递个信儿给她,三哥定了亲,自己就要议亲了……
端木守志郁闷困顿了不知道多少时候的心里仿佛冰凌乍破,喜气狂涌而出,她这是在暗示他尽早提亲么?一定是这样,要不然她怎么关心起三哥的亲事来?怎么会关心三哥什么时候定亲?
他就知道,她是个聪明的,她和他心有灵犀,他想的,她果然都知道!他想的,果然也是她想的!那书上说的心心相印,就是这样的吧?!
端木守志兴奋的深一脚浅一脚,一头撞到棵石榴树上,满脸傻笑看着树,手扶着树干飞快的转了一圈,又跳起来,在浓密的树叶间用力打了一巴掌,兴奋的嗷嗷叫了两声,转着圈连蹦带跳跑了。
第75章 乔嬷嬷的提点
李思汶一条腿上绑的直梆梆,除了躺只能坐,自然出不得门。一长夜再加更长的一天,李思汶一遍遍回味那场奇遇,越品越有味,每一遍都潜意识美化几分,添上几丝浪漫,想了几天,这一场奇遇就成了一见钟情的典范、美丽的简直象神话一般了。
可她这腿,少说也要三个月才能好,三个月啊!
李思汶一颗心如同煎在油锅里,三个月见不到她,太子得急成什么样?得憔悴成什么样?万一寻不到她,再出点什么事……
这么一想,李思汶急的五脏六腑都掉进油锅了,总得给太子捎句话,让谁捎话呢?太子那么尊贵的人,这信谁能捎得过去?
对了!李思汶一下子想到了郑桔,这事托付给她!对她来说,这事简直就是举手之劳嘛!
打定了主意,李思汶精神了,叫过岫云,歪头想了想,要了纸笔列了张单子,递给岫云道:“让人置办好,你亲看走一趟送到郑大娘子手上,请她过府来,就说我想她了,请她来说说话。”
岫云拿了单子出去,没多大会儿又回来了。
“二娘子,”李思汶一向不把下人当人,最近她脾气又特别大,岫云回的这话又指定招她怒,这话就禀的胆颤心惊。“王嬷嬷说,这单子上好些样都是要现银结帐的,王嬷嬷说,外帐房已经有两三个月支不出现银了,王嬷嬷说请二娘子寻姨娘拿了现银才好去买。”
“她算哪门子嬷嬷!”李思汶一声吼:“她算什么东西!管到我头上了!”
岫云吓的大气不敢出。
“你去找太太拿银子!”李思汶一脸的蛮横傲然。
岫云咽了口口水,又咽了口口水,却半个字不敢多说就赶紧退出去。
出了院子,岫云一步挪不了四指,找太太去拿银子,她无论如何也不敢。二娘子不懂事,她可不能不懂事,府里各处用度都是有定例的,谁家也没有想买就买什么,想支多少银子就支多少银子的理儿,再说,二娘子又不是太太生的,两下几乎连话都不说,她凭什么寻太太拿银子?
岫云不敢寻太太,自然也不敢寻大娘子,犹豫来犹豫去,只好硬着头皮去寻乔嬷嬷,果然,乔嬷嬷瞄了眼岫云手里的单子,一口驳了回去。
李思汶气的扬手给了岫云两个耳光,盯着岫云恨的牙痒,“没用的东西!白养你了!这点子小事都办不成!恼了我,明儿就把你卖了!”
骂归骂,怒归怒,这银子的事还得她自己想办法,想来想去,她的办法就是打发岫云去寻柳姨娘。
岫云把东西送到了,人却没能请过来。李思汶拍着桌子砸着杯子把岫云一通臭骂,气虽出了,事情还在那里,半点没解决。
李思汶烦恼了一夜,想来想去没别的办法,第二天从首饰匣子细细挑了一对红宝石蝴蝶发钿,嫌岫云不会办事,把王嬷嬷叫过来,吩咐王嬷嬷走了一趟。
王嬷嬷虽没请回郑桔,却带回了点信儿:“……老奴塞了一把大钱给那丫头,那丫头就一五一十都说了,说是最近他们府上林大太太闹的厉害,说当初他们大老爷病的虽急却不重,生生是如今的世子爷拖着不让请大夫,活活给耽误死的,他们府里三太太、四太太、五太太、六太太也跟着闹,这不到一个月,他们府上大大小小闹了小二十件事,世子夫人气病了,郑大娘子又要侍疾,又要替她阿娘支撑家事,实在是忙的走不开。”
“不就是些家务事么?这有什么好忙的?再说,是我请她!我请她过来有极重要的大事!那些家务事还能比我的事更要紧?”李思汶根本不关心郑桔和郑府的问题,只顾忿忿而怒,王嬷嬷皱眉瞄了她一眼,暗暗叹了口气,垂手低头,不准备再多说话。
可不管李思汶怎么忿忿怎么怒,怎么一再打发人去请,郑桔一趟没来,连句话都欠奉。
转眼月底,前一天,宋大娘子的嫁妆并没怎么张扬的抬进了李家。嫁妆也就一百二十抬,却实在极了。
嫁妆刚抬进来没几抬,柳姨娘就扶着个丫头过来,从头一抬起细细的翻、细细的看,越翻脸色越难看,把嫁妆盒子塞这么满,这是晃谁的眼呢!嫁给一个弃妇生的儿子也陪送这许多,那贱人真是烧了八辈子高香了!
