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一片混乱,随着陈玉莲的尖叫声,还没走远的六爷冲进了屋,他灰白着头,眼神炯炯得看了一眼秦予希和陈玉莲手里抢着美工刀,旋即明白过来。
不好,秦予希这个傻丫头,因为高考落榜,会不了小情儿,要自杀啊!
六爷穿着布鞋,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上前来,用那铁一般的手,抓住了秦予希纤细的胳膊。
他的指骨抓着秦予希的胳膊,轻轻一压,秦予希顿时觉得自己握刀的手便麻了,她的五指被迫张开,手里的美工刀便是掉在了水泥地上。
陈玉莲赶紧用脚一踢,将那落在地上的美工刀踢远了一些,哭着拍打秦予希,大喊道:
“你这个造孽的啊,你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啊,外婆这么大年纪了,可就只有你一个心肝肝啊,你造孽啊,想死是吧?你死了外婆也活不了了啊,外婆现在就死给你看!”
说着,陈玉莲气得就要去撞墙,六爷赶紧往陈玉莲面前一站,秦予希也慌了,抱着陈玉莲的腰叫道:
“没有,我说了我没有要干嘛,我就是拿美工刀修个眉毛,你看,我左边眉毛修完了,就差右边眉毛了,我死什么啊死?大好年华在等着我,锦衣玉食在等着我,纸醉金迷也在等我,我干什么要死?”
见外婆和六爷同时愣了,朝她看来,秦予希立即给两人指了指自己的左边眉毛,又指了指右边眉毛,
“看到没?两边眉毛不一样,左边是我刚修的,右边的还没下刀呢,就给你们打断了,看看看!”
陈玉莲脸上挂着一片眼泪,看过去,好像还真是,秦予希左边的眉毛,明显比右边的弯弯细细一些,她忙是站好了身子,擦干脸上的眼泪,问道:
“你真没因为高考落榜了要去自杀啊?”
“没有,我阳光我向上,我心态不知道多好,谁自杀谁不是我妈生的!”
秦予希昂了昂头,揉了揉还没修过的右边眉毛,转身找了块毛巾给陈玉莲擦脸,
“外婆,条条大路通罗马,我疯了才会因为高考落榜这事儿自杀,放心吧,我好的很,我想得通。”
她是个与大学失之交臂的笨蛋,今年放榜,她高中没考上大学,在家哭了几天,就直接出去省城打工了,此时大约才18岁而已。
这个年代考个大学还是很不容易的,跟秦予希一样高中毕业,就直接去了大城市打工的人,也有不少。
秦予希家里没什么关系,想要在省城那个大城市立足,就只能有什么工作就先做什么工作,像她这种小菜鸟,最忌讳的就是眼高手低。
不过也太低了!她去了化妆品专柜当销售,无底薪的那种。
当时去之前,她电话告知了杜书墨,杜书墨就“嗯”了一下,然后秦予希的心沉了沉,抓着座机的话筒,说了一大堆,说为了他她一定要去省城,哪怕在省城里扫大街也好。
电话那头的杜书墨,静静地听秦予希说完,说了一句秦予希一辈子都忘不了的话,他说,
“坦白说,你的决定,其实与我无关。”
彼时,秦予希其实只是耍了个小聪明,她想通过这样的话来试探杜书墨,看看她到了省城之后,能不能和杜书墨住在一起。
她幻想得很美好,两个人一起奋斗,两个人一起吃苦,两个人把一毛钱掰成两半花,她愿意为了彼此的未来,勤勤恳恳。
但杜书墨显然想的跟秦予希不一样,刚刚大学毕业,他根本就负担不了秦予希,哪怕秦予希来省城扫大街,找一份自给自足的工作,杜书墨都不想对秦予希的未来负责。
杜书墨想一人赚一毛钱,他花他的,秦予希花秦予希的。
就因为杜书墨的这么一句话,秦予希患得患失的到了省城,并没有与杜书墨住在一起,也不敢去找她爸秦庆国妈妈肖曼曼,就跟她表妹马可心住到了一起。
马可心啊马可心,真是坑人不浅啊…这个人物跃上了秦予希的心头,一闪即过,她脑中一片混乱的记忆,都是关于马可心的,并不美好,甚至有些让人觉得恶心!
老旧的房子里,地板都还是木质的,陈玉莲和六爷相互对望一眼,他们刚才确实被秦予希吓了一跳,但此时再看秦予希,好像还挺好的,并没有一个想要自杀之人该有的颓废。
又见秦予希捡起了丢在地上的美工刀,陈玉莲和六爷立即紧张了起来。
秦予希却是嗔怪的看了两人一眼,转身走到了镜子前面,对着另一边没有修好的眉三两下的修好了,然后满意的看了看在镜子里的脸,回头对陈玉莲笑道:
“外婆,要我给你修修眉吗?然后打扮打扮,画个美美的妆。”
“这…”
陈玉莲又转头去看六爷,摸不准秦予希是个什么心态,怎么这几天都是晕晕沉沉,愁眉苦脸的一个人,这会儿竟然变得格外精神了?
本来秦予希就属于那种长相姣好的女孩子,这眉毛一修,整张脸就越的干净了,看起来,都不太像是在这大山里长大的孩子。
有种,怎么说呢,城里人的感觉。
只是,无端端的,拿着自己的眉毛整什么?
陈玉莲有些苦恼,六爷也有些苦恼。
倒是秦予希笑得坦然,将手里的美工刀放下,对六爷和外婆说道:
“别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我真的没事儿,外婆,你们出去,我换身儿衣服出去走走。”
“不行,这刀……”
陈玉莲明显还是不放心,于是秦予希便十分大方的,将桌子上的美工刀递给了外婆,让陈玉莲拿着,再将两人赶出了她的卧室。
房间里安静下来,秦予希这才好好的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卧室,这是她长大的地方,房子已经很老很旧了,传到她外婆手中的时候,这座吊脚楼其实已经有了半个世纪的时光。
以当时的眼光来看,这座吊脚楼真是土得掉渣渣了,这座寨子里的年轻人,在这几年纷纷出去南下打工,受了点儿大城市的熏陶,赚了些小钱回来头,将这些吊脚楼全部推翻,堆起了水泥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