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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横觉得这一片冷得有些可怖。温度并不低, 但就是想瑟瑟抖。
她盯着那位讲师的手失神地看了一会儿, 目光有一瞬间仿佛穿透了她的手臂, 看见路面上那块大理石表面的纹路。
立马甩了甩头,将思绪收回来。
艾德里安娜察觉到她的动作,问:“你在看什么?”
“哦……没什么。”君横盘腿坐在地上, 吁出一口气道:“我只是奇怪,学院为什么要设这样一个魔法结界,多危险啊。难道里面还放着什么宝贝儿?”
“是啊,为什么呢?”艾德里安娜笑了一下, “你该回去了。晚上出门不安全。”
她说着再次推了下菲尔, 菲尔乖乖跳下来,来到君横身边。
小鸡朝后退一步, 左右张望, 跟着催促道:“菲尔既然已经找到了,走……我们还是走吧!”
夜路走多了, 总能认出一两个鬼的。
大晚上,在空无一人不开灯的学院飘来飘去,想也知道她不会是人。
君横暂时没有陪鬼夜聊的爱好, 于是点了点头,一手拖着菲尔,一手拽着小鸡, 仓惶往门口跑去。
她能感觉到艾德里安娜的视线定在她身上, 最终在自己转过门口, 躲入墙后,那股锋芒在背的感觉才慢慢消失。
君横小跑着向前,回头看了一眼,确认街头空荡荡的。才将菲尔放到耳边,问它:“她是你原先的主人吗?”
菲尔抱着自己的爪子失落道:“艾德里安娜。”
小鸡忐忑问:“就这样放着她真的没关系吗?她的存在跟学生的状态有没有关系?”
君横说:“她应该是地缚灵。没关系,一般地缚灵不会去伤害无辜的人,她身上也很干净。”
小怂鸡浑身颤:“可是鬼,能碰到菲尔吗?”
君横:“大概是因为他们之间有什么特殊的联系吧。”
小鸡想想也是,如果菲尔跟艾德里安娜之间曾经有主仆契约,那就说得通了。
君横脚步越走脚步越快,最后几乎是飞也似地冲回公会。直到踩进公会大门,一人一鸡才重重舒了口气。
菲尔回去自己的小窝,君横跟小鸡去自己的房间。
她推开自己的房门,开了灯,坐到桌子的前面。抬手用力揉了下脑袋,长长吁出口气。
小鸡围在她的脚边,小声叨叨:“艾德里安娜?我从来没有听会长说起菲尔的主人过,我还以为菲尔的主人根本不住在卡塔里小镇呢,没想到竟然是魔法学院的讲师?”
名侦探鸡深沉道:“可既然是讲师,就算意外去世了,也应该有人会提起她呀。我住在这里六年了,竟然从来没听人说过这个名字!”
小鸡得不到回应,越想越慎人。跳上桌子去看:“君横?喂喂君横?”
她试着喊了两声,现就几秒钟的时间,君横已经搭在桌子上面睡着了。
“你是猪吗?啊你这头猪!整天只知道欺负我!”小鸡大胆地用自己的肥翅扇她脸,“快点给我到床上去睡!”
君横一回到房间,只觉得倦意如潮,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但精神其实很亢奋。她猜测是之前被那什么精神系结界给影响了,需要休息。
脑海中有一瞬间放空,结果再睁开眼,现自己又站在了魔法学院的门口。
不过这一次她很清楚自己是在做梦。无论怎么念护身咒,净心咒,百解邪法咒,都没有用。
这种感觉太新奇了,像是灵魂出窍,但又不是。感觉是思维被拉近了另外一个空间。
魔法跟道术这么不一样的吗?
学院里和她离开的时候一样,一片漆黑。哒哒的水声从前方传来,还有风从哪个不知名的小弄吹出而出阵阵呜咽。
君横抹黑朝着教学楼走去。
一步步爬上了三楼,转身面向走道。果然三年A班的教室里亮着一缕暖黄色的灯光。
好刺激。
君横深呼吸,走过去推开了门。
艾德里安娜正坐在讲台上,面前翻着一本浮在半空的书册。教室空荡荡的,窗户紧闭。
对方看见她进来,笑道:“你好。”
君横手按在门把上,能清晰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应了一声说:“你好。”
艾德里安娜说:“你想来上课吗?请坐吧。”
做鬼也不忘记上课。多么感人肺腑的一幕啊!
