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泽海再次看得出神,向大少重重的哼了一声,连王锦都皱眉,不轻不重的咳了几声。
司泽海倏的惊醒,心里颤了一下,努力压制住那股乱窜的躁动,默念了几遍眼前的女人再美也是女儿的仇人,这才平静下来,似是才现王锦一般,笑着打了个招呼,“锦二爷也在啊。”
这一声称呼带着淡淡的疏离,还有轻视。
玉楼春心里一动,看来王锦在王家的地位确实不受待见,连司泽海都不太把他当回事,否则一进来时,他眼里就不会只有东流了。
王锦似是不觉的被怠慢忽视,淡淡的一笑,“我也是受害者,怎么能一走了之呢?总要知道凶手是冲着我呢,还是我被连累的?”
闻言,司泽海总算是面皮子动了动,“锦二爷这话是何意?受害者?难不成当时锦二爷和东流在一起喝茶?”
这话里包含的意思可就深了。
现在,京城谁都知道玉楼春和向大少是一对,而当初王誉对玉楼春做出那些事后,是向大少解围的,后来王誉手下的人全部被打进医院,据说也是向大少暗中所为,为自己的女人出口气,这倒是正常,可这也表明了,向家只怕也是默许了向大少的选择,站在了王家的对立面上。
而王锦呢?在王家再不受宠,也是王家的人,难道不是一条心?
司泽海老眼里闪过一抹精光,玉楼春心里冷笑一声,难怪能生出司迎夏那样的女儿,果然老奸巨猾,难对付的很。
向大少也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老狐狸,却没有开口。
王锦面不改色,淡淡的笑着解释,“司董事长误会了,我今日是约了别人,只是朋友临时有事,不能赴约,我打算离开时,正巧经过东流和玉小姐的房间,而我之所以进去打招呼,也不是因为东流的面子。”
闻言,向大少眼神顿时一厉,这只狐狸又整幺蛾子。
司泽海像是很讶异,“那你是因为……”
王锦看了玉楼春一眼,眼底是毫不遮掩的倾慕,“因为玉小姐,我爱慕玉小姐的风姿,想拜会佳人,才厚颜进去打扰的,谁知就遇上了枪击。”
玉楼春眉眼不动。
向大少恨恨的警告,“你赶紧死了那个心,她是爷的女人!”
王锦不惧,“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靠,你又想挨揍是不是?”
“随时奉陪!”
眼看着两人又要打起来,玉楼春哪怕知道两人有做戏的成分,却也颇有些头疼,“先顾着正事好么?”
司泽海也装模作样的劝了一声,“冷静,都冷静一下。”
两人各自看了一眼,向大少不屑的哼声扭头,王锦挑眉,唇角含着淡淡的笑。
司泽海的视线在几人的脸上又转了一圈,这才斟酌的道,“这事还真是有点复杂,若是如锦二爷所说,当时是你们三个人在里面,凶手开枪射击到底是针对的谁不太好说,你们也别嫌我说话难听,都是在江湖中走的人,谁没得罪过几个小人,这背地里放冷枪的事谁也干得出来,我可以毫无愧疚的说,绝对不是我司家做的,至于真正的凶手是谁……这就恕我无能为力了。”
三言两语,把一切推得干干净净。
向大少冷哼一声,“可这放冷枪的事是生在你们会所吧?你们就没有一点责任?”
司泽海呵呵一笑,“东流说的对,这一点我们不会逃避,对顾客保护不周,对员工审核不严,这都是我们的失误,我们当然会承担相应的赔偿,让你们受惊了,这样吧,三位若是还瞧得起我们会所,以后但凡来这里消费,一概免费,这样如何?”
这样的赔偿可算是很厚重了,要知道,来这里消费一次,没有几万根本走不出去,而且还有一年五百万的年费,加起来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
向大少看向玉楼春,玉楼春点头,“我没意见。”
向大少这才道,“好吧,那就这么处理吧,爷也不是难缠不讲理的人,不过,你们会所的人这办事能力还真是不敢恭维,比如这位经理,啧啧……”
闻言,那个许总心里一缩,他知道,这位爷终于要秋后算他的帐了。
司泽海老眼闪了闪,“许总是会所的老人了,办事向来稳妥,这次许是惊着了,东流就不要跟他一般见识了。”
许总也忙请罪作揖。
可向大少就是不松口,“司叔,他可没惊着,他心里只怕欢喜的很呢。”
“这怎么可能呢?”
“嗤,怎么不可能?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他对爷是什么心思爷会不知道?不过,他对你倒是衷心啊,他当时看到那件司进秋的衣服,可是极力为你瞒着,呵呵,后来见瞒不住了,都不忍给你打电话,一个人琢磨思量了好久啊,最后还是爷施压,他才给你打电话请示,看看,多为你着想,就怕打扰你修养。”
这一番挑拨离间……也是幼稚的没谁了,不过对两个都疑心病泛滥的人来说,却是有奇效。
果然,司泽海面色变了变,盯着许总看了半响,沉声开口,“许总啊,你真是让我失望,这种办事能力以后还如何管理会所?”
