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衡握住她的手,顺势把她拉进怀里。
他道:“正式册封为郡公,封地西南,赏黄金千两,白银十万两,赐骏马百匹,奴仆婢女百余人。”
裴道珠眼睛发亮。
其余赏赐之物也就罢了,主要是郡公的爵位叫人喜欢。
朝廷上下百年,如此年轻就加封郡公的,仅萧衡一人。
她又问:“兵权如何处置?”
萧衡轻笑。
他漫不经心地拆开裴道珠的碧玉发簪。
少女的满头青丝散落在他的掌心,触感犹如上等丝绸般细腻顺滑,灯火下更是乌黑漂亮,隐隐泛出黛青之色。
他细细捻着一缕青丝:“到我嘴里的东西,没有再吐出去的道理……”
凤眼透出几分晦暗。
他忽然直视裴道珠:“兵权如此,人也如此。”
裴道珠:“……”
呵呵,意有所指的不要太明显。
她乖巧地依在他怀中:“兵权和爵位到手,比什么赏赐都要叫人踏实。只是再过两日就是除夕,各种花销用度都会多起来,夫君……”
萧衡把她的一缕青丝缠在指间。
裴家的小骗子翘起尾巴,他就知道她想干什么。
无非是惦记上了那些赏赐。
他本也不在意那些金银珠宝。
他道:“账房钱财,随你支取,不必报备。”
裴道珠立刻弯起眉眼。
萧衡富可敌国,他的钱财随她支取,不就等于她也富可敌国了吗?
她再也不是乌衣巷里,那个贫穷潦倒的裴道珠了!
她挽住萧衡的脖颈,抬起小脸,忽然亲了一口他的面颊。
像是蝴蝶亲吻花瓣,仿佛细雪融于春水。
萧衡怔了怔。
他垂眸望向怀中的美人。
裴道珠低下头,似莲花不胜娇羞。
心里却也纳着闷儿。
她也不知怎的,突然就冲动地亲了萧衡。
大抵是因为拿人好处,总要给点甜头的缘故吧?
她对萧衡是利用也是替代,利用他的身家地位和锦绣前程,用他替代容貌相似的玄策哥哥,她对萧衡,是绝没有男女之情的。
她也很清楚自己的身份。
高门小妾,说到底,也不过是个玩物。
唯有步步为营反客为主,才能真正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少女逐渐冷静下来。
萧衡眸光晦
暗。
裴家小骗子亲上来的瞬间,他的心跳仿佛戛然而止。
在那一刻,他突然觉得今夜的烛火格外温暖明亮,也突然希望今夜的光阴再漫长一些,更像是懵懂理解了,何为春闺深深耳鬓厮磨。
是心动吗?
萧衡否定了这个念头。
裴家的小骗子,可以是他闲暇之余的消遣,也可以是逗他开心的玩物,但绝不能是令他心动深爱的姑娘。
国仇未报,家恨未消。
心动,会输。
这世间能让他在意的,只能是沦陷的疆土,和远在北朝的敌人。
不知不觉间,两人拉开了距离。
裴道珠起身,顺了顺垂及膝盖的青丝:“时辰不早,夫君早些休息吧?”
“嗯。”萧衡跟着起身,“我书房里还有些正事要处理,今晚……就不陪你了。”
行至珠帘旁,他忽然驻足。
他轻声:“今夜,你房中的烛火很美。”
她散落青丝靠在他怀中的模样,也很美……
裴道珠柔声:“明儿一早,我和夫君一起去向母亲请安。清晨雪停后的园林,也会很美。”
烛火跳跃,把两人的身影倒映在屏风上。
明明隔得很远,却又像是离得很近。
若即若离,如胶似漆。
……
转眼已至除夕。
今年萧家是在金梁园过除夕的。
裴道珠一早起来,就带着侍女们送岁。
所谓送岁,是洒扫门庭清除杂秽,而裴道珠更讲究些,不仅收拾院落,连屋中的漆器茶具等物也一应都换上崭新的。
萧衡还在书房翻看北方军情。
偶尔透过花窗,就瞧见裴道珠带着侍女们在门前贴上新刻的桃符,又在屋檐和树梢上挂上红艳艳的新灯笼,晶莹剔透的冬雪世界里,瞧着格外喜庆。
忙完这些,她又去了厨房,大约是亲自筹备明天要用的椒柏酒、五辛盘等食物,她总能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得妥帖细致。
裴家的小骗子,人是坏了点,心眼也多了点。
但不可否认,世上再无哪个女郎,比她更擅长打理这些。
萧衡目送少女窈窕的身影消失在长廊深处。
一贯冷沉肃穆的望北居,似乎因为她的出现,变得不一样了……
他想。
到黄昏时,裴道珠自己梳洗干净,换上绯色的新袄裙,又重新描绘了漂亮精致的妆容。
她亲自来书房见萧衡:“要去母亲那里吃年夜饭了。”
萧衡合上舆图。
两人并肩往安鹤堂走,到的时候,族人已经到了不少,小孩儿们围在一起玩游戏,女眷们聚坐说笑,男眷们也抛开国事谈天论地,瞧着十分热闹。
而两人的到来,令原本喧哗的厅堂寂静了一瞬。
萧衡容色极好风度更佳,宛如玉山之将崩,鲜有女子站在他旁边而不失色。
偏偏裴道珠同样艳绝。
两人站在一起请安问好,瞧着不像是郞主和小妾,倒像是一对儿天造地设的正经夫妇,般配的叫人移不开眼。
老夫人不禁为裴道珠暗暗惋惜。
正要叫他们过来说话,柔弱的声音突然响起:“萧郎,你和道珠妹妹怎么这个时辰才来?可是被她描眉梳妆耽搁了?年夜饭在即,大家都在等你们呢。”
裴道珠寻声望去。
说话的是白东珠。
这女人不知道怎么混进来的,居然也坐在席上。
而且言语之间都在指责她不懂事,故意耽搁萧衡。
她抿了抿樱唇,挽着萧衡的手微微用力。
萧衡云淡风轻,带着她落座:“军营那边有急事耽搁了,因此来得晚了些,并非是阿难的缘故。”
白东珠顿了顿,笑道:“原是如此,倒是我错怪道珠妹妹了。萧郎,我一直闷在绣楼,觉着十分无趣,所以趁着除夕来安鹤堂给老夫人请安,感激你们收留我的恩情,你不会怪我吧?”
她是萧衡向朝廷讨要的人。
身份公开也是没有关系的,因此可以有恃无恐地出来见人。
裴道珠看着这两人打交道,不禁歪了歪头。
白东珠……
她的脑海中,蓦然出现当初在萧衡书房里看见过的那副画。
画上的小女郎娇俏可爱,题字为“东珠”。
难道萧衡留下白东珠,是因为她就是他念念不忘的青梅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