君横迟疑片刻,反正也躲不过,干脆坐下聊聊天好了。
她选了前排一个靠门的位置,拉开椅子坐下,问道:“你是……精神系的魔法师吗?”
艾德里安娜微笑点头:“是的。我的老师是一位魔导师。精神系魔法师中最出色的一位。可惜我不像她那么优秀。”
君横说:“但我不是哈。我不会任何魔法,所以你教的东西我应该用不上。”
艾德里安娜并不挫败,继续柔声问道:“那你想学什么呢?”
“我想跟着师父。”君横叹道,“以前不知道好好学习,书也不背吧,符也不画,荒废了功课跟时间,现在后悔了。如果我回去,一定从画符背咒开始。”
艾德里安娜朝她靠近,安慰道:“不要担心亲爱的,还是有机会的。”
君横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人的记忆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它其实能记住你看见过、听见过的事情,只是你不知道而已。”艾德里安娜两根冰凉的手指按在她的额头,“精神系的大魔法师,可以帮助你挖掘出大脑的各种潜能。虽然我远不上我的老师优秀,但是我想我可以帮助你。”
艾德里安娜:“亲爱的孩子,闭上眼睛。想着你那本书的样子。好了,你现在可以翻开你的书了。”
君横睁开眼睛,现自己面前躺了一本青色封面,扉页写道《茅山论》。
君横翻了一页,上面字迹清楚,不像梦中一样是密密麻麻又模模糊糊的黑点,当下一惊。
重新闭上眼睛,心中默念师父总结出的符箓大全,手中书册似有变化。她又往后翻了一下,现是一张天雷符的符画,底下还记载着它的口咒。
“啊……”
君横抬起头,眼中金光闪闪。
她是神啊!
“这是什么?”艾德里安娜站在她的旁边,看了一眼说道:“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魔法阵。”
君横用手摸了一遍,手指飞速记忆,回道:“这是我师门学习的道法,跟魔法是两个不同的体系。”
艾德里安娜看她这个样子,没有打扰她,站到窗边,沉默看着窗外的景色。
君横翻书的手顿了一下,页面上的自己瞬间模糊。君横没管,问道:“你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艾德里安娜回了下头:“什么?”
君横说:“你不是地缚灵吗?也许你不知道这什么意思,但是你会留在这个教室,是因为有什么未完成的愿望。也许我可以帮你呢?”
“愿望?”艾德里安娜想了想说,“不,没什么。我只是在等我的学生回来上课而已。”
君横:“……”
真的,她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尽责的老师。恨不得下一秒蹦起来用生命给她热烈鼓掌,再给她颁一个勋章表以夸奖。
君横克制了一下,问道:“你的学生都有谁?”
她是菲尔主人的话,菲尔那小可爱的妖精总不可能是活了几百多年的老妖精吧?应该……能集齐召唤一下?
艾德里安娜落寞道:“他也许回不来了。也许不想回来。他是一位亡灵法师。”
君横:“……”
既然君横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小鸡舒展开翅膀,毫无负担地霸占了她的床。正准备休息的时候,却现桌上的人忽然间坐直起来,然后手指开始凌空挥舞,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跟谁说话。
眼睛虽然是睁着的,却明显没有焦距。
鸡是直肠子的,它都觉得自己快被吓尿了。
“君横?”小鸡飞到她旁边喊道,“你别吓我啊!你是中邪了吗?”
桌边的人似乎完全没有听见,嘴角还泛起一个诡异的微笑。
小鸡浑身毛都快炸起来了,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小锦囊推到君横那边:“君横?君道长你别吓我,你在干嘛?”
君横依旧不搭理它,仿佛完全没看见眼前这只鸡。
小鸡在她身边转了一圈,急得掉毛。观察一下,她只是在做看书的动作,没其他什么危险的姿势,生命似乎没有受到威胁,不知道该先松口气还是大哭一场。
现在也不敢睡了,就停在她面前死死盯着她,以防出现什么意外。
小鸡看一会儿,就时不时凑到她耳边孜孜不倦地喊她名字:“君横!君横你在干什么?起床了!起床给你一个金币!”
