丽雅摆摆手,让她去办手续。
于是,当晚我就被他们带出医院,来到郊区的一家农房里。
刘玉明解释说:“可不是师父小气不带你住好地方,主要是咱们一会进行的事情动静太大,楼房不隔音。”
我缩在轮椅上,抱紧多灾多难的右腿,觉得自己今晚要出事。
憋了半天,我忍不住说:“师父,你没觉得你变了吗?”
他一脸激动,凑近我,眼角的皱纹在我眼前放大,“我变帅了?”
我摇头,“变皮了。”
他直起腰,一脸深沉,不说话。
李泰笑着说:“居然居对面搬来一个中年女人,长得十分漂亮,娴静优雅,对外宣称喜欢风趣幽默的男子,于是你师父一夜之间性格大变。”
我恍然,原来是老桃花开了。
刘玉明耳朵有点红,轻咳一声,道:“我只是觉得自己以前话太少。”
“我懂,你不用解释了。”我说。
他瞪我一眼,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开始去跟李泰准备东西。
我看着他们瓶瓶罐罐,桃木剑,大印摆了一桌子,吓得心肝颤。
等到刘玉明拿出一把黑红的大剪刀,我再也受不了了,拄着拐杖往外走,不治了,光看这阵势就能吓死我。
“回来,跑什么跑。”刘玉明把我弄回去。
我靠在墙边,瑟瑟抖,“师父,你就一个徒弟。”
弄死就没有了。
他哼了一声,找了个白瓷碗,放里面倒了些白色的粉末,兑上温水。
李泰掏出一个白瓷瓶子,打开瓶口,从里面爬出来一只白色的……蜘蛛。
我身上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他把蜘蛛放到碗里,蜘蛛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腐蚀掉。
刘玉明把碗端给我:“喝下去。”
我死死地闭着嘴。
“李泰,过来帮忙。”他喊道。
李泰笑呵呵的走过来,摁住我的双手,刘玉明捏着我的下巴,硬是把那碗水给我灌了下去。
我觉得自己像只小白鼠,任凭他们两个折腾。
这水跟白酒似的,喝下去还辣嗓子,胃里也是火烧火燎的疼。
眼前渐渐模糊,我没有完全晕过去,但身体却没了感觉,也不大看得清东西。
刘玉明和李泰把我抬到床上,床边隐约有亮光,像是点了个火盆。
恍惚间,我好像看见刘玉明拿着那双黑红的剪子,在我腿上划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刘玉明突然停下动作,嘿了一声,冲李泰说:“这丫头居然没全晕,再给她灌一碗。”
又是一碗水下肚,这次,我彻底晕了过去。
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还不是自己醒的,是被刘玉明一碗水泼醒的。
他拿着碗,淡淡道:“你的腿好了。”
我试着动了动,现右腿的确是可以动了。
我心中大喜,忙着坐起来,伸手去摸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僵住。
右腿是凉的。
我摸了摸左腿,有温度,可右腿却是冰的。
而且,我大腿都有温度,膝盖以下竟然没有。
我试着弯腿,动了动脚腕,都没问题。
我咽口唾沫,看向刘玉明,“师父,你确定完工了?你是不是落了一步?比如,让腿的温度变得正常?”
他拧眉,上前掀开盖在我小腿上的布,摸了下,表情有些尴尬。
我小腿下的裤子都被剪开,皮肤透着不正常的红。
“太久没动手,手生,你先凑合着,我回去再想想办法。”他说。
我叹口气,简直是生无可恋。
谈了恋爱,他人都不靠谱了。
许是对我愧疚,他简单的问了两句,叮嘱我好好休息,就出了屋。
我跳下地,在地上走了几步,看见刘玉明竟然离开了院子。
我悄摸跟上去,看着他走到后墙边上。
“哎哟,我真不是故意的。”他冲着对面说。
可他对面没人呐。
我立即开了阴眼,看清他对面的人后,心头一震。
刘玉明对面站的竟然独眼刘。
独眼刘的嘴在动,我却听不见他说的话。
刘玉明一个劲儿的道歉。
“师父……”我叫了他一声,在我出声的一瞬间,独眼刘瞬间消失。
刘玉明动作微僵,转瞬恢复正常,扭头看我。
我指着他对面说:“刘叔怎么在这?”
