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之门?”
听了时雍疑惑的声音,半山冷哼一笑。
“奇门遁甲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中,尤以死门最为恐怖。死门,又称为‘欲望之门’。欲过死门,须得无欲无求。但凡有人动了欲念,不论贪、色、淫,还是嗔、执、妄,都会命丧在此。故而,死室是一个强大的太虚幻境。机关易破,心魔难解。”
时雍一惊。
看来半山他们已经靠着双生鼓的图纸,将前室八门都走过了。杜室,景室,甚至死室都有了破解之法。那阻挠他们前行探宝的,到底是什么?
时雍与赵胤交换个眼神。
“那事不宜迟,先生前头带路吧,让我们见识见识,有多么厉害。”
半山收起表情,不悦地撇开眼。
“侯爷请。”
啧,这是看不起女人了啊?
或者可以说,这里的人除了赵胤,好像半山都没有放在眼里。
……
众人燃起火把,徐徐走过石门,这才看到方才赵胤袖箭射中的是一个人。
他倒在地上,袖箭正中他的眉心,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半山经过尸体的时候,踢了一脚,“没用的东西。该死!”
甫一出现就被赵胤一箭毙命,半山觉得丢脸,一脸都没看那个同伴。
时雍却默默地停下脚步,揭开他蒙面的黑巾,看了一眼,又搜了搜他的身。
是一张陌生面孔,不认识。身上除了一块焦炭般的漆黑令牌,什么东西都没有。
时雍不动声色地将令牌塞入怀里,紧跟上赵胤。
火光微弱,一行人带着一条狗在黑暗的石室和甬道里穿梭,几乎没有交谈。
一路沉默,空气里满是窒息的冷。
入伤、破景,过杜、闯惊。
到达半山所说的“欲望之门”死室的时候,时雍已经有些乏了。
可是,当她看到进入死门的甬道门口的拼音凿字时,犹如当头一瓢凉水泼过来,顿时浇了个透心凉。
“死门,又称为‘欲望之门’。开启之后,将会在十五分钟后关闭。欲过死门,必须无欲无求……”
方才半山所说的话,几乎是原句复述了上面的字。
看字迹的字体和痕迹年份,与懿初皇后所留下的完全不同,分明就是来自更久远的时代,或许,根本就是建陵之人所留。
这至少传达了两个信息。
除了懿初皇后,建陵人,也就是狄太祖元昭皇后也会拼音。
更可怕的是,半山或是邪君所获得的信息显然来自于这块石壁——
“半山先生。”时雍突然开口,笑盈盈地指着石壁,“这上面写的是什么呀?”
半山目光闪过,冷哼挑眉。
“公主想知道?哼!我凭什么告诉你?”
时雍心底一声冷笑。
你明明已经说过了,为何现在不肯说?根本就是不认识。
时雍故作不悦地翻了个白眼,“那你说说,怎么相助我们经过死门吧?”
半山突然敛住表情,严肃了起来。
“等一会死门开启,只有一刻钟的时间,就会关闭。你等务必抱元守一,排除杂念,跟上我的脚步。”
说到此处,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
这瓶身很是熟悉,与如今还陈列在锦衣卫衙门的那些毒药瓶几乎一致。
“每人一粒,压于舌下。”半山从瓷瓶里倒出药丸,交到谢放手上,示意他分下去。
见众人都不动,他又阴冷冷地笑了一声。
“怕我下毒?我若想毒死你们,用得着兜这么大的圈子?”
时雍看了看掌心里的药粒,勾唇道:“毒死不怕,被控制就可怕了。你不是刚说了,这就是一个幻境?谁知道掌握人心的,是不是就是这粒药?”
半山闻言有些气恼。
“你这小女子为何非得与我作对?这是宁神醒脑之药,可避免你们被死室的幻境所控制——”
激将法挺好使。
这老头真是变了个心性。
时雍挑了挑眉,哦一声,率先将药丸丢入嘴里,压在舌下。
药丸有一丝丝的甘甜,确实有醒脑开窍的中药成分在内。
砰!
前方石门洞开,半山神色突然严肃。
“死门已开,一刻钟计时。走!”