柳姨娘虽然生气,还是忍着气坚持翻完所有的嫁妆,这才按着胸口,心塞走了。
跟着头一抬嫁妆过来的,还有四五个陪嫁婆子,负责铺新房,其中的头领婆子是宋大娘子的奶娘洪嬷嬷。
洪嬷嬷哪见过这样的作派,惊直了眼,瞪着柳姨娘,差点忘了铺新房的事,早就听说姑爷府上那位老姨娘手段厉害,可这哪是一个厉害能形容的,这不是手段厉害,这是脸皮厉害,这简直就是……洪嬷嬷心里这份感觉无法形容!
没等洪嬷嬷回过神,李思汶一条腿绑的直直的,坐着软兜直冲进来,她也来看嫁妆了!
李思汶和柳姨娘一样,眼里根本没有那几位陪嫁的婆子,冲上前从头一抬一件不漏的翻,柳姨娘是翻一件,鄙夷傲然的撇着嘴不高兴的摔回去一件,李思汶则是翻哪一件都爱不释手,恨不能抱怀里立刻拿走,只看的洪嬷嬷心惊胆颤,紧盯着李思汶那双手,眼睛都不敢眨,这要是一错眼,让她偷了一件半件的,自己几辈子的老脸都得丢尽了!
好不容易熬到李思汶看足看够,依依不舍松了手叫人抬出门,洪嬷嬷一口气松下来,这才觉出来后背都汗湿了。
“洪姐姐辛苦,诸位也辛苦了,这是厨房特意备的一桌席面,诸位领着差使,这酒就算了,等忙好这一场大事,这酒再管够吧!”乔嬷嬷亲自带着几个婆子提着大食盒小食盒进来,不一会儿就摆了满桌。
诸人在廊下坐着吃饭,乔嬷嬷打发走厨房的几个婆子,自己却没走,洪嬷嬷心里微微一动,示意众人先吃,自己却拉着乔嬷嬷,走到走廊另一头低声笑道:“刚才柳姨娘过来细看了一遍,二娘子也过来细看过一遍。”
乔嬷嬷脸上都是讪讪的干笑,看起来很是无奈尴尬。
第76章 新人归家
“不是说柳姨娘是知府家嫡出的娘子,识书达礼,以才女著称的?”洪嬷嬷见乔嬷嬷如此神情,就知道这中间必有内幕,她们姑娘初归李家,这样的内幕自然是知道的越多越好,作为姑娘的奶娘,多探听探听这样的内幕,是责无旁贷的事。
“这话一说就远了!”乔嬷嬷拉着洪嬷嬷在廊下鹅颈椅上坐下,摆起了龙门阵:“你权当听个笑话吧,柳家是真正的寒门,柳知府父亲死的早,他娘是个神婆子,偶尔也说说媒,柳知府十七岁那年就中了秀才,当时说亲的在他们家门口排成长队,可他娘眼界高,一家也看不上,一心要等儿子中了举人,娶个名门望族大家闺秀,谁知道柳知府一考不中,二考不中,一直考到三十多岁还是个秀才,而且越过越穷,穷的吃不上饭,也就没人肯嫁给他了,后来,柳知府就娶了孔屠户 的女儿,孔娘子我见过几回,五大三粗,听说当姑娘时也杀猪,比她爹还利落!”
洪嬷嬷听的眼睛都瞪圆了,那样的孔娘子竟生出柳姨娘这样的闺女?
“娶了孔娘子没两年,柳知府就时来运转,中了举人,又中了同进士。”乔嬷嬷说到这里停住 了,好象在想怎么说。
“柳知府中了同进士授了官之后,一口气纳了四房小妾,其中一个是他们府城的花魁娘子,就 是柳姨娘的娘,其余三个小妾也都是女伎出身,听说后来陆陆续续又纳了不少小妾,到我们认识 他时,他已经做了十几年的官,升到了知府。”
洪嬷嬷‘噢’了一声,眼里闪过丝了然,她就说,真正知府家嫡出娘子,哪能是那幅作派!
