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元承兄妹南下建康时,司马纯是如何厌恶她、对付她的。
只是人死得这么突然,她情不自禁地唏嘘。
沉吟片刻,她好奇地问道:“三公主身份贵重,身边应当有不少伺候的宫女内侍,难道她出事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注意到吗?”
司马宝妆手捧热茶:“昨夜宫中放烟火,大家都去看热闹了,自然没人注意她。也是可怜,为人虽然蛮横了些,可到底才十几岁的年纪,还没有许人家呢。像是开在冬末的梅花,花谢了,落进雪地里,很快就被融化的雪水和泥土掩埋,再也瞧不见春天的日头。”
她说的伤感,一时之间,厅堂陷入寂静。
裴道珠柔声劝道:“好好的日子,殿下就莫要伤感了。殿下、阿娘,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不如亲自露一手,给你们做几道好菜换换口味。”
她起身告退。
踏出门槛时,她低声吩咐枕星:“你拿些碎银子,去向长公主的婢女套话,问问昨夜宫里的事,尤其是和三公主有关的。”
她吩咐完,径直去了厨房。
过了小半个时辰,枕星一脸兴奋地回来了。
她赶走其他厨娘,压低声音道:“三公主落水一案,和崔凌人、薛小满她们的案子如出一辙!听长公主的婢女们说,三公主被捞上来的时候,怀袖里别着一朵带血的白山茶,怪瘆人的……如今案子交给崔家派系的官员处置,也不知道能不能追查到凶手。可连郡公都查不到花神教的幕后之人,崔家,估计也悬得很呐!”
“白山茶……”
裴道珠一手扶着陶瓮,一手搅拌面粉。
漂亮的丹凤眼里,流露出思量。
白山茶也好,花神教也罢,似乎都与祠堂里的那位建安公主息息相关。
若是能查到建安公主的身份就好了……
她苦思冥想之际,裴桃夭和裴子衿小跑着闯了进来:“阿姐、阿姐!外面下雪了,长公主殿下和阿娘唤您去赏雪!”
过完年,两个小家伙又长高了些,瞧着粉嫩干净,十分讨人喜欢。
裴道珠被她们一左一右缠着,只得放下那些念头,取了才蒸的酒酿红枣米糕递给她们,宠溺道:“快趁热吃,只独独给你俩做的。”
……
回到萧府,已是深夜,府里的灯笼都燃了起来。
虽然还是正月间,可萧衡已经开始出入军营和朝堂,每日忙得脚不沾地。
裴道珠洗漱过后,才见他一身细铠,踩着月色踏进闺房。
窗外是垠垠雪色。
郎君把尚还温热的油纸包递给裴道珠:“一早就知你还没睡,特意为你捎了宵夜。桥头那家摊子买的烤五花肉,那家味道最好,雪夜里还要不少人排队,快趁热吃。”
裴道珠大大方方地接过。
她看着萧衡摘下斗篷和细铠。
他冒雪而归,一身都是细雪。
她想着他在雪地里为她排队买烤肉的情景,樱唇不觉微微扬起。
这要是放在当初刚认识的时候,打死她都不敢想象,萧衡这般人物,会为她冒着大雪排队买烤肉。
她的态度不觉温柔几分,轻言细语道:“你知道,我夜间一贯不吃东西的。这样好的烤肉,不如叫侍女切成片,再烫一壶热酒,与你当宵夜吃。”
萧衡不在意:“随你喜欢。”
闺房里明灯数盏。
萧衡坐在食案边,一口肉一口酒,西窗外的月色与雪色,身边善解人意的美人,仿佛成了最好的下酒菜。
裴道珠亲自为他添酒,顺便把三公主司马纯的事讲了一遍。
她双手捧脸,凝着郎君的容颜:“建康发生的一切,都与那位建安公主有关。若想查出花神教的底细,就得好好彻查那位公主,如此才能了解她的身世。”
萧衡自是记得那位建安公主。
他拿匕首切了薄薄一片烤肉,递到裴道珠唇边:“你想如何?”
烤肉呈现出金黄色泽,外焦里嫩,还撒了芝麻。
裴道珠迟疑片刻,念在是萧衡排队买的份上,还是乖乖张开小嘴吃了下去。
她拿手帕按着唇角:“谢姐姐曾查过建安公主,你可记得她查到的东西?”
——十六年前,皇族宗室夭折了三位女婴,两位是宗王家的郡主,其中一个是难产而死,另一个是父王造反遭到连诛。第三位是长公主的千金,乃是因病去世。只是她们都没有封号,因此不知‘建安公主’指的究竟是哪一位。
萧衡颔首:“记得。”
“咱们派出暗探,分别去查那三位女婴,说不定就能得到线索。”裴道珠弯起眉眼,“长公主那边倒是不必查了,长公主殿下最是疼惜晚辈,万万不可能杀害那么多女郎。崔凌人和三公主走的时候,她也很伤心呢。”
萧衡不置可否。
他自然想过,追查那三位女婴。
然而年代久远,很多东西都查不到了,涉及到的部分宗族也早早远离建康。
至于长公主……
萧衡面无表情,慢慢咬
碎嘴里的脆皮烤肉。
长公主和顾娴情同姐妹,平日里对裴阿难又十分照顾,因此这姑娘对她全然没有防备之心。
可是……
萧衡仍旧记得,那日谢南锦大婚,他一路追查花神教的人,在山巅看见的那一幕。
华服高冠的女子,在云深雾绕的青石台阶上渐行渐远。
华服高冠的女子……
长公主……
萧衡不敢断定这其中必定有什么关联,毕竟其他世家里面也有手段厉害的女子。
只是,长公主司马宝妆,绝非她看起来那么纯善。
萧衡暗暗留了个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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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安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