一听这话,众人脸色都凝重了几分。
单是一个“死”字,听上去就比前面几个石室更为恐怖。
然而,时雍踏入石门,却现死室里有着出乎意料的盛景繁华。
它不是黄泉路,不是奈何桥,也不是阎王殿,更没有她以为的魑魅魍魉之物,相比于前面六室的阴冷森寒,这里几乎可以称得上美丽,石室面积也比前六室宽敞许多。
头顶星空万里,四周鸟语花香。声、形、色,都有。时雍简直无法想象,在一个皇陵里面,造陵人是靠什么做到的……
那些星云仿佛是夜明珠或是夜光石,一闪一闪,无须借助火光,就能将石室看得清清楚楚。
时雍抬头,但见一个照壁横在石室前方。
照壁上有一幅画。画上是两个栩栩如生的男女,女子身姿姣好,男子丰神俊拔。只是因为年代久远,已看不清画上之人的面目,只余照壁上的两排凿字,清楚地记录着岁月的痕迹。
“金戈铁马豪情战千里,江山如梦爱恨皆成空。”
怎么伤感起来了?
造出这等机关将人困在陵里,陵主人还会伤感什么?
时雍绕过照壁,再次看到一座石碑。
这次是懿初皇后留下的字样。
“江山红颜,变黄土白骨。元昭皇后善机关巧术,会奇门遁甲,懂得风水命理。那她在造陵之时,可否算到在她自己和狄太祖百年之后,世事沧桑会有巨变?纵横天下无敌手的狄王朝,偏居漠北成了北狄?甚至连她和狄太祖的陵墓,也被毁坏如此,甚至千百年后,还会因她留给子孙的旷世宝藏而遭贼人惦记?唉!世间事,天下事,终是如梦一场。这欲望之门的幻境,想必便是元昭皇后的了悟吧。只不知,再有人见到我留字时,又是何年何月?那时,我又长眠何处,枯骨尚存与否?”
时雍静默。
造陵的伤感了。
修葺的伤感了。
她……也有点伤感了。
机关算尽,总归是一死。
只有大自然才是真正绝对不可抗的力量。
如此伤感,不如不要来这世间也罢。
这愁绪来得十分的迅速,几乎顷刻便左右了她的心智,整个人突然就丧了起来。
“阿拾。”
一只手慢慢伸过来,握住她的。
赵胤的声音平静地响在耳侧。
“勿生杂念,心神安宁方可平安离开死室。”
时雍激灵一下,想到半山方才说的话,舌头动了动,在嘴里搅裹一下,吸了吸那粒药丸,深吸一口气。
“亏得侯爷提醒,差点走火入魔。”
赵胤道:“造陵者,真是个百年难遇的人才。”
“是啊,可她还是死了。”时雍叹息一声,语气有种难以描述的幽怨。
赵胤低头看她,紧了紧她的手。
“与喜欢的人行喜欢之事。活着,有归途。死后,有去处。何憾之有?”
与喜欢的人做喜欢的事,说的是狄太祖和元昭皇后,还是说的他们两个?
时雍心里一跳,望着他的眼睛,莞尔道:“如果我与侯爷今儿死在阴山皇陵,侯爷会有遗憾吗?”
赵胤想了想,“有。”
去!
刚才还说与喜欢的人行喜欢的事,死了没有遗憾呢?
这个男人是变得太快,还是想说她不是自己喜欢的人?
时雍的脸当即沉下,鼻翼里不轻不重地哼了声。
“走快些吧,只有一刻钟。”
赵胤嘴角微微勾起,一把扼住她的手腕,将她往身边带了带。
“你我尚未大婚,难道阿拾不无遗憾?”
时雍唔一声,挑了挑眉梢,见左右无人,轻轻撇嘴。
“那倒也是的,我还没有睡过侯爷。”
一个睡字,差点让赵胤破防。
他眉头皱起,一脸严肃地道:“收敛心神,抱元守一。不可有贪念,不可有淫心。”
淫心?
原本时雍没有多想,这话一入耳,突觉鼻尖有暗香萦绕,像有什么东西钻入了衣裳,无声无息地骚弄着她的身子,再看赵胤那张脸,眉梢眼底都晕染着勾人心魄的蛊惑……
时雍喉头一紧,一双乌黑的眼竟泛出一丝赤红,那光芒亮得惊人。
“侯爷……”
她满脸绯红地拉住赵胤的手,朱唇微启。
“我好像中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