“什么刘叔?”他拒不认账:“你看错了。”
他越过我,往回走。
我跟在他后头,说:“你别不承认,我看得很清楚,刚才站在你对面的是刘叔,跟我认识十来年了,我现在用的铜钱剑还是他给我的。”
说到这里,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直接拽住刘玉明,“你、刘婵和独眼刘都是刘家的后人,是不是?”
他摇头。
“你不用否认。”我盯着他的眼睛,问:“寒冥剑到底是什么来头?”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要去睡觉了。”他挣开我,逃也似的离开。
我咬牙看着他,这种反应,相当于直接承认了他跟独眼刘的关系。
刘家,不简单。
我低头看我的右腿,心想他不会在我腿上动啥手脚吧?
我忙着去问李泰。
他笑着说:“不至于,他虽然有事瞒着你,但还是真心把你当成徒弟的。”
刘玉明和李泰天亮后就匆匆离开,根本没给我继续追问的时间。
我觉得这里危险,让李泰也把丽雅带走了。
把他们送上车后,我再次回到度朔山庄。
度朔山庄里一个人都没有,我先去了那栋最高的别墅,现楼顶的尸体和血池已经被处理掉,找不到一点痕迹。
从楼顶下来,我去了四号别墅,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头一阵哀嚎:“余壤,你可算是来了,快救我。”
我吓了一跳,退后两步,小心的问:“叶五?你怎么在这?”
“你男人把我扔在这,我可不就得在这里?”他声音都喊劈了,抱怨说:“萧煜忒不讲道义,明知道我在伞里还乱扔,伞一裂开,我就被困住了。”
他越说越委屈:“你们都跑了,也没人管我。”
我握着铜钱剑走进去,“怎么救你出来?”
他连忙说:“把剑刺入地板,破了这屋里的阵法就成了。”
我按照他说的,把铜钱剑插入客厅地板中央。
一股阴气顺着铜钱剑从地板里出来,片刻后,叶五出现在我眼前,“可算是出来了,我都觉得自己要永远被困在这里了。”
确认他没事,我问道:“你知道萧煜在什么地方吗?”
他负伤离开,我实在是担心。
叶五撇撇嘴,“就知道你不是特地来救我的。”
我翻了个白眼,拿出张符纸把他收了,说:“带我去找萧煜。”
他先带着我找到那条河,让我从大坝旁的口子下去,一步一步带我来到见到天玑道长的祭台旁。
祭台上的血水池还在,萧煜就躺在里面。
走进一看,我脑袋里嗡的一声,直接炸了。
萧煜的身上竟然都是鞭子抽出来的伤痕。
“萧煜?”我轻声道。
他缓缓挣开双眼,看向我。
我想要跳到血水里,他朝我摆摆手,“你在边上等着。”
我听话的点点头,坐在一边,担忧的看着他。
那天我们遇见的,用鞭子的就雨萱儿和那个老头,可他们都没等打伤萧煜,那他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这祭台,怎么有恢复原样了?
坐了会,我现他身上的伤口正在变小,半个小时后,已经全部消失。
萧煜从血水里起来,边穿衣服边跟我解释:“血水池阴气重,可以帮助我养伤。”
我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心里在算时间。
他身上那么多伤,只用半个小时就彻底好了,按照这种速度,就是他从头到脚都是伤,也就是一天的时间。
这说明他是昨天夜里才躺到水里的。
那就应该是我离开度朔山庄一直到昨天,这期间受的伤。
“萧煜,你都去了什么地方?”我问他。
他随口道:“去追那团血气,没追到。”
我点点头,没再多问。
萧煜穿好衣服,就带我往外走,我纳闷的问:“这地方不毁掉吗?”