“老太爷那时候疼姑爷,听说点了知县,没等到任上,就先替他把上司柳知府的根底脾气打听 清楚了,等我们进了河间府,又听到好些他的事儿,他们家那名声……”乔嬷嬷啧啧摇头:“别提多 难听了,这柳知府官当的怎么样,怎么草菅人命就不说了,只说他家里的事,一是贪财,贪到不 要脸,他府里姨娘多,哪个姨娘过生日他都广撒贴子,他、他老娘、孔娘子一年都是要过两个生 日的!那时我侍候太太跟着老爷在任上,一个月少说也得往柳家跑两三趟贺生日。”
洪嬷嬷听直了眼,见过手长的,可没见过这么捞钱的!脸皮厚不说,也真够蠢的!
“还有就是他们府上那份乱劲儿,柳知府的老娘八十多岁了,瞎了一只眼,可身体好,精神健 旺,成天坐在二门里骂人,骂孔娘子,骂小妾,骂孙子孙女儿,孔娘子更厉害,喜欢动手打人, 最爱打小妾,而且都是自己动手,常把小妾打的起不了床,那时候,柳知府好象有十三房也不知 道十四房小妾,听说个个都是烟花出身,成天争风吃醋,恶泼骂架都能骂到大街上,是当时河间 府一景。”
洪嬷嬷听的直抽凉气,这哪是官宦之家,就是贱籍烟花人家,象这样的也不多!
怪不得柳姨娘是这幅作派!
“孔娘子无出,也不知道谁的主意,反正他们府上,儿子女儿不管是哪个小妾生的,统统记在孔娘子名下,我记得他们府上好象有八个还是十个小郎君,小娘子足有十几位,乱的,唉,没法 说!”乔嬷嬷摇头叹气。
“唉!”洪嬷嬷跟着叹了口气,她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老爷当初纳柳姨娘时,我们老太爷劝太太想开些,说老爷也是贫寒出身,可惜成亲没几年就中了进士,要是成亲后晚些年再中就好了。”
乔嬷嬷这话说的很是隐晦,洪嬷嬷却听明白了,满眼明了的看着乔嬷嬷连连点头。
李家老爷和柳知府出身相仿,都是穷极然后乍富且贵,若是当初修身严谨还好,不至于冲晕了头,若是当初读书只是一心一意奔着科举,读书仅仅为了富贵,根本没修过身修过心,这乍富乍贵后,极易丑态百出。
田家巨富,田太太又是个有见识有底蕴的,若是李老爷成亲后晚几年中进士,也许就不会这么失了形态……
“唉!”想着田太太这些年受的委屈,洪嬷嬷又长叹了口气。
“光顾着说话,耽误了你吃饭,我也得去忙了,明儿是正日子,若是哪儿错了一星半点,太太能饶,大娘子也饶不了我!等忙过这一阵子,咱们老姐妹再说话!”乔嬷嬷站起来告辞。
洪嬷嬷送走乔嬷嬷,回味了几步柳家这堆极品,心思就转到了乔嬷嬷身上。
这位乔嬷嬷自小侍候太太,是这府里总管事嬷嬷,也是太太身边第一心腹得用之人,这一桌子席面哪里要劳动她送来?
她不是来送席面,她是专程过来和自己说话的!
洪嬷嬷也是心思灵透的精明人,几步路的功夫就想明白了。
乔嬷嬷这是特意过来点拨自己……不是点拨自己,是点拨她家姑娘!这必是上面的意思,是太太?还是大娘子?
她们姑娘和李大郎这亲事虽说刚下定没多久,可议却是刚过了年就议定了的,她家和常山王府又亲厚,自然知道那位大娘子在这个家里甚至比太太说话都管用。
不管是太太还是大娘子,能这么特意过来指点她们姑娘,这都是难得的体贴和细心,是实实在在替她家姑娘着想。洪嬷嬷一念至此,心情舒畅之极,有这样的婆婆和小姑,姑娘真是福气!
李思清和宋大娘子的亲事虽然是两家默契的不往张扬里办,可毕竟是李家娶嫡长妇,田太太又准备的早,这一场喜事妥妥当当,极是喜庆。
撒了帐,新娘子坐床,新郎倌出新房敬酒。李思浅拉着姚章慧溜进新房,笑眯眯凑到宋大娘子面前细细打量她。
宋大娘子被她看的脸都红了。
“大嫂,我给你带了好些好吃的!”李思浅一脸的讨好,“让青莲侍候你净净面,要不把衣服也换了?头上首饰这么多,多重啊,也去了吧,不然把嫂子累坏了,大哥要心疼的!”
