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蒲说的有些语无伦次,到后面,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个什么意思了,东方将白紧张的看着他爸,爸不会一个激动就大方的让妹妹永远留在苏家了吧?是,养恩是大,可他想要妹妹,说他自私也好,无耻也好,他就是想要妹妹,不是偷偷摸摸的相见,不是人前保持距离,而是俩人能大大方方的走出去,让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他妹妹,亲妹妹,听她甜甜糯糯的喊一声“哥”,那种死而无憾的幸福,简直就是毒药,听过一次后,就再也戒不掉。
好在,东方蒲那话没说完,就被柳苏源截了过去,他态度十分诚恳,“东方总裁,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咱两家其实不存在谁对谁有恩,当年,泊箫顺着淄河飘到我女儿跟前,她是救起了泊箫,但泊箫也救了她,她原本是去轻生的,看到泊箫才有了活下去的希望,所以,她们俩啊,遇上是缘分,是彼此救赎,这些年在紫城,我们也没出什么力去教养,完全是泊箫自己争气,学习好、脾性好,人缘好,哪哪都好,这不是我们的功劳,是她懂事,她还一直帮着照顾我们父女俩,孝顺乖巧的不得了,尤其是对我这女儿……”
说着,喉头哽咽,就说不下去了。
柳絮接着感怀道,“是,对我最好,我那些年被噩梦缠着,没一天好过,对泊箫没尽过多少母亲的责任,倒是让她一直宽慰开解我,我能活到现在没疯,一半是因为仇恨支撑着,另一半就是泊箫的贴心和陪伴,她太聪明懂事,很多事儿看得清楚,却怕我伤心,从来不问不说,去年,她考上帝都大学,明明想跟好友一起来读书,可因为我,毫不犹豫的就推迟了,半点怨言都没有,现在,我更是借了她的光才报了仇,我这个当母亲的对她那点恩,简直不值一提,所以,你们不要有什么负担,只管认她回去,你们……会比我对她更好。”
说道最后,她复杂的撇开脸,看向车窗外,“我是不配当她母亲的,我心里被仇恨早就焚烧的一点人情味都没有了,但我相信,东方夫人是个好母亲,只有她才能给泊箫完整的母爱,我不会嫉妒,也不会拈酸吃味,我顶多……就是羡慕一下,更多的是祝福,我想泊箫过的好,而这样的好,只有你们能给。”
她给不了,她早就只剩下一副躯壳了。
“柳儿!”
“爸,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东方总裁和东方少爷也不是外人,没什么不能说的,您不是也同意了泊箫认祖归宗吗,她身上流着东方家的血,别说咱们没付出多少,即便有几分养恩,这血脉骨肉亲情,也是抹杀不了的,东方家比起咱们,这些年受的折磨和痛苦更深,咱们身边还有泊箫陪着,他们可是什么都没有,而泊箫陪了我们二十年,也足够了。”
柳絮的态度诚恳又坚决,倒是让东方蒲俩父子有些迷惑了,东方将白看了宴暮夕一眼,见他冲自己不动声色的点了下头,心里有数了,对着柳絮道,“大恩不言谢,以后但凡有需要我东方家的地方,我们绝无二话。”
东方蒲此刻百感交集,心口酸酸的,眼眶也潮湿了,“将白说的,便是我说的,可你也不要说这样的一番话,都是做父母的,我能理解,我知你心里必然要难受的,你既然坦陈相待,我也说两句掏心窝的话,破晓出生时,我们全家都喜爱的不得了,简直当成眼珠子一样疼着,十天后那场大火,不止要了破晓的命,也要了我们三个人的,尤其是我夫人,心疾到现在还时不时的作,我们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破晓会站在我们面前,真的,要是知道她当初没被烧死,我们早就去寻了,何至于折磨了二十年?”
他喉咙里埂住,缓了缓情绪,才能继续说下去,“她回来帝都,我听到儿子说时,那种心情,我到这辈子都忘不了,不敢置信,感恩狂喜,恨不得立刻冲到她身边相认,但是,我没有,将白也说,现在不是时候,一来,她身边的危险还未除去,二来,我们要求得你们的同意,虽然你们之前说了那么多,可在我们眼里,你们就是我东方家的恩人,这点毋庸置疑,你们若是不舍得破晓跟我们相认,我们也能理解,也不会去抢,因为我也为人父母,从小养大的孩子即便不是亲生的,也倾注了感情和心血,哪会舍得让别人带走?”
“可我,也不想虚伪的说,我不想认会女儿,我很想,但我尊重你们的意见,你们同意,我感激一辈子,你们不舍得,我也理解,只要不反对我们跟她相见就好……”
眼瞅着东方蒲的姿态越来越低,宴暮夕笑着接过话去,“东方叔叔,刚才外公和柳姨不是早同意了吗?您怎么还忘了呢?”
东方蒲先是激动的点点头,又无措的摇摇头,“可是,可是我也不能就这么……”
宴暮夕叹了声,换成别人演这种戏码,他肯定会觉得这是在玩套路,但他了解东方蒲,东方蒲心太软,是少见的善良厚道的人,这事儿说的不好听点,就是别人栽下的桃树,还是一养二十年,甭管尽心不尽心、用力不用力,反正桃树是人家栽的,桃子也是人家看着长的,忽然有人站出来要把桃子摘走,谁心里也不会好受?摘桃子的人又岂能心安理得、没有愧疚?
这个局,其实想要解开,也并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