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内外难
青霉素为什么这么贵？——《民立报》这样一则消息出现在报纸上时，立刻引爆了一个新的报道角度。该文以质疑的语气称：“中国有近六万万人口，人均年收入600余元，北方制药开的新药青霉素，坊间药店零售价高达每针150元，黑市价格高达300元，一个家庭平均按照六口人来算，一年的收入总和为3600元，在当前正常零售断货的前提下，普通人家一年的收入不过能换来两盒青霉素。这还是情况比较好的家庭，以上海为例，百分之八十的家庭人均年收入也就是两千元，放眼全国九成以上的家庭年收入不足一千伍佰元。那么请问北方制药，这么贵的药普通民众用的起么？再请问，买药的钱都被谁赚去了？”
民立报该文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刀锋所向人尽皆知。一时间各在野党纷纷效仿，报纸上各种含糊其辞的猜测都出来了，新闻媒体在大多数时候可谓毫无节操可言。“国内最大的资本家”“方氏天下”“血汗钱”之类字眼纷纷现身报端，总的来说就是认定了，方氏家族产业北方制药，不顾民间疾苦高价买药，赚取黑心钱。
以方剑雄的威望和地位，原本在国内不会引起太大的波澜，但是随后国外媒体的跟进，一举引爆了媒体界对北方制药的声讨。好一点的表示质疑，差一点的直接就开骂，打算浑水摸鱼的则表示应该降低价格销售，外国媒体则表现的比较整齐，要求北方制药停止暂时不对境外销售青霉素的规定。
报界如此，坊间各种流言更是满天飞。老百姓还是很现实的，有好药用不起，原本也没什么。但是这种药是能救命的，那就是另外一个概念了。因为率先撰文质疑北方制药，作者汪兆铭在报界的声望高涨，大有不畏强权为民请命的强项姿态。
有此一文，国民党在民间的支持率有所上升，也不是每个人都觉得自己该白赚人家便宜。全世界的眼光这时候都集中在北京，都在等着看方剑雄作何反应。毕竟北方制药是方家女人的产业，方剑雄作为大总统，这个事情是无法回避的，必须给民众一个解释。
总统府办公室在报界风潮刚刚开始后不久便宣布，方剑雄大总统将于30日召开新闻布会，携北方制药总裁吕碧城女士，中科院院士北京医科大教授龚瑞出席新闻布会，正面应对媒体。民国之声电台将全程直播该次新闻布会，这还是国内次出现电台直播。
布会地点选在国会大厦，这个倒也不太出人预料，毕竟这里有最好的设备。出人预料的是，上海凤凰电影公司居然获得了现场的拍摄权，之后制作一部纪录片在全国上映。
上午八点半，国会大厦人满为患，媒体来了五百多人不说，九成国会议员到场旁听。身后有媒体称，这一次新闻布会不仅仅是针对媒体的，也有针对国会质询的意思。
早早来到国会的国民党议员很多，为者自然是当红炸子鸡国民党理事长汪兆铭。这个时空没了老蒋这个对手，汪兆铭在国民党内部称为第一人的势头无人能当。这一次汪兆铭一篇文章奔着共和党的党魁去，并且成功的逼出方剑雄召开新闻布会，汪兆铭个人党内的声望更上一层楼，此刻心里的得意虽然极力掩饰，但是嘴角的微笑还是很能看的很清楚。
围在汪兆铭身边的都是国民党的国会议员，说起来这两年国民党的日子不好过。孙宝琦当政期间，国民党高层痛定思痛，高举民生大旗，集中精力于学校和士绅阶层，确实取得了一定的效果。汤化龙总统期间，因为经济危机，东南沿海民间企业受到了巨大冲击，国民党多次在国会要求政府救市，多次要求政府救济，因此在各省的大选中获得了不错的成功。在国会中的席位达到了一百二十多个。
方剑雄出任共和党魁之后，原本一片大好的局势瞬间急转直下，1933年大选，在方剑雄个人无可匹敌的威望和魅力面前，国民党在大选中一败涂地，国会席位跌破一百。其他在野党也好不到哪里去，可以说方剑雄一个人就干翻所有在野党。这两年随着民国经济的调整和好转，政府出台的新经济政策全面见效，国民党、统一进步党这些在野党的日子更加的不好过。国民党的地盘就剩下广东这个老巢，由统一党和进步党合并之后的统一进步党，也只剩下一个江苏省还算是地盘。其他省份则毫无抵抗，在选举中属于被碾压的对象。