姚章慧‘噗’的笑出了声,抬手拍向李思浅:“宋姐姐心里高兴着呢,哪会觉得累?这头钗珠花得等大哥来卸!”
“说得对!”李思浅竖大拇指夸奖姚章慧:“我记下了,等你出嫁那天,我一定好好提醒小高,让他替你卸头钗珠花!”
“死妮子!”姚章慧大窘。
宋大娘子屏不住笑出了声。
第77章 立规矩
李思浅和姚章慧一逗一捧,又说又笑,逗的宋大娘子笑个不停,新嫁娘的那份惶恐和紧张就淡了不少,两人说笑了一会儿,不敢多耽误,看着宋大娘子吃了大半碗饭,就相伴出来。
第二天天还没亮,李家诸人就整齐的聚到了正厅。
李老爷神情昂然得意,虽说俞相家那桩亲事触了霉头,可他如今是宋侍郎的亲家,常山王府的亲戚,连带着和宋后也是亲戚,几乎一步迈进了京城豪门之列,前程一片如花似锦!
李思浅站在阿娘身后,微微掂脚看着从台阶下一步步上来的一对新人。
李思清牵着宋氏的手,微微侧头,低低的说着什么,宋氏脸色微红,羞涩中透着掩不住的甜蜜,两人之间洋溢的那股子情投意合扑面而来,李思浅满意的嘴角上挑,看样子蜜里调油甜得很么!
柳姨娘侍立在李老爷侧后,死盯着两人,眼里的妒恨满的往下滴,脸上却笑的亲热,老爷的心思她摸的明白,这个媳妇是上司的女儿,他不敢得罪,她更不敢得罪!
李思清毫不避讳的一路牵着宋氏的手,将她介绍给她早就认识的家人。
李老爷这杯媳妇茶喝的舒心痛快。
田太太几乎不错眼的看着佳儿佳妇,只看的眼角湿润,他刚生下来时红红皱皱的样子她还记的清清楚楚,一转眼长这么大,又娶了媳妇,她高兴又心酸,接媳妇茶的手竟然微微颤抖,一口喝了茶,田太太从李思浅手里接过对式样古雅、莹润碧透的一汪水一般的玉镯,塞到了宋氏手里。
宋氏低头看了眼镯子,惊讶的转头看向李思清,这对镯子一看就是古物,这样的品相,她只在大长公主那儿看过到一对,这太贵重了!
李思清从她手里拿过镯子,拉过她的手替她戴上,笑容温柔话更温柔:“阿娘给的,好好戴着。”
柳姨娘死盯着那对镯子,李思浅更是恨不能眼里长出勾子,把那对镯子勾出来!
原来她还藏着这样的好东西!柳姨娘紧紧攥着帕子,咬着嘴唇,狠狠的斜了田太太好几眼,目光转回李老爷身上,闪闪发亮,晚上得好好下下功夫,这样的好东西得给她的汶儿弄过来!留在那个弃妇手里就是暴殄天物!
李思清给媳妇戴好镯子,牵着她转向李思汶跷脚坐着的西面,柳姨娘忙掩了眼里的贪意恨意,堆出满脸笑容,李思清却仿佛没看到她一般,牵着宋氏径直走到李思汶面前,李思汶眼睛虽盯着那镯子,笑容却亲热的颇有几分真诚,宋氏以往待她确实十分客气,不等李思清介绍,李思汶抢先笑道:“宋姐姐好!”
宋氏微笑致意,从青莲手里接过只荷包递给李思汶,李思汶接过荷包,却又顺手捏住宋氏手上的镯子来回摩蹭:“姐姐这镯子真好看!”
“老爷,汶儿就喜欢这样的玉件。”柳姨娘急忙捏着李老爷肩膀暗示递话,李老爷正是心情大好的时候,捻着胡须呵呵笑道:“难得有汶儿喜欢的东西,你要是爱这个,寻你阿娘要一对就是了!”
“阿娘,我也要这样的镯子!”李思汶眼睛放光,紧盯着田太太,这一声阿娘叫的极其爽快。
宋氏呆了,李思清面寒似冰,李思浅似笑非笑的斜着李老爷,田太太却很淡定:“这镯子是我田氏传家之物,连浅姐儿也不能有!”
李思汶顿时怒目相向,李老爷神情一滞,‘哼’了一声,看着李思清斥责道:“还不带新妇给姨娘见礼!”
“见姨娘这事不急,”田太太挡在李思清前面冷脸开口:“宋氏刚刚归家,这大礼还没走完呢,还是等她成了礼,再让她见府里的下人仆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