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宋北云下跪?他到现在都没正儿八经的跪过皇帝,跪他一个金陵府尹?
于是他脸上露出了笑容,背着手站在金陵府尹面前:“我身具功名又是皇家钦点的驸马,你一句疑犯为何不跪,那今日我便告诉你为何不跪。一是我乃江州前年的举子,见官当不跪。而是我御封驸马都尉,具是有官身,也可不跪。这三来嘛,若是个人告状便称人为嫌犯,那这大宋律法作为何处?你审都未审,又如何定我为嫌烦?若是你审不来,那便是让大理寺来吧。”
一番话将这金陵府尹说的是满脸惊愕,虽然金陵府尹没有开封府尹那般的能耐,但却也是沿袭了之前宰相之下的地位,虽是实权被东拿西挪给拿走了不少,但地位还在这里,此子上来就说这等话?
泥人都是有些脾气的,虽然上头已经打招呼让他好好审了,他也清楚这里头的意思,但面对如此猖狂之人,他想要惩治一下大概问题也不大。
“牙尖嘴利,若你当真清白,怎会有女子当街告状?你可知这诬告官身者该当何罪?”惊堂木拍下,府尹眉头挑起:“前朝有典,若是女子告男子奸污,只要诉状呈上不论真假便先打那男子三十大板,你可知晓?”
“哇,用前朝的法惩本朝的官,刘大人你好大的官威啊。”小宋轻笑着往后退了两步:“宋典第三条第五目清楚写到,状告者需有证有据,如无证据借以诬告处之,若成冤案,判官则为同罪。刘大人当真不清楚我大宋法典?”
“一派胡言!”
座上的宋大人拍案而起:“老夫修典三十载,从未见过此一条,你胆敢信口雌黄?来人啊,先将这狂徒拿下。”
“别急啊刘大人,你取来今年的新典瞧一眼再脾气。”
小宋说的是云淡风轻,他当然自信满满,因为这些法条是工学院第三类分支的法学院跟大理寺共同编撰的修订法案,每一条他都有参与讨论。
法学院的院长可是老丁本人,经常亲自上课不说,还从去年七月份开始重修大宋法典。
法律这个东西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它是会跟着时代的变迁而不断生变动的,就如刚才府尹所说的不问缘由便是三十大板,这显然已经属于过时的法案了。
作为法典,它的作用并非是惩罚而是保护,至少要做到法典之内是公平公正的,尽可能做到周全的保护任何人的权益,不管是受害者还是加害者,这才是法律的意义。
而至于那种类似道德法的法律,先别管那么多,废除就对了,因是那人心不可测,空口白牙谁说的都能作数,那这世道还能叫个什么世道?真的拿出证据,假的也得拿出证据。
而且还加了一条就是不可自证清白,因为清白这东西是没办法自证的,哪怕是以死证明都不行。
还是那句话,认知是认知、逻辑是逻辑,法律里必然会出现很多和认知相违背的东西,因为它必须要符合严密的逻辑。
当下头的师爷从后堂取来最新的法典时,那府尹颤抖着手指着小宋:“若是查无此条,本官定打不饶。”
小宋只是撇撇嘴笑了笑。
顺着他所说的条目看过去之后,果然在这最新的法典上看到了这一条,府尹刘大人的表情变得古怪了起来,他慢慢的合上了书,假装无事生。
“不对吧刘大人,你好歹也是个金陵府尹,法条之上历历在目你却熟视无睹,若不是看你老迈,我定要参你一本尸位素餐不可。”
小宋的尖酸刻薄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这一番话说出来,气得那府尹脸色大变,指着宋北云直喘粗气,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而在府衙门口看热闹的百姓也是传来一阵哄笑声,他们还没见过如此犀利的疑犯,不过见到堂下的“疑犯”如此尖酸,他们心中反倒是动摇了。
宋北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绝对不能有一星半点的软弱,只要稍微软弱一丁点,这从传统观念上就会出现的“下克上必为真”就会广泛的在人群中传播。
他倒是不怕,毕竟辛晨是假的。但这场婚礼却是真的,而这场婚礼对于俏俏来说太重要了,这个时代的女性没有八抬大轿从门口请进门,那就是一辈子过不去的坎。
别说俏俏这样的小女人了,就连未来几百年后的慈禧太后也都因为没从正门儿抬进去而惦念了一辈子。
所以宋北云焦急就焦急在这里,否则他有更好的法子来处置这事,绝对不会把一个六十岁的老头挤兑到快要心肌梗塞。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驸马爷。”
这时外头传来清冷之声,小宋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来了,这个人就是号称大宋法律看门人的大理寺卿兼刑部尚书,下一任宰相最可能的候选人。
他走进来之后,宋北云连忙转身拱手,而那府尹也连忙起身朝他行礼。
“丁寺卿……”
“刘大人辛苦了,本官奉圣谕亲审此案,还请刘大人稍事休息。”
“那便是辛苦丁寺卿了……”
“不辛苦。”
老丁去到了府尹坐在了明镜高悬的匾额之下,手中惊堂木轻举重拍,声音如暴雷一般震惊四座,从里到外的官差百姓无一不被这下给震颤到了。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大宋驸马,宋……”小宋一咬舌尖:“宋国九江辛晨。”
而旁边那哭哭啼啼的女子也是仰起了头:“回青天老爷,小女子辛柳氏,也是九江人,是这负心人的结妻子……”
“结妻子啊。”
老丁嘴角露出一抹笑容,他看了一眼宋北云:“驸马辛晨,你可认得这妇人?”