在痛苦中挣扎了两年多，国民党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反击的机会，接着青霉素的价格大做文章，借着外国势力的暗中帮助兴风作浪。在场的这些国民党高层，在汪兆铭向方剑雄难之前，有过激烈的争执。争执的议题就是要不要和境外势力合作。最终在胡汉民和汪兆铭的坚持下，反对一方的廖仲恺一派没能占上风。这次机会对于国民党来说太诱人了，对于统一进步党来说也是难以抗拒的一个机会。原因很简单，英、美、法、日等列强都表示了支持的态度，就连苏联也派人秘密联系了国民党和统一进步党，表示对两党的支持。
随着梁启超、张謇、汤寿潜、程德全等一批老迈的去世，统一进步党是声势大不如前。现任总理熊希龄、理事长王楫唐，在与国民党接触之后一拍即合，可以说这一次利用青霉素一事难，是两党的联合统一行动，并且得到了各国在背后的经费支持。
“季新理事长一篇檄文胜过十万刀兵，直接逼出了共和党的老帅，此番为民请命之一举，必然对来年大选多有裨益。”国民党的钱袋子孔祥熙，现在是汪兆铭的盟友。这一次要是方剑雄应对不当，下一次大选没准国民党就真的能打一次翻身仗了。
“哪里哪里，庸之兄过誉了，此番声讨方氏，乃全党上下共同努力的结果。兆铭不敢居功！”心里其实很得意的汪兆铭，嘴上却在假客气。仿佛看见了方剑雄在面对记者时的狼狈，汪兆铭心里畅快之极。边上的廖仲恺却皱着眉头泼冷水道：“二位，不要高兴的太早。方扶国此人老谋深算，此事未必如表面上看到的这样。我总觉得此事有什么不对？”
汪兆铭被说的心里一堵，不满的扫了一眼老是跟自己作对的廖仲恺。这家伙在国民党内属于后起之秀，为人忠厚，善待同僚，脏活累活都不嫌弃，任劳任怨的老黄牛一个，凡有同志困难者都能及时出手相助。党内有人戏称廖仲恺为“廖妈妈”！这种人品道德无敌的对手，让汪兆铭这个喜欢站在道德制高点指点江山的人很头疼。
“仲恺兄多虑了，这一次不是我当的单独行动，单单是列强的压力，方扶国便难以应付。”汪兆铭心里暗暗不满，嘴上却在笑着说话。实际上他因为廖仲恺的话，心里也变得有点没底了。以前吃亏太多，被廖仲恺提醒一下突然觉得哪里好像也确实不对了。仔细想想，好像也没有什么破绽，跟各国秘密接触收了不少钱的事情，应该不会外泄吧？
方剑雄的车队终于出现了，等候在国会大厦外面的记者一拥而上，奈何总统卫队及时的组成人墙，挡住记者。方剑雄上台后选定的总统座驾国产上海轿车直接开到大门前，车门打开时一脸淡然的方剑雄出现在媒体记者面前，微笑着朝两边看看，并很有风度的挥手致意。这一下谋杀了无数的菲林，噗噗噗之声不绝于耳，闪光灯把眼睛都刺疼了。
仪态万方的吕碧城随后下来，挽着方剑雄的手，两人一起迈步入内。骚动的国会大厦内部，因为方剑雄的出现突然变得寂静无声，所有人看着方剑雄镇定的穿越人行道，往主席台的位置走过去时，突然啪的一声，有一个国会议员下意识的鼓掌。迟疑了一下，该议员坚定的继续鼓掌，啪啪啪！稍稍凝滞，微弱的掌声，如同冷水下了滚油锅，整个国会大厦内响应的掌声四起，进而掌声如潮水一般的充满了整个国会大厦。
尽管国内外的媒体都在质疑青霉素的事情，但是在绝大多数国民的心目中，这丝毫不损方剑雄个人的声望和名誉。没有方剑雄的横空出世，就没有新民国的富强，就没有中国人民重拾信心，站回世界之巅的勇气。
说来也怪，原本很多共和党国会议员心里也都很没底，但是看见方剑雄出现之后，突然也都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似乎只要有方剑雄在，共和党就是无敌的存在。
坐在高处的各国公使旁听席的位置上，日本公使有吉明神色肃然，青霉素这个东西，对于日本这样的国家来说太重要了。令人兴奋的是，世界列强对于青霉素也是一种志在必得的心态，挑动民国在野党向方剑雄难，出钱出力在外部策应这个勾当，不止是日本一个国家在做。不知道为什么，有吉明的心里就是很不托底。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