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电话,两个哥哥都能听到她因为情绪激动,而低低的喘息声。她像是被人戳中了痛脚,几乎是慌乱的、快速地说道:“你们不要再说了,我答应你会考虑。我还有事先挂了再见……”
“咯噔”一声,电话挂断。
这头,祝氏兄弟对望一眼。静默片刻,祝二开口:“你觉得她会卖吗?”
祝大摇头:“不知道。顺其自然吧。”顿了顿又说:“别逼她了。”
而电话另一头,祝晗妤几乎是嫌恶般摁关了座机的免提键。然后她继续抱着双膝,茫然望着窗外静深的夜色,眼泪一滴一滴无声淌下来。
就在这时,她听到身后响起缓缓的、熟悉的脚步声。
她有些不可思议的回头,就看到宁惟恺从卧室走了出来。原来他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家里,一直在卧室里睡觉。
此刻,他就穿着她曾经精心挑选的情侣睡衣,头发有点乱,拖鞋甚至都没穿。他那英俊的脸隐藏在一室阴暗里,就站在几步远的位置,静静望着她。唯有他的双眼,平日里缀满笑意和光芒的修长双眼,此刻暗沉灼人。仿佛写满了很多复杂涌动的情绪。
她也呆呆地望着他。
“晗妤,我没有出轨。”他的声音又哑又轻,“今后,也永远不会出轨。”
——
同一个夜晚,厉致诚照旧从爱达下班,一个人回到居住的小区。
这是每天,小区里最热闹的时分。所有商铺都开着门,人和车辆进进出出。厉致诚一身黑色外套,慢慢踱着步,到了一家餐馆面前。
这一家的口味不错,以前他和林浅经常来这里打发晚餐。
虽然他沉默寡言、气度逼人,餐馆的经理跟他也熟了,殷勤地将他引到偏僻的一桌坐下,问:“还是炒两个菜,打包带走?”
厉致诚颔首:“谢谢。”
女经理忍不住又问:“您女朋友出差还没回来啊?”以前都是两个人一块儿来吃的,俊男靓女、亲密依偎,羡煞旁人。那时这位酷帅精英男的笑容也要多很多。
她提及林浅,厉致诚倒是露出一丝微笑。
“嗯,她还不知道回来。”他淡淡地答。
因为逼近年关,窗外已经有小孩在路边放着烟花,一簇一簇,煞是光芒耀眼。厉致诚手指轻扣茶杯,静静看了一会儿。这时服务员将打包好的饭菜提了过来,他付账接过,一个人又走出了喧嚣的餐厅,走回不远处的湖边别墅。
夜色中,树影婆娑,小径幽深。厉致诚一手提着外卖,另一只手插在裤兜里,走到前院的葡萄架时,脚步一顿。
不知何时,葡萄藤已经爬满了一架,枝叶茂密、翠绿逼人。
厉致诚静默地看了一会儿,眼中缓缓浮现笑意。
明年夏天,大概就能吃到亲手种的果子。他几乎可以想象出,林浅缠着他摘葡萄的画面。
“喂,我矮了一点啊。要不然才不指望你。”
“抱我起来摘……左边一点,嗳?别摸我腰啊,好痒……”
……
厉致诚垂下眼眸,敛去沉沉笑意,迈开长腿踏上门前的台阶。只是因为想起了她,一瞬间也就想起很多的她。
想起三个月前,她铁了心要去创业,娉婷站在他和林莫臣面前,清脆的嗓音掷地有声:“……我要站到所有人面前,让他们印象深刻。我要让他们再也无法误解。我一定……要让他们看到。”
也想起她被人用鸡蛋砸中时,那满脸的污秽和凌乱。那时她的眼神并不慌乱,也不恐惧。她的眼中只写满了迷惘,迷惘得让他心头颤抖。
“等你发动大反攻的时候,我会回来。”她说。
如此负气,又如此情深意重。
……
那天他对她说得一点没错。更狼狈的是他。
以前他从不知道,思念会令一个男人的心如此狼狈。虽然这份狼狈不被任何人知晓,只在偶尔夜深人静时,抑或是坐在最吵闹紧张的会议现场时,突然就会想起了她。
求而不得,辗转反侧。那只是一份极淡的情思,却始终萦绕在男人心头,撩得人时常心浮气躁,窒闷于胸,却得不到她的纾解和慰藉。
然而正如对林浅说过的话,他是个很能忍耐的男人。
现在她要去追逐梦想和自我,他愿意暂时放任自由。
但一旦归来,他就会令她知道,她搅乱了多么深多么浑的一潭水。
她激起了他更强烈的征服和占有欲望,又打算怎么安抚?
——
推开门,却发觉玄关多了双鞋。客厅一角的落地灯开着,映出暗暗的光。沙发上多了个人,正拿起遥控,在开电视。
当然不是他等的那个人。
顾延之将电视调到霖市经济频道,这才转头看着他,笑眯眯的。
厉致诚脸上也浮现淡淡的笑意,将手里的饭菜往桌上一放,在他身旁坐下。
“什么时候回来的?”
顾延之的头发还微湿着,显然刚洗完澡:“今天早上。跟蒋垣拿了钥匙,直接来你这里睡觉。”慢悠悠瞥他一眼:“反正你现在是孤家寡人,女人也不稀罕回来。我这几天得避避风头,躲在‘跟我已经决裂的’厉致诚家里,最隐蔽最安全。”
厉致诚没搭理他的奚落,起身走到冰箱前,拿了几罐啤酒。递给他一罐,自己也打开一罐,慢慢喝着。
“都筹备好了?”他问。
顾延之点点头:“万事具备。明天开始,网络广告就会大面积投放。”
厉致诚就不多问了,举起啤酒跟他轻轻一碰:“辛苦。”
顾延之淡淡一笑,仰头喝了一大口。冰凉的酒液淌入喉咙里,只觉得畅快淋漓。
清寒寂静的冬夜里,两个男人就着酒菜,慢慢吃着。当电视中播放DG的广告时,顾延之低低嗤笑一声,扭头看着厉致诚:“别说,DG的产品质量的确可以,外观设计也新颖大气。这一点,咱们真得跟他们多学习。”
厉致诚点了点头:“师夷长技以制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