“董事长,您,您……”许总心寒又悲愤。
司泽海却硬着心又道,“总经理的位子不适合你了,这样吧,我也不会亏待你,我在国外又投资了一家会所,你把这里交接一下,去国外散散心吧。”
这是要把他配的远远的了,国外?谁知道去了那么远的地方,等着他的会是什么?
“董事长,您不能啊。”许总还想祈求,这些年,他鞍前马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难道就被向大少的几句话就给抹杀了?
司泽海却不为所动,冲着身后的保镖使了个眼色,很快,其中一个黑衣壮汉,架着许总的胳膊不顾他的挣扎,三两下就拽出去了。
那个许总似乎有话要喊,却被保镖不知道点中了那里,顿时瞪大着眼珠子,一句也说不出来。
玉楼春眼眸闪了闪,看了阿武一眼,阿武不动声色的点点头,那个黑人保镖,是个深藏不露的,最古怪的是,他好像学的是东方的武学。
这时,那个黑人保镖已经回来了,冲着司泽海点点头,便又冷着脸站道一边。
司泽海含笑对着向大少道,“东流啊,我可是把自己得力的干将都给开除了,这下子满意了吧?”
向大少漫不经心的点了下头,“满意了,多谢司叔秉公处理,这件事看来真的和司家无关。”
司泽海笑道,“那是当然,我也算是看着你们几个长大的,怎么会对你下黑手呢,你可是我中意的……”
后面的几个字戛然而止。
在座的却都明白,中意的女婿,只是后来出了那些事,便只能当成个笑话了。
只是在座的谁都像是没听出来,只有司泽海的眼神暗了暗。
向大少忽然把之前的那几个弹壳随意的撂在了桌上,出叮的一声。
司泽海一怔,“东流,这是何意?”
向大少淡淡的解释,“这是凶手在现场留下的弹壳,既然不是你们会所干的,那肯定是别人做的,而且那个人心思可不简单,拉了你们司家的人一起下水,选的也是司家的产业,爷看在你刚刚对爷赔偿的还算大方,就卖一个人情给你,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盯着那弹壳,司泽海面色终于有些维持不了平静了。
“这弹壳可不是一般的子弹能留下的,这是军队里最新研制出来的一批,威力很强大,外面的人根本就接触不到,就是黑市上也买不到,你懂了?该往什么地方查?”
“你的意思是说,是说……”司泽海拿起一个弹壳来,惊的说不下去。
向大少轻哼一声,“爷什么也没说,爷就是就事论事,你要知道真相就自己去查,爷告诉你了,你也未必相信是真的。”
司泽海半响不言,老眼里暗沉滚滚。
玉楼春扫了一眼,也看不透里面到底翻滚的是什么情绪。
这时,阿武的电弧忽然响起,他跟玉楼春告了一声罪,才接起来,“追上了吗?什么?没追上?为什么?进了哪里?你确定看清楚了?好,我知道了,我会跟小姐说的,嗯,不是你们的错,好,挂了!”
话落,阿武面色似是十分凝重,欲言又止。
玉楼春问,“怎么了?”
阿武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小姐,凶手的车子我们的人没追上,本来跟的好好的,可后来那俩车子进了军队大院,那里我们的人进不去啊。”
闻言,向大少先吼了,“什么?进了大院?靠,这是谁那么大胆子敢和爷对着干?”
王锦幽幽的接了一句,“你在大院里跟个小霸王似的,这些年被你揍的孩子多了去了,谁都有可能对你打击报复。”
“爷是揍的人多,可特么的不是每个人都有胆子报复!你有吗,你有吗?”
王锦忽然叹息一声,“我有,可我弄不到那些子弹。”
“靠……”
王锦不理会他,看着玉楼春有些歉然道,“玉小姐,或许这次事是因我而起吧。”
“怎么说?”这狐狸是好心推波助澜了?
王锦的面色有些无奈,有些凄凉,表情拿捏的恰到好处,可以拿演绎大奖了,“说出来不过是个笑话,我可不愿在自己仰慕的女人面前失了面子,不过想来有些事也瞒不住玉小姐,就算你不去查,东流只怕也会告诉你……”
向大少打断,插了一句,“爷是那么不厚道的人吗?也最不喜欢背后说人长短了,爷要说就正大光明的说,玉楼春,那只狐狸的意思呢,就是说他在王家不受待见,暗地里想要他命的人多了,这些年他都是这么过来的,只是这次让咱们俩跟着一起遭罪了。”
王锦苦笑,“东流,你倒是交代的不遗余力,我也就这点拿不到桌面上的私事了,这下子都被你抖搂出来了,你以后让我怎么做人?”
向大少不屑的嗤了一声,“你还以为那是秘密呢?你问司叔,司叔也知道吧?”
