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犯人貂蝉押上!”
时隔已久,再听到旁人以“貂蝉”来称呼自己,女子忍不住身形一僵。
似乎再被冠上此名,便真正意味着她要背上所有的罪名了……
她脚下拖着沉重的锁链,被两名狱卒押到了鞫讯阁中。
相较于牢房中的阴暗潮湿,四下置着的灯架之上徐徐燃着的白蜡将四面白墙的鞫讯阁内照得尤为明亮。乍然被押送进来,久不见光的女子只觉得刺目之极,视线恍惚中,隐约见有一人坐在长木桌的高背椅之上——
待再清晰一些,又可见对方身着一袭靛蓝色棉布夹袍,通身携着一股书生气,俊逸的眉眼之间神情亦是平淡闲适,与肃立在左右的带刀狱卒及四周环境有着一种截然不同的对比,可女子见了,却是半分也无法放松下来。
“大胆,见了和大人还不下跪!”
“……”女子微微抿了抿苍白干裂的唇,掩去内心的忐忑紧张,仍不肯跪,只看着坐在那里的和珅说道:“听说如今和太太已经痊愈,和大人今日找来,可是考虑过我之前的提议了?”
她拿那桩‘秘密’来交换和珅帮她从金溶月手中救回她的儿子,再帮她瞒天过海逃出京城去的提议——
之前她找上门去,和珅态度冷漠,如今想来必是因冯霁雯生死未卜的缘故。
果然现如今冯霁雯一醒,他便找来了。
这便证明她还是押对了的……
她还有希望活着离开这里!
和珅已抬手屏退狱卒,张口却是:“你将东西交于我看罢,我再决定帮不帮你救回儿子。”
是极平静却不容置喙的语气。
女子闻言冷笑了一声。
“你先将庆儿带到我面前来,再助我离开京城,我再将东西交给你亦不迟!”
若不然她如何能安心?
“你误会了。”和珅看着她,语气毫无波澜地道:“我方才所言指得是你将东西交于我之后,我再帮你将儿子救回——而至于你能否离开京城,与我并无干系。”
“你这是什么意思!”女子脸色赫然一变。
“我无意救你。”和珅直言道。
最多是拿她儿子来换罢了。
“……那你凭什么以为我还会把东西交给你!”
和珅抬眼看向她,反问道:“你如何作恶与我无干,可你险些害我夫人性命,单凭此一点,你又凭什么认为我还会让你活着离开此处?”
对上他的眼神,貂蝉一阵心惊。
这双眼睛既无愤怒也无怨恨,甚至也看不到解气之意,除却平静之外,再无其它情绪。
平静到甚至让她觉得这是一种在看待一件死物般的眼神……
不过顷刻间,已有冷汗爬上了她的额头。
“现如今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临死之前将你儿子救回来,二是带着你那桩‘秘密’一家三口到九泉之下再行团聚。我无意强逼,你自己选——”
有冷风顺着门缝钻入阁中,烛火一阵颤动。
……
“送是不送都没什么紧要的,又不是日后再见不到了。你如今大病初愈,近来外头又冷得让人不敢出门儿,这么早便特意跑来送我,倒让我心里头有些不安了。”紫云从马车中下来,握着冯霁雯一双手玩笑道:“若再冻出个好歹来,回头和珅怪罪于我,要我如何担待啊?”
“就数你嘴贫。”冯霁雯看着她笑道。
“就是。”一旁的那彦成背着手说道:“依我看这满京城要数嘴贫的话,除了伊江阿便是你了——好好的姑娘家,成日里嘴上也没个清静。待回了广州,若还是这幅模样,二姑母只怕还要说是咱们京城家教更差些,没能管教得好你。”
“……要你管我。”紫云努了努嘴巴,眼角处却往下垂了垂,似藏着一抹道不明的失落。
冯霁雯将她的反应看在眼中,却是下意识地往城门处瞧了一眼。
……
“事儿也都帮你干了,你同意是不同意带我同去云南,倒是给我句准话儿啊我说!”
和珅刚出了刑部地牢,便被伊江阿缠上了。
眼见和珅离出的日子越来越近,是后日一早便要动身了,还没得到句准信儿的伊江阿急得不行。
和珅的为人他再清楚不过了,没有其它,只一点——让人摸不透。
正因摸不透,拿不准,所以心里头可谓是一点底儿也没有。
和珅拂了拂衣袖,问道:“你想谋个什么差事?”
伊江阿见有戏,连忙快步跟在和珅身侧说道:“先让我跟着押粮队伍走,待到了云南大营中,你忙你的正事儿去,我自有我自己的法子门路——”
“云南大营?”和珅边往前走边道:“这么说,此行前去,你是不打算随我一同回来了?”
“这你就不必管了,只要你答应带我同去,其它的我自有打算!”
伊江阿一脸阿谀讨好之意,顺手将一只巴掌大的锦盒塞到了和珅眼中,道:“我上回听嫂子说自服了赤灵芝醒来之后,浑身上下什么都好,唯独一双眼睛大不如从前了,视物总有些模糊,想是这一场大病到底还是落了病根儿的……都说珍珠养目,这里头是一颗上好的东珠,得有两颗花生粒儿大小,难寻着呢,回头和兄带回去磨成粉给嫂子服下,试试能不能有些益处!”
和珅接了过来,似笑非笑道:“算你小子有心——”
“嘿嘿,正所谓礼轻情意重,和兄懂我这份儿心思就成!”
永贵府跟出来的小厮闻言忍不住微微瞠目。
礼‘轻’情意重?
这颗珍珠难道不是公子花了几百两黄金求来的吗?
而让他更加不好接受的还是公子买来珍珠送给和大人,竟是要给和太太磨成粉服下,用来缓解眼疾……
到底这不是普通的珍珠,一颗下去足以在缸瓦市街上买下一间铺子了!
但这礼瞧着好似还真送到和大人心头儿上了……
有钱人的世界他真的是不太能够理解啊。
“午后你再来刑部寻我,到时我自会命人在押粮兵列中与你记名造册。”受了贿赂的和大人,总算是对伊江阿松了口。
伊江阿大喜,连忙道:“还待午后作何?咱们现在过去不就成了么!”
还是趁热打铁的好,以免再生出什么变故来。
毕竟眼前的人比千年狐狸还要狡猾上几分,对谁都有使不完的心思,谁也猜不着他脑袋里装得都是些什么玩意儿,难保下一刻就会变卦也未可知啊!
“因为这会儿你怕是没工夫忙活这些。”
“我怎么没工夫了?我恰巧闲着呢!”
伊江阿说着就要拉着和珅去造册记名领兵服去。
“紫云格格今日回广州,这会儿怕是已经出城了——”
伊江阿脚下一滞。
紫云今日回广州?!
他怎么没得到信儿呢!
是了……这些日子来他一心扑在跟阿玛诸般僵持上头,极不容易撇下这茬儿,打算从和珅这儿另寻门路,又在为去云南做准备,虽是事事皆为了紫云,可确也是疏忽了奉恩辅国公府那边儿的动静了!
可就这么短短十来日的功夫,紫云竟是要走了!
“……你怎么不早说!”
伊江阿丢下这么一句话,便倏地折身疾步往外走去。
小厮不明所以,连忙小跑着跟上。
“还不快去备马!”
伊江阿急声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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