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迪安站在数米外,用透视关注着罐内几只小虫的动静。
三只沉到黏液中的小虫在剧烈挣扎,不久后慢慢窒息而死,剩下的一只小虫爬到罐边,它身体很轻盈,似乎能踏水而行,在黏液上如履平地,不过它似乎很惊慌,爬到罐边后,不停地向上爬,但金属罐内侧光滑无比,每次爬到几公分高时,便滑落了下去。
然而,反反复复数次,这只小虫仍坚持不懈。
如果没有银色黏液,单独看这只小虫,倒算是个励志故事。
坚持十来分钟后,这只小虫终于力竭认命,趴在金属罐内侧边,无力动弹,小腿时不时抬起,仍想攀爬,但看上去有心无力。
杜迪安凝视着银色黏液,他之所以找来大蟒和这几只小虫,主要是想验证这银色黏液是否还有生命,神殿书籍上记载,极冰虫,用火可杀。不过上面没说用火烧多久,大概是不同火焰的温度不同,火焰大小带来的温度也不尽相同,所以没有详细记载。
不过,上面倒是说了,灼烧后的极冰虫融化成液,用血尝试,如果没有反应就是彻底死亡,所以他才会找来大蟒和几只小虫。
只是,他吃过一次荒神血肉的亏,这次不敢冒然轻信书上的话,也许这极冰虫并未彻底死亡,只是受伤太重无力出手呢?
为保险起见,杜迪安打算再观察几天。
转眼间,杜迪安在树林中又待了三天,这三天又找来各种猛兽毒虫,丢到金属罐边试探它的反应,依然毫无动静,杜迪安试着舀出一小部分,将一只猎豹打晕,取颈边鲜血滴到上面。
鲜血流到黏液上,却像流到玻璃上一样,四散滑落。
杜迪安继续观察一段时间,见这银色黏液连新鲜的鲜血都不吸收,这才放心下来,他知道自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实际上通过透视观察,他便看见这银色黏液内部结构没有丝毫变化,可见已经是彻底死了。
杜迪安将舀出的部分黏液,又倒入金属罐中,这黏液浓度较高,猎豹的血液虽然淋洒在上面,却并没有混合进去,甚至没有沾上半点,杜迪安又取出注射器和其它辅佐工具,吸收极冰虫的过程并不繁琐,跟提升魔痕时差不多,将极冰虫注入魔巢中,让魔痕吸收,从而蜕变。
其中的难点主要有两处,第一是彻底抹杀极冰虫,第二是忍受蜕变时的痛苦。
如今第一点已经被杜迪安解决,接下来就是忍受剧痛了,这两点任何一点失败,代价都是死亡!
这也是书上重点强调的事,尤其是彻底抹杀极冰虫,据说有不少主宰就是因为得到极冰虫后,未能彻底抹杀极冰虫的意识,反而成了嫁衣,被极冰虫掌控身体,成为虫的奴役。
至于第二点,如果不能忍受的话,轻则昏迷,重则精神崩溃,神经衰弱,这是难以修复的伤,至少以目前的医疗水平而言,无法恢复,而神经衰弱的话,即便是成为深渊,实力也会大打折扣,先是神经反应速度比其他深渊要慢,其次遭受重创时,抗压能力弱,简单举个例子,比如敌人擅长声音类的攻击手段,能出或高亢或尖锐的声音,对神经衰弱的人来说,不亚于魔音入脑,痛苦不堪。
杜迪安深吸了口气,不敢大意,单是抹杀极冰虫,就非常困难,得小心再小心,而忍受痛苦,却是第二难点,可见等会儿要面临的疼痛,远超他的想象。
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否抗住,虽然他受过不少的伤,自认为在疼痛方面的抗击能力还算蛮强,但此刻心里也有些没底。
