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里来是新春,赶上猪羊出了门,猪啊羊啊送到哪里去,送给咱英勇的八呀路军……”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开区交通局的大门前,爆竹声响成一片,阵阵硝烟腾空而起,灿烂的烟花在晴空中绽放。
十几辆大货车横亘在交通局院中,车上卸下成箱的饲料和矿泉水,三个司机喜笑颜开走在最前面,个个手里拿着锦旗,后面跟着十几个司机,同样手不落空。
“执法严明,交通保障”
“优质服务,为民解忧”
“交通显神威,心中为人民”
金色的大字在红色的锦旗上格外闪亮,格外耀眼。
办公室主任尹建林起初被突如其来的鞭炮吓了一跳,可是看到笑逐颜开的司机,看到手里的锦旗,看到卸下来的慰问品,立马笑着拿起了电话。
在他的印象里,司机主动给交通局送锦旗,还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以前陈江平在的时候,货车司机不服处罚,投诉打架的事常常生。
好事啊!
几个司机刚刚走进一楼大厅,副局长王国光就带着尹建林迎了下来,祁涛举着相机跟在后面。
“咔嚓——”
祁涛的相机里拍下了王国光接过锦旗的笑脸,拍下了尹建林的接过锦旗的笑脸。
作为秘书,以往到了年底“千企万人评作风”的时候,交通局往往垫底,难兄难弟当中,肯定还有公安局,两家都是执法单位,都面对着广大司机,成绩都好不到那里去。
到了这个时候,祁涛在总结的时候,是颇要浪费几个脑细胞的。
好了,今年年底,终于有东西写了。
一个秘书能够妙笔生花,先是要建立在工作有成果的基础上,没有成果,空话废话连篇,他自己都膈应。
当王国光笑着把锦旗交给办公室,自己从岳文办公室出来,他没留意到,背后的岳文也是笑容盈面。
岳文笑着拿起电话直接拨给朱阿毅,“阿毅,罚款到位了没有,噢,西官营找不着账本?那就先罚两万。”
“就罚两万?”显然,朱阿毅的胃口不小。
“就罚两万,按照法律来,”岳文谆谆嘱咐道,“执法更不能违法。”
“正月里来是新春,赶上猪羊出了门,猪啊羊啊送到哪里去,送给咱英勇的八呀路军……”
朱阿毅开着警车,哼着小调,又一次走近了西官营。
这个村,这几天,他几乎天天都过来。可是他使劲睁睁眼睛,才现自己眼前的景象不是错觉。
一夜之间,板房式的小岗亭,竟又重新上岗了!并且,在小岗亭的两边,正在施工,两排东西向的瓦房已经打下地基。
“蒋门神…….”
朱阿毅只觉一口痰堵在喉咙里,他不知道该骂街还是该表扬,开区速度,也生动地在这里体现出来。
“呸——”
一口浓痰吐了出去,正吐在一个青皮脚下。
青皮的眼光立时不友善了,很不友善,他一转身,从正在施工的瓦房边上牵出一条狗来。
犬中之王——藏獒!
朱阿毅连看也不看,推门下车,就朝前面走去,这几个虾兵蟹将他不放在眼里,可是后面的执法人员叫了一声,“朱所!”
声音都变了味,朱阿毅猛地回过头来,只见不知什么时候又多了一只藏獒,两只藏獒狂性大,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看得都瘆人。
“呜呜——”“嗷嗷——”
就在藏獒伏地猛蹿过来时,朱阿毅象长了飞毛腿一样,一下跳进了车里,听着外面狗爪子抓着车门的“吱吱”声,春天里,他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朱所,怎么办?要不要跟岳局长汇报?”
“不用麻烦局长,我们自己解决。”朱阿毅哆嗦着掏出手机来打给了芙蓉街道交通所所长曲思忠。
有其局长必有其下属,李云龙说过,兵熊熊一个,将熊熊熊一窝,局长强势,他也要强势!
他,今天也要学着岳文的样子,把这岗亭给他掀喽!
曲思忠很配合,那胖财主一样的身材出现在朱阿毅眼前时,朱阿毅甚至都能看到那金丝眼镜在太阳下晃得耀眼。
西面,从街道出,推土机、铲车,也都轰鸣着朝西官营一路驶来。
一切都很象前些日子岳局长那样摧枯拉朽、敌人不战而降!
曲思忠的车开过了收费站,当车辆停在朱阿毅跟前时,两人同时推门下车,四只手立马紧紧握在一起,两只队伍在西官营胜利会师!
心意是相通的,心意是相同的。
两人眼里都燃烧着火苗,熊熊火苗中都是一个意思——平了它!
警笛再次响起,喊话器的声音立马覆盖了这个区域,“岗亭里的人出来,立即出来,立即出来!”
朱阿毅只喊了三遍,岗亭里的妇女就都跑了出来,朱阿毅立时信心百倍,交通局的钢铁洪流压境,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上!”
朱阿毅仿佛又看到那天岳文的身影,他模仿着岳文的样子,大手一挥,铲车与推土机立马朝前面开去。
一米,两米,三米……十米,二十米…….
曲思忠笑着抽出烟来递给朱阿毅,这是一份五块钱的香烟,山海本地产,但是特有劲,老烟鬼们的最爱!
朱阿毅舒服地吐出一个烟圈,烟雾消散,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几个老头老太太,一个个拄着拐杖,颤巍巍地站在岗亭前的减速带前,一个个用决绝的眼神看着朱阿毅的铲车。
“停!”朱阿毅甩掉烟头,嘶心裂肺地喊道,可是,不用他喊,铲车自动停了下来,司机伸出脑袋,“朱所,这,过不去啊!”
是过不去,你拆掉岗亭是执法,可是撞坏老人,那是犯罪!
大院里的平房中,这一幕都逃不过不蒋门神和胡三娘的眼睛,石谦笑道,“三娘子就是有办法,交通局这下还怎么拆?”
“岳文来了怎么办?”蒋门神作心有余悸。
胡三娘也笑了,“来了就撤,反正没有收费的人,他们也没有证据,”她看看大院里十几辆摩托车,那是给收费的妇女预备的,交通局只要来人,几个青皮载着几个妇女片刻功夫就会消失在村里,遁入寻常百姓家,“喏,他要敢拆我们的亭子,对着这些老人,他能下得去手?!”
蒋门神笑着点燃一支烟,“娘子这招真高,给这些老人每个月五十块钱,排上大用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