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慎带着司马花翎,乘坐马车穿过九重宫阙。
已是子夜,悬挂在马车前方的灯笼朦胧照亮了宫巷。
崔慎挑开马车门帘。
宫巷冗长,不少宫女内侍提着包袱,胆战心惊地快步穿行,一副连夜逃难的架势。
驾车的侍卫小心翼翼:“公子莫要多想,这些人也许是归家探亲也未可知……”
崔慎勾了勾唇角。
树倒猢狲散,这群玩意儿,不过是见他大势已去,想各奔其主。
宫门就在前方,巍峨耸立,仿佛直上云霄。
崔慎仰头看那宫门,象征着人世间最高权势的宫殿,分明只是个空壳子。
他以为自己接管了长公主的所有势力,以为从此以后凌驾于所有人之上,可是现在才发现,那些所谓的“势力”不过都是墙头草,随着萧衡率领军队兵临城下,他们便都选择明哲保身,宛如缩头乌龟般藏进了各自的家族,根本不肯为他出谋划策,更遑论拼死护佑。
国师离开了。
留给他的,是一个无法收拾的烂摊子。
马车徐徐驶出宫门,沿着一路夜色,往城外而去。
崔慎的动作,很快就被探子禀报到了相府。
丞相萧允还未入睡,正在临窗写字。
得知消息,他轻笑:“他扶持司马花翎上位时,我便算到了他今日的走投无路。驻守建康的军队,大都被玄策带去了西海城。他能仰仗的,只有各大世家豢养的私兵。然而大家谁又是真心忠诚他的?连父亲和养母都可以毫不顾忌地杀害,凉薄至此,自然不能得到人心。”
萧老夫人衣冠齐整地坐在一侧。
自打得知萧衡即将兵临城下,她就没了瞌睡。
她听着萧丞相的这番话,想起什么,不觉眼神暗了暗。
踌躇片刻,她还是说出了口:“夫君的抱负,是天下一统。如今玄策即将掌权,扶持别地的皇子登基为帝,届时,经历过这番清洗,朝廷将会更加强大。四海归一,也不过是时间问题。只是……只是若将来四海归一,夫君要如何对待玄策?会依旧待他如子吗?还是……狡兔死,走狗烹?”
崔慎毫不顾忌地害死父亲和养母。
她的夫君评判他生性凉薄。
那么对待当做儿子养了二十年的玄策,他又是怎样的态度呢?
提起这一茬,萧允的脸色沉了下去。
他把毛笔丢在书案上,冷淡道:“他与我并无血缘关系,我如何待他,和崔慎如何对待崔元、司马
宝妆,毫无可比性。”
他的态度如此冷漠。
萧老夫人心中,便已知晓了答案。
她轻轻摩挲盖着膝盖的软毯,眼底情绪变幻。
……
次日。
观沧台。
司马花翎和崔慎在这里住了一日。
她步出寝屋,观沧台修筑得巍峨高耸,站在镂花美人靠的后面,可以瞧见江水东流滔滔不绝,迎面而来的风带着潮湿的气息,一轮落日即将坠入大江的尽头。
已是黄昏了。
司马花翎眨了眨眼,隐约瞧见远处黑影森森,很快,她便听见了马蹄声。
马蹄声由远而近,铺天盖地,仿佛连楼台亭阁都随之震颤。
她手搭凉棚,很快看清楚了那一片片乌云似的黑影,乃是装备精锐的军队。
“萧郡公……”
她轻轻呢喃。
她咬了咬唇瓣,提起裙裾,白着小脸往回跑。
她一把推开寝屋的槅扇,这一刻竟奇异地没再惧怕崔慎:“萧郡公带着军队,从巴蜀回来了!”
寝屋寂静。
白衣少年慵懒地躺睡在竹榻上,书案前甚至还颇有意趣地点着一炉香。
“崔慎!”
司马花翎喊出了这个名字,着急忙慌地小跑到竹榻前,伸手使劲儿推他:“你别睡了,他们包围过来了!崔慎,我们就要死了!”
崔慎一只手搭在双眼前,嫣红的薄唇弯起漫不经心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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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