不过,这一步终究要来,无可回避。
杜迪安活动了下身体,让海利莎在旁边看守,以免待会儿被一些小野兽冲过来坏事,等调整好后,他取出注射器,刺入到金属罐中,吸入满满一注射器的量,脱去上衣,望着胸前一道肤色明显迥异的裂痕处,这便是魔巢,表面的肤色像碎裂开的黑色裂痕。
当初他获得第一个魔痕「惧染者」时,这魔巢宛如一道利剑,如今得到割裂者时,在体质不断进化下,魔巢的变化也越来越大。
消毒,测量分量和温度……在一连串基本手续做完后,杜迪安将银色黏液注入到了魔巢中,同时用透视密切关注,只见银色黏液涌入魔巢的第一时间,蜷缩在里面的利刃毛球便惊醒过来,如临大敌般地退到魔巢另一端,警惕地看着银色黏液,但很快,随着银色黏液不断注入,逐渐扩充到整个魔巢。
利刃毛球似乎被逼急了,冲入到银色黏液中,很快被银色黏液裹住。
杜迪安等注满魔巢后便停了下来,凝视着魔巢中的动静,在那利刃毛球冲向银色黏液时,他便感觉魔巢处有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就像利刃划过皮肤,不过这种疼痛,他还能忍受。
不过,疼痛的感觉很快扩大,越来越尖锐起来。
与此同时,魔巢中的利刃毛球全身染着银色黏液,在里面剧烈翻滚,撞击得表面的肌肤微微凸起,有时这小东西的利刃刺到皮肤上,从表面望去,肌肤上凸起一个极尖锐的东西,隐隐快要将皮肤刺破,但最终还是没有破开,利刃又收缩了回去。
在利刃毛球剧烈挣扎的过程中,一阵阵剧痛从胸口传遍全身,然后杜迪安感觉全身手脚凉,头脑一阵冷一阵热,痛得像要裂开,这疼痛渐渐从身体各个部位传来,如同架在火上烧烤。
杜迪安咧着嘴,满脸皱成一团,痛得紧握拳头。
这时候,他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忍受疼痛,是第二难点了,除了单纯的疼痛外,还有各种不适的感觉,剧烈的眩晕,以及抽筋般的剧痛,还有酸麻等感觉,这一刻他甚至想死,或是昏迷过去。
然而,在这剧痛的刺激下,他尽管忍的快要疯,但就是没昏倒,他觉得就算自己昏迷了,估计也会再次痛醒过来,他甚至觉得,不要成为深渊也罢!
在诸多念头翻滚下,时间慢慢过去,疼痛最终渐渐平复下来。
杜迪安也慢慢清醒过来,第一时间便是立刻运转透视望向胸口,顿时现魔巢里的银色黏液全都不见了,而那只利刃毛球依然蜷缩在里面,不过这次它的身体表面多了一抹银色。
杜迪安迫不及待地迅速施展魔身,刚进入魔身,便看见魔身表面有一些银色斑点,触摸上去,较为冰凉。
杜迪安又试着活动片刻,现体质并没有提升多少,看来自己还没有达到深渊。
他心中既遗憾,却又没有太失落,这早在他的预料当中,毕竟先前吸收的极冰虫,只是它本体的三十分之一都不到,这也就意味着,他还需要再忍受三十次像之前那样的痛苦和各种难以忍受的不适状态,想到这里,他嘴角本能地抽搐了一下。
解除魔身,杜迪安坐在地上休息,没有急着一时,先前的感觉让他记忆犹新,短时间内实在不想再尝试第二次。
他忽然有些佩服起其他的深渊行走者,难道说这些人都经历过这样的痛苦?这是何等强大的意志力?
心中暗暗佩服之余,他也给自己加油鼓气,等打完气后,凶神恶煞地看了一眼金属罐内的银色黏液,他忽然又觉得,世界是如此美好,何必好好欣赏下周围的风景呢?