“不用。”他解释说:“对于鬼魂来说,这是个好地方。”
“可是……”阴气重,肯定会影响这附近居民,我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听他说:“不用影响其他人。”
从里头出来后,正好遇见高晖和祖志友。
看着他们面带喜色,步履匆匆,我忙着高声喊住他们,“你们现什么了?”
他们两个刚从山上下来,看见我和萧煜,先愣了一下,祖志友脸上的笑容缓缓收起。
倒是高晖,笑着说:“找到天玑道长的藏身之地了。”
祖志友看了高晖一眼,没再继续瞒着,“我们打算过去,那么多道士丧命于此,总要跟天玑道长讨个公道。”
他问我们:“你们要不要一块?”
我立马说:“好,我跟你一块去。”
萧煜搂了我一下,然后送开,“你们先过去,我随后就到。”
确定他没事,我心头的石头落了地,他不想过去,我也没想着勉强他。
更何况,我想要从天玑道长的身上查出铜钱剑的由来,有萧煜跟着,也不方便。
“好,你要小心。”我说。
他笑笑,低头在我额头上亲了下,“跟他们走吧。”
我走到半道,回头看的时候,现他还在看我,跟我的目光对上,他笑着冲我摆摆手。
我咬唇,扭过头,问高晖:“度朔山庄地下的祭台还没被毁掉,你们为什么说找不到天玑阁在这里作恶的证据?”
祖志友苦笑说:“高晖用尽全力,也只是能找到入口,根本进不去,至于我们这些道士,根本感觉不到地下有东西。”
高晖补充说:“况且,很多道上的事不能放到台面上来,让所有人都知道。”
我明白了,这哑巴亏吃定了。
“不过,找不到证据也没啥。”祖志友说:“心里知道就成,随便找个别的借口,也能去找天玑阁的茬。”
翟慧敏早就开车等在门口,上车之后,高晖说:“咱们四个先去探探虚实,其他的道士很快就会出。”
听他们仔细说了一遍之后,我才知道他们找到的是天玑道长的坟墓。
“原来,他就死了。”我恍然道,怪不得他那么邪乎。
翟慧敏恨恨道:“他根本就不是什么正派道士,是千年前作恶的邪道,形象那么一包装改造,就成了公平正义的化身。”
我心里也是一阵唏嘘。
“我在茅阴里看着天玑阁用的邪法,心里就有所怀疑,等从里头出来后,我顺着一查,果然就让我找到了。”祖志友有些得意。
天玑道长的墓就在邻市,叫塘河市,连三线城市都够不着边。
我们没有直接开车进去,而是把车停在隐蔽处,等到天黑偷偷潜进去。
天玑道长在此盘踞千年,贸然进去,肯定会被现。
等到十一点多,我们分头出。
我和翟慧敏一块,她小声说:“你别害怕,最晚三点,其他的道士就会赶到,咱们就是进去看看情况,一个小时之内,就撤出来。”
我嗯了声,暗暗决定,有机会一定要单独去找天玑道长。
夜间的塘河市,街上空荡无人,连车都很少见。
我和翟慧敏走了半个多小时,就看见一辆疾驰而过的出租车,车速之快,让人连车牌号都看不清。
我俩走到东市区的土地庙前,土地庙上空阵阵鬼气,庙前大香炉上却插着说不清的香。
翟慧敏说:“这不是庙,这是墓。”
我叹息说:“这里的人一定不知道,他们一直上香叩拜的,不是土地公公而是个鬼。“
我刚要进去,就被翟慧敏蜡烛,“你疯了,不能进去。”
“我过来,就是为了找天玑道长。”我认真的说。
她抿唇看着我,半晌越过我,先往里头,不耐烦的说:“最烦你们这样的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得了,今晚我舍命陪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