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月光,清淡冷如水漫进院落里面。阮芷妯娌三人坐在屋檐下炉火边,三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听着叶老爷夫妻院子里面传来的琴声。琴声听上去悠扬动听,林宛兰低声说:“大姑姐回来,父亲和母亲两人才真正的开怀起来。”
阮芷微微笑起来,说:“我家向儿又要在京城过年节,我想起他时,总觉得心里空了一块地方。”阮芷提及叶怀向,三人同时沉静下来,叶怀向年前已来信说明学业为重,年节假期短,他夏天假长时再回来。叶家的经济历来没有纪家来得宽松,叶怀向是一个懂事体贴的孩子,自是知晓家里的情况。
刘翠香打量一眼阮芷的神色,笑着问:“大嫂,明天兴哥儿中午便会回来吧?我到时要备好他爱吃的菜。”阮芷听见她的话,笑着轻摇头说:“我让他们明天下午再回来,珍珠的兄姐们今年全赶了回来,我要她在家多聚一时算一时。日后,兄弟姐妹们各有各的事情,那能次次这样的聚齐全。”林宛兰笑着对阮芷竖起拇指说:“大嫂,难怪你母亲家大嫂子当日竭力要成全这门亲事,有你这样会做婆婆的人,她在娘家也有面子。”
阮芷听她这话失笑起来说:“我娘家大嫂子的眼光一向好,她瞧中的女子,错不到哪里去。”阮芷对大儿媳妇还是比较满意,她进叶家以后,虽然执意不肯接下官媒的行当,但在别的方面,处处行事端庄大方得体。刘翠香笑着点头说:“南儿兄弟们有这样体贴的长嫂,我也觉得要多谢你母亲家的大嫂子尽了心。”林宛兰轻轻叹息一声,低声说:“大嫂,听说年后又要增加了一些官媒的人数,那样是不是会影响到你的活计?”
阮芷听林宛兰的话,她轻摇头说:“我们家做这一行几代了,如今纪家不做这一行,我瞧着近几年是影响不到我的活计。只是以后时间久后,官媒人数开放多起来,总是会有新人上来,这一行只怕是会越来越来难做。”刘翠香倾身过去,低声问:“大嫂,珍珠不喜欢这一行当,方儿的媳妇嫁进来后,会不会肯接了你手中的行当?”阮芷听后轻轻的摇头说:“我听亲家的意思,大约也是也不愿意做这一行的人。”
林宛兰低低的笑起来说:“从前官媒这一行当,只有叶家和纪家,两家都是本份人,这一行当也算是能做下去。如今官媒人数这么的多,为了利益行事,许多人丢了良心。前一阵子,私下传出来的那件事,骗十六女子嫁四十岁老男人的事,便是那叫什么老九和王三七官媒一块做下来的好事。”阮芷听后默然片刻,低声说:“那女子的狠心肠兄嫂,在当中暗暗使了力,而那女子的爹娘的确是贪了材,才会不问仔细年纪情况,只信官媒提及男子的种种好话。
事后,人人怨怼两边官媒勾结。老九和王三七两位妇人平时是贪小利,这一次吃亏也吃在这上面。”林宛兰颇有些奇怪的问:“大嫂,成亲前,不是男女双方要面见几次的吗?那小女子难道从来没有见过那男子吗?”阮芷听这话迟疑起来,她想想挨近过去,低声说:“你们两人听听而已,可不能外传出去。有些人,我们这样的人家,是得罪不起的。我听人说,她的兄嫂背地里请了卦姑,来家里算这小女子的命,说成亲前,女子绝对不能见男方。
如一定要见一面,成不了良缘,反而会伤及女方的长辈性命。”刘翠香低低叫一声:“是不是那男方许了她兄嫂大笔银两?”阮芷和林宛兰却不想太多提及那当中的暗事,反正木已成舟,女子都已经认下亲事,听说夫妻双双回了娘家。林宛兰笑着说:“我听圆满店铺的小四说,那男人年轻时长得不错,只是家中没钱,一直无法成亲,只有去外面行商,多年后,回来一眼瞧中这个小女子,如今成就好的姻缘。”
阮芷一脸赞同的神色瞧着林宛兰,不管真相如何,但是人们都喜见好的结局。刘翠香果然欢喜的点头说:“男人年纪大一点没关系,只要对小女子好,这亲事妥当。”林宛兰瞧着刘翠香微微摇头说:“二嫂,以后安儿兄弟三人的亲事,你还是要大嫂帮你多查仔细女子的性情和人品,他们兄弟三人的媳妇,一定要选那种宽和大方的性子,太过历害性情的人,一定是不能进家门。”
阮芷笑瞧着刘翠香一眼,见她一脸不解的神情,她笑着对林宛兰说:“什么样的的人,有什么样的福气,人心是肉长的,翠香这般性情的人,那做媳妇的人,除非是不想过好的日子,才会错待她。”刘翠香在一旁听着她们的话笑起来说:“我只要他们兄弟三人如意,媳妇待我面上过得去就行,别的还真不能強求,那是要看大家处长久后的缘份。”阮芷和林宛兰两人都喜欢刘翠香这种性情,觉得家里有她在,回来就有家的味道。
