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之下,谢麟心急如焚。
他不断拨开人群接近赤沙台,想要呼唤那个少女的名字,可是却发不出半点儿声音。
他知道那是她想做的事。
若是阻止,她大约会恨他。
“裴姐姐……”
他哑声,眼睛逐渐泛红。
垂在袖中的双手紧攥成拳,他怀着一丝希望望向四面八方,除了乌压压的百姓,根本就没有援军到来的迹象!
建康与西海城隔着数百里之遥,再加上其他世家从中作梗,萧衡他怎么就能保证,他一定能在今日抵达西海城?
“萧玄策,你这个骗子……”
谢麟咬牙切齿,蹙着眉望向裴道珠。
少女浑身是血。
萧玄策再不来,裴姐姐可能会死在高台上!
编钟的乐音渐入高潮,江岸边的风似乎大了些,北国的旗幡被吹得猎猎翻飞,卷起的旗面遮挡了上面的异族图腾,江水迅猛地拍打江岸,在湿润的泥沙上留下一痕痕不见尽头的水印。
圆台上,少女在铁荆棘中轻盈旋转。
眼看着越来越多的血红色,在她的白裙上蔓延生长,谢麟的心逐渐揪紧。
他双眼湿润,恨不能冲上去抱住裴道珠!
她做的已经够多了,她凭一己之力,救了那么多俘虏,她已是南国的英雄!
就在他快要抑制不住自己时,江岸边忽然传来喧哗声。
谢麟寻声望去。
江岸尽头,无数船帆乘风而来,像是天边绵延不绝移动着的群山。
为首的大船尤其壮观,五层船楼巍峨耸立,无数弓箭手站在扶栏边,朝着西海城的方向拈弓搭箭,磅礴的威慑力宛如雷霆,仿佛只要登岸,便会以摧枯拉朽之势毁掉元承的军队!
轻风有如神助。
不过顷刻之间,这些载满军队的战船就靠近了江岸。
谢麟眼尖,一眼瞧见五层船楼上的郎君。
他如在建康那般,仍旧白衣胜雪手挽佛珠,像是佛子般率领着天降的神兵,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西海城。
“萧玄策?萧玄策!”
谢麟失声大喊。
元承也注意到了江面上的动静。
他不敢置信地站起身,死死盯着萧衡。
按照他和崔慎的计划,这个时候,萧衡应该被崔家的将领绊住步子才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西海城?!
甚至,甚至还带了几十万军队……
侍从面如土色:“
殿下,这可如何是好?咱们夜袭西海城时,只带了五万兵马囤积在此,其他军队都还留在北岸……听说萧玄策用兵如神,他手底下还有这么多兵马,这可怎么办……”
元承薄唇绷得很紧。
他的脸上不复刚刚的微笑,表情阴郁而冷酷。
忽然,他毒蛇般的落在了裴道珠身上。
少女也注意到了白衣渡江的萧衡。
她摇摇欲坠地站在铁荆棘中,情不自禁地弯起朱唇,丹凤眼里都是情深,于是那张神女般的侧颜显得更加绝美秾艳。
元承毫不犹豫地袭向她。
这个美人,是他看中的藏品。
非带去洛阳不可!
就在他动身的瞬间,谢麟蕴着轻功从赤沙台下一跃而上,毫不犹豫地揽住裴道珠的纤腰把她打横抱起,同时投掷出十几枚利刃,深深刺进了上前阻止的北国士兵的心脏位置。
谢麟带着裴道珠,迅速消失在乌压压的百姓里面。
元承怒不可遏:“给孤把他们抓回来!”
侍卫焦急:“殿下,萧衡的军队突然出现,咱们当务之急是弃城渡江,裴道珠再美,也不过是个女人而已,又有什么要紧的?等将来踏平江南,再把她带回洛阳不迟啊!”
元承的俊脸上布满阴霾。
他死死盯着那个白衣渡江的男人,似是权衡过利弊,才终是暂时舍弃心中的执念,带着亲卫离开了赤沙台。
江岸边一片混乱。
谢麟抱着裴道珠,躲进了被渔民抛弃的破旧棚屋里。
他小心翼翼地把裴道珠放在床板上。
因为长久没有住人的缘故,床板破旧潮湿,人躺上去,便发出吱呀声响。
谢麟轻抚着少女的额头:“裴姐姐,咱们先在这里避避风头,等外面的战事停了,再出去找萧玄策不迟……”
少女那袭洁白的罗襦裙早已染成血衣。
素履更是支离破碎,露出血肉模糊的双脚。
苍白的唇瓣微微翘起,她轻声:“我表现得……可还好?可……有辱国风?”
谢麟怔了怔。
大颗大颗的眼泪,突然之间就滚落双颊。
他擦去眼泪,笑道:“裴姐姐表现得极好,是个不逊于任何将军的英雄……等将来回了建康,我可以骄傲地告诉所有人,裴姐姐就是我年少时爱慕的女郎……她极好,极好……”
裴道珠跟着笑。
她虚弱地抬起手,替他擦去泪水:“可不能说……给汤圆姑娘知道,要
吃醋的。”
谢麟深深闭上眼,情难自禁地哽咽。
哪有什么汤圆姑娘……
他暗恋的,他热爱的,自始至终都是眼前的少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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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安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