“君横你中邪了知道吗?身为一个道士你中邪了知道吗?”
“你到底是怎么了?我要扒你衣服了!我要偷走你私藏的所有的符!”
君横神情有一瞬间的崩裂,然后说道:“我在学习。”
小鸡得到回应,瞬间来了激情,更加用力喊道:“别学了!快点醒过来!你的鸡在等着你啊!”
“君横——!君横你快醒过来!!出大事了!火烧屁股了!”
“这是好玩的吗?你要吓死你的鸡了!”
君横在飞速翻书,虽然肩膀上没停着鸡仔,却可以听见小鸡在她耳边叽叽喳喳地吵,还越来越响,严重干扰了她的注意力。
君横用力翻了一页,偏过头吼道:“我要学习!学习使我快乐!学习使我的人生得到了升华!学习就是我人生的意义!不热爱学习的人宛如行尸走肉!谁都不要试图干扰我学习!所以你别再喊我了!”
耳边果然清静了。
君横终于满意。
然而不到一秒钟,它又开始声嘶力竭喊道:
“你就快变成真的行尸走肉了!有人在掐你的脖子啊我不是骗你的!你这只猪——!”
“你的房间刚刚进!鬼!了!你的驱邪符都不见了!!”
“夭——寿——啦!”
君横有一瞬间的恍惚,眼前莫名出现了一团黑气,飘荡在她眼前。
“咦……”那股熟悉的腐臭味,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君横后退一步,戒备道:“有鬼气!”
“有亡灵。”艾德里安娜转身看向她,然后抬手在她额头上一点。
君横视线顿转,重新回到自己的房间。而眼前正有一双黑气笼罩的手,紧紧扼住她的脖子。
君横脖子涨红,现已经不能呼吸。还是硬生生憋出了一句脏话。
“卧靠——”
君横于是把那本书所在的位置报给他们,在房间东子南北中五个方位各摆上了一张运财符,驱动后送命他们过去。
等他们的时间,君横就躺在地上,翻这边的图册。
小鸡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比君横看着更像一个做正事的人,它急道:“你不看着他们吗?毕竟是它们第一次啊。”
它刚才亲眼见证了几个良民的陨落。
百岁老人死后竟出卖自己的灵魂,是为那般?!
君横无聊地翻了一页册子,摇头道:“虽说人家不是专业的,但好歹也是个鬼啊。活了那么久了,智商总是有的吧。”
小鸡背着手,老成地在房间里转了十来圈。君横躺在地上哼歌。这时候房门被推开一条缝。
“吱呀”的声音响起,君横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看向小鸡,先声夺人道:“你不关门的吗?”
小鸡:“……我被你拎着手里丢进来的怎么关门!”
这时一团粉色的毛球从门缝里钻了进来。
君横定睛一看:“菲尔?”
菲尔迈着小短腿朝她走近。
君横将它捧起来,现它很没有精神,整个人都恹恹的,眼睛也只剩下一条缝了:“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小鸡担心地观察了一会儿,说道:“看起来像是魔力消耗过多。”
君横:“镇里出过什么事?你说菲尔的能力是什么来着?”
小鸡说:“精神系魔法啊。”
这时候菲尔睁开眼,虚弱喊了一声:“艾德里安娜。”
君横看着它说:“你想她了吗?”
她就那么直愣愣地对上了菲尔的眼睛,那目光仿佛将她吸进去一样,君横一时挪不开。
等她反应过来,眨了下眼,才现自己周遭的环境都已经变了。
君横:“……”
没躲过十五,连初一都特么没躲过。
这就是命运啊。
她转了个身,现自己正站在卡塔里小镇的街道上。
和现在的卡塔里很相似,又很不同。
正是白天,明媚的阳光从天空洒下,一群小孩儿从青色的石板上跑过,嬉笑打闹。
菲尔独自窝在一个潮湿的街角,闭着眼睛休息。身上的毛掉了大半,浑身黑乎乎的,完全看不出现在的可爱模样,更像是一个脏兮兮的煤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