三个女人一台戏,叶家妯娌三人平时在厨房里面忙活时,最多挤片刻空闲交换几句话。三个女人忙了一家大小的事情外,也要忙活自小家的事,几乎是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关注太多的身外事。一年到头,也只有眼下这般难得的休闲时光,可以亲近的在一块,悠闲的说着城内一些家长里短的事,分享着各自对俗事的看法和想法。阮芷和林宛兰说起城中生的事,两人语气都是非常的平直,很少带有自已的好恶去说事。
刘翠香平日里守着叶家的院落,最多来往清风街的人家。清风街上的人家,一向家风正,少什么事情生,最多是婚娶类大事。她看事一向只关注阳光一面,反而赢得阮芷和林宛兰两人自在的跟她倾诉一些事情。三人听着琴声,漫说外间传来传去的事情,又笑着说起自家来年的计划。孩子们年纪一天又一天大起来,她们没有从前那般的忙忙碌碌,这日子过得比从前悠闲许多,可是要想的事情反而多起来,三人在一块说着话,彼此可以分担一些压力。
叶大美立在过道的阴影处,她听着叶家妯娌三人低低的笑声,她的脚步怎么也无法抬起来,往那温暖宁静一方走去。自从那件事情生后,她与娘家人无形中立起了一堵墙,她怎么也迈不过去,只能躲藏在暗处,瞧着她们欢喜亲近如初。叶大美把身子往后靠去,听着阮芷轻笑着说:“囡囡还是孩子,她跟我悄悄的说,等到夏天时,她回家住的日子,一定要我和她爹补回这些日子未曾陪她睡的晚上。”
刘翠香和林宛兰两人低低的笑起来,林宛兰笑着说:“大嫂,你说得我羡慕起来,囡囡亲近你和大哥两人,待你们两人那股子亲近体贴的劲,茗儿他爹瞧了后说,你们有福气。囡囡跟哥哥们上一趟街,都惦记着你们两人,她还会提醒家里小子,记得带我们爱吃的东西回来。”刘翠香听这话也跟着笑着点头,家里下一代只有叶浅玉这么一个小女子,平日一家人难免娇纵着她,直到现在叶家兴出生,都未曾动摇过她在家人心里的位置。
林宛兰瞧着刘翠香一脸赞同神情,她笑着对阮芷说:“大嫂,你答应囡囡的条件没有?”阮芷轻笑起来,她笑着说:“那还用得着我答应不答应的,她爹一向疼爱她,远胜过她的三个哥哥,别说是陪睡,她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你大哥都会赶紧在入夜后,用许多的盆装着水,在院子盛满天星星送给她。她爹知道后高兴的跟我说,女儿好,不象小子们,一个个大后,都没空搭理爹娘了,只管自已快活着。
她爹过年前,有一晚,突然跟我叹息着说,这女儿一天天的大起来,她以后跟他亲近的日子就要少起来,也不能再象往常那般的抱她入怀。这陪睡的日子,只怕这个夏天完后,以后就不能由着她的性子行事。那一个晚上,我就听着她爹叹息半个晚上,总觉得自家女儿长大,不会跟他亲近,以后如果要是嫁人了,他难得见她一面。你们说,有这样做爹的人吗?”林宛兰轻笑起来说:“大哥一向疼爱女儿,大约是见到别人嫁女,引他的心事。”
刘翠香在一旁点头,笑着说:“我听我娘亲说,我成亲回门的那一晚上,我和大收两人前脚一走,我爹便在后面叫我哥要把我追回来,要留我在家里再呆一会。我大哥前一阵子嫁女,我嫂子还未曾哭,他的眼睛已经红了一圈,说是能明白当日我爹的心情。我们这样的人家,家里女儿不多,反而显得珍贵起来。”妯娌三人在一块说来说去,都是一些儿女经。叶大美神不守舍的旁听了好一会,她不记得自家儿子几时那般的亲近过她。
叶大美想起了叶浅玉,记起她清淡的瞧着她的眼神,她心里隐隐约约有了酸痛。叶大美终是放弃继续听那些儿女经,她提步转身走回热闹的叶老爷夫妻院子,瞧见抚琴的白纤蔓,那小脸上满是得意的神情。她望见叶浅玉这时已经懒懒趴在叶怀方的腿上,而叶怀方双手帮她挡着风,正低头跟她说着话,那脸上神情仿如当年叶大田待她一般的体贴入微。叶大美的眼光怔忡的望向叶大田,却见他含笑的望着自已一对儿女。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