于是他便坐在岩石上,欣赏着凝冻住的水池,以及被自己砍伐得乱七八糟的树林,过了半小时,他咧了咧嘴,再次提起注射器,来到金属罐边。
又是一轮新的注射。
剧痛,眩晕,恶心反胃,抽筋等等感受,弄得杜迪安七荤八素的,整个人都快虚脱崩溃了,等这些感觉逐渐平复下来后,他再次清醒过来,心中暗暗庆幸,自己又坚持下来了,没有昏迷过去。
虽然在吸收的时候,他极度渴望能够昏迷,但清醒后却知道,一旦昏迷了,就算不会神经衰弱,也会有所缺陷。
继续休息,这一次休息两个多小时,杜迪安才再次提起注射器,感觉自己像英勇赴死的战士,踏上必败的战场一样悲壮,在一阵惨叫中,第三次吸收结束。
转眼间,又是两天过去。
树林中一阵不堪入耳的怒骂声响起,十来分钟后又结束,杜迪安坐在岩石上,大口地喘息,“二十八次……”他看着金属罐内剩下不多的银色黏液,感觉再注射三四次就结束了,这让他松了口气,随着吸收的次数越来越多,他对疼痛的抵抗力也越来越强。
他不知道是自己已经痛得麻木了,还是自己的身体素质提升了。
回想到这两天的经历,以及第一次吸收时的疼痛,他忽然觉得轻松不少,并且暗暗庆幸,当初在荆棘花监狱挨过的苦没白吃,要不是他之前经历过太多的疼痛,兴许在第一次吸收时,就会昏迷过去,甚至是彻底崩溃。
毕竟,相对比其他的深渊行走者,他太年轻了。
其他深渊行走者的年龄摆在那里,年龄大了,感官神经更坚韧,对疼痛的抵抗力也更强,而且经历过的战斗次数也更多,战斗越多,受伤就越多,对疼痛的抗压能力远比普通人更强,如果没有荆棘花监狱里的折磨,他很可能在第一次吸收时就倒了下去。
毕竟,他的战斗次数并不多,大部分都在壁内与人勾心斗角,除了早期在财团下当拾荒者和狩猎者外,中期几乎没怎么战斗过。
心中默默感谢荆棘花监狱里的待遇时,杜迪安心中有一丝怀念,忽然觉得,那个时候的生活其实没有想象的那么差,只是苦了一点。
想到这里,他自嘲自笑,摇了摇头,大概是时间久了,记不清了,人总觉得过去的痛苦没什么,当下的痛苦是最难过的,但每次面临当下的痛苦时,都觉得是一生中最痛苦的时候。
转眼间,从中午到了晚上,篝火边,杜迪安紧紧闭着眼睛,额头渗出细密冷汗,这是他最后一次吸收,也是最安静的一次,没有惨叫,更不需要靠怒骂来缓解疼痛,只是默默无言的忍受,感觉便能撑过去。
不知过去多久,他紧皱的眉头慢慢松开,缓缓睁开眼,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并没有什么变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皮肤上的黑色裂痕似乎更大了,不过这裂痕只是颜色,并非真的皮肤裂开。
他用透视望去,魔巢中的银色黏液已经不见了,而那只利刃毛球,已经变成了一只海胆状的圆球,只是跟海胆相比,略有些不同。
这形状的变化,杜迪安不是第一次见到,随着吸收极冰虫的次数越来越多,利刃毛球的形状也在一点点改变,到如今这模样,全都被他看在眼里,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如果从利刃毛球骤然变化到这样子,那变化的差异就非常明显了。
“就这样结束了?”杜迪安眼中有一丝疑惑,极冰虫都吸收完了,可是似乎没什么动静?以前体质提升时,他能感觉到明显的灼烧感,以及力量暴增的快感,但这次似乎什么感觉都没,很平淡。
有上次的经验,他没继续静看,而是跳入树林中试了试拳脚。
这一试,杜迪安再次吓一跳,变化太大了!
这感觉就像上次身体基本数值暴增四五倍的感觉一样,轻轻一动,便踏出十几米。
震惊的同时,杜迪安心中激动起来,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成功了!
他迫不及待地激出魔痕力量,战刀融化,覆盖全身,进入魔身状态,他在狩猎者和界限者,以及拓荒者和主宰等不同阶段时,魔身都有较大变化,比如界限者时,魔身是身外白骨,但到了拓荒者时,却是全身长出利刃,而到了主宰时,利刃数量增多,许多部位的甲壳也有些变化。
因此,要验证到底有没有突破到深渊,一看魔身便知。
当魔身被激时,杜迪安顿时感觉到一股热意流动全身,这种感觉像是体内手脚中涌入了充沛的力量一样,说不出的奇妙,不过这种美妙的感觉,很快便被震惊和狂喜所代替。
他的魔身,成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