被点名的司泽海尴尬的咳嗽一声,“看东流说的,我哪里知道这些?你是不是危言耸听了,王老爷子治家严厉,怎么会有这些肮脏的事呢?”
王锦一叹,似是十分哀伤,“有没有我这个当事人最清楚了,从小经历的迫害何止一件?王家看着金玉其外,实则败絮其中了。”
这要是别人说出这样的话,司泽海还可以大义凛然的斥责他中伤王家,可从王锦的嘴里说出来,他实在是没有立场去反驳,这是人家的家事。
而且那些迫害是怎么回事,他多少也清楚一些,不过是王老夫人的手段,正室的夫人都容不了妾生的儿子,自古使然,王家三房也不过是有那个三老夫人护着,才活了下来,而眼前的人哪有人护?能活到现在倒也是本事。
而且,这里面也少不得自家妹子的手笔,她为了给王栎争取最大的权势,打压其他王家人,也在情理之中,不过此刻听着王锦亲口说出来,他觉得像是在敲打他的脸一样。
司泽海面色有些难堪,“这,这……”
王锦又叹了一声,“不查也罢,总归就是那么一回事,只是这次倒是连累司董事长了,对方也许只是想置我与死地,并没有拉你下水顶罪的意思,你不要太放心上了,就这样吧。”
话落,站起身来,像是落寞受伤的要离开了。
可司泽海却是听的心惊了,王家大房肯定不会陷害自己,那么这次难道是三房的人?
这不是没有可能啊,上一次出了那件事,他盛怒之下,踢中了王誉的命根子,听说从今往后都甭想再当男人了,王誉可还没有结婚生子,那自己就是间接的断了三房的根了,三房的老太太又极其宝贝王誉,想抱重孙子都想疯了,以前天天去庙里上香,如今被他搞成了这样,还不得恨死了?
他心里也恨,若不是王誉那个畜生,自己宝贝了二十年的女儿又怎么会沦落到那个地步?高高在上的公主一夜之间成了地上的泥土,不得不离开京城,什么时候回来还是遥遥无期,他就没有恨?
他噌的也站起来,一拳砸在桌面上,“查,必须查,我不能平白背了这个黑锅!”
玉楼春和向大少互看了一眼,终于让这只老狐狸上钩了。
……
三人一前一后的离开,司泽海也没心情再招待他们,黑着脸去查子弹的来源了。
出了会所的大门,四下无人时,王锦笑着对玉楼春道,“我配合的可还好?”
玉楼春复杂的道了一声“谢谢。”
王锦摇头,“你知道,我要的可不是谢谢。”
向大少把玉楼春搂在怀里,恨恨的警告,“你还想要什么跟爷要,对她……哼,休想!”
王锦不以为意,“东流,我要的你可给不起,而且,我跟玉小姐的约会还没有结束不是吗?”
闻言,向大少眯起眸子,磨拳,“你又找揍啊?”
“找揍我也愿意。”
“你……”
见两人又要动武,玉楼春无奈的喝止,“都别闹了,后面还有事要做呢,王誉那边还要再烧一把火。”
向大少有些幽怨,“玉楼春,你偏心他。”
玉楼春嗔了他一眼,“别乱想,我和锦二爷之间真的还有事没说完,你知道的,都是……旧事。”
听到那一声旧事,向大少募然想到她父母来,心口狠狠一揪,语气温柔下来,“好,那下次约,爷还陪你来。”
玉楼春如何不知道他的心思,低低的嗯了一声。
王锦显然也想到在茶室里说的事情,桃花眼里闪过一抹怜惜,“你也别太难受了,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总会有解决之道。”
玉楼春点了下头,“下次有机会再见。”
“好。”目送着两人离开后,王锦又在原地站了半响,才上了自己的车,车里,司机一直都在等着,见王锦上来,恭敬的问,“二爷,去哪儿?”
王锦倚在靠背上,疲惫的闭上眸子,沉默了半响,才冷声吐出几个字,“大院!”
司机愣了一下,“您……”
“开车吧,我回去有点事。”她想要那把火,那他就去帮着撩的更旺些。
“……是。”
黑色低调的车子转了个方向,一路奔大院而去。
而向大少的车子则飞向玉楼。
车里,向大少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几次欲言又止,都不知道说什么好,担心自己一个表达不清楚,更加惹的她伤心。
玉楼春见他纠结的样子,倒是看不下去了,主动开口,“东流,放心吧,我没事。”
向大少听了这样的话,却是更心疼,“玉楼春,你要是难受就冲着爷哭,揍爷一顿也行,就是别忍着。”
玉楼春失笑,“我真的没事,之前一开始听到那个真相时,有点接受不了,我确实难受了,可过后平静下来,便不再揪心了。”
“为什么?”
“你想啊,花伯和金爷爷肯定都知道我父母的事了,可他们却从没有在我面前流露出悲伤和怜惜,不是他们隐藏的好,而是我父母虽然中毒不能见光,可生活的也一定没有想象的糟糕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