“她长得好看些保不齐我就认得了。”
他这番俏皮话引来外头百姓的一阵哄笑,他们倒是没想到这驸马不光是个刁钻的人儿,还是个顶有趣的妙人儿。
“不得喧哗公堂!”老丁眉头一皱,惊堂木再次拍下:“若是再说与此案无关之言,先打你板子。”
小宋不敢再逼逼叨叨,老丁说话那可是玩真的,他甚至根据大宋律法给赵性都下过打板子的刑罚,因大宋无人能惩治赵性,他后还将鞭子让人送去给了太皇太后,让太皇太后打了赵性十下……
所以他可不敢在老丁面前造次,到时候真挨揍了,赵性还得过来嘲笑他……
“那辛柳氏,你可认得此人?”
“此人化作飞灰我都认得,这人背信弃义,先是……”
“停下,本官只问你认得不认得。”老丁再次惊堂木拍下:“没问,你便休声。”
那妇人立刻闭上了嘴,这一次别说门外的百姓,就连宋北云都觉得老丁不愧是老丁,到底是未来最有可能成为宰相的人,这干净利落的劲头就跟刚才那个颤颤巍巍的府尹不一样。
“那你们一方说认得一方说不认得,你如何证明你认得他。”
那女子立刻仰起头,开始把这个九江辛晨的身世如数家珍,什么几岁几岁的时候干了些什么,还有额上鬓角那个小伤疤怎么来的,都说的清清楚楚。
可宋北云挠了挠头,这个伤疤是化妆来的,哪里有跟隔壁村张狗子打架的剧情呢?
一番论述说完,老丁似笑非笑的看向宋北云:“如今你有何话好说?”
“丁大人,她说了如此之多,可是都是些人尽皆知的东西,为何不让她说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呢?”小宋仰起头笑道:“比如我左边屁股上有颗痣。”
“对!他的左臀上有一颗痣!”
小宋侧过头笑了起来,而老丁也不含糊,一指宋北云:“莫要胡言乱语。”
“丁大人,胡言乱语的是这个女子吧。”宋北云哈哈一笑:“我不知为何她要做出这等事,但想来是有人在暗中指使,这些事情还是需由丁大人好好的审理。”
说完,宋北云转过头对着门口观望的人群说:“我虽是九江郡人,但自幼便是在庐州府长大,更是与瑞宝公主自幼青梅竹马。若是诸位不信,可以让丁大人去询问一声福王爷,不信我总归是能信福王爷的,他老人家总不至于替我扯谎,若我真是那杀妻灭子之人,恐怕福王爷恐怕是第一个不容我的。”
老丁笑了笑,吩咐人立刻去询问。
在这个过程中,所有人都只是在这里等待着,小宋则蹲下身子对那个女人说:“你看,等会子若是你老实交代,你还能免了皮肉之苦,若你一意孤行,恐怕等会子就是皇城司伺候了,毕竟冲撞了公主车驾不说,还诬陷驸马阻断公主大婚。你身后那人当真是不聪明啊。”
那女人愣了愣,惊恐的看向宋北云,刚想说话,小宋却笑着朝她晃了晃手指:“还有时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死活可就在你一念之间了,你恐怕不知那皇城司是个什么地方,进去了再能出来恐也是一层皮。”
他说完就站了起来,背着手来到衙门口,静静的等待着福王爷那头的回执。
大概一刻钟后,老丁的随从匆匆赶来,手中举着一张纸,纸上写着福王爷的证词,证明这个九江辛晨的确自小就在这庐州府长大与公主已认识有些年头了。
旁边不光有福王爷的印章还加盖着公主殿下的印章,也就是说这两人同时给他做了保。
这一下,全场哗然,而老丁看完之后,将惊堂木重重一拍,指着堂下女子:“你可知你该当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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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点还有一更,不过可能会比较晚,你们可以明早起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