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亭不动声色的看了吴大夫一眼,吴大夫眼神沉下。
“阳姑娘,麻沸散是给重伤的病患用的,郦家不是没有,不过那个药有很大的副作用,如果用了的话,的确可以减轻疼痛,可是伤口会恢复的很慢。”
吴大夫此话一出,阳拂柳却是松了一口气,只要有就行了,她现在也顾不上其他的了。
更何况里郦长亭还在这里,她不能让郦长亭看笑话。
“吴大夫,用了麻沸散的话,至少需要几天的恢复时间?”钱碧瑶皱眉开口。
以她对吴大夫的了解,如果是可行的法子,吴大夫早就说了,不会等到阳拂柳问的,只怕副作用是其次……
“回大夫人,若是不用麻沸散,挑破了脓包之后,第二天就可恢复的差不多,只是伤口还需要结痂,可如果用了麻沸散的话,最少三天不能出门。”
“什么?三天?我还要进宫的……”
阳拂柳率先忍不住开口。
再过两天她就要进宫了,如何能等三天。
“是啊,拂柳还要跟着长公主进宫呢!拂柳,你就听吴大夫的,忍一忍就过去了,有大夫人在呢,绝不会让任何牛鬼蛇神伤害你,欺负你的。”钱碧瑶这话说的,自然是冲着长亭来的。
长亭也不甘示弱的回敬道,“是啊,阳姑娘难得入宫一次,虽说不是参加比赛的,却也不好错过这么个好机会,有什么大不了的,忍忍也就过去了。更何况,吴大夫可是祖父最信任的大夫,还能害你不成?真要有牛鬼蛇神的话,也早就吓跑了,还留在这里吗?”
长亭说着笑了笑,一手托腮,很是享受的表情看向面色一会涨红一会清白的阳拂柳。
阳拂柳,你也有今天呢!
你就慢慢承受吧!
上一世,你冤枉我对你甩鞭子,害得我被郦震西用皮鞭甩的后背皮开肉绽的,那一次差点没挺过来,现在,不过是给你点利息罢了,你慢慢承受吧,我相信,吴大夫不会叫我失望的!
阳拂柳在钱碧瑶怀里瑟瑟抖,看着吴大夫的刀子到了面前,尖叫一声就想跳起来跑走,却被钱碧瑶大力摁住,
“拂柳,拂柳,想想过几天进宫的事情,你就不害怕了。只是在脓包上划破一个口子,没事的。”
钱碧瑶一边安慰着阳拂柳,一边冲吴大夫使眼色,示意吴大夫现在立刻动手,早点开始,也好早点结束阳拂柳的痛苦。
吴大夫拿着薄薄的刀片,嗖的一下划破了脓包。
这一下,的确是没有多大痛苦。
就是那么薄薄的一层皮,又是被脓包撑的半透明了,所以划破之后根本没有多大的痛苦。
“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见此,钱碧瑶长舒口气,急忙拍着阳拂柳后背安慰她,
“这就……好了?阳拂柳前一刻还惊惧的要哭了,这会却是带着满眼不可思议和震惊的表情看向钱碧瑶。
刚才那点疼痛,就跟针扎了一下似的,吓死她了,她还以为自己要痛晕过去呢!
“是啊,脓血出来了,不就是好了吗?”钱碧瑶此刻充分挥她宁可话说不能不说的本性,什么都不懂就胡说八道。
“大夫人,您还是抱紧了阳姑娘吧,接下来挤脓水才是至关重要的。只有将脓血全都挤出来,才能保证以后的恢复,否则,都是白费。”
吴大夫说着,在阳拂柳耳朵上垫了一块干净的摆布,然后就开始……
“啊!!!”
阳拂柳出一声凄厉惨叫,整个人疼的都要跳起来了。
可当她意识到郦长亭也在场时,不得不咬紧牙关忍住了,不让自己出任何疼痛的叫声。
钱碧瑶这会只剩下死死摁着阳拂柳的份儿了,也顾不上看长亭的表情。
难得,长亭能在阳拂柳的房间里面看到她如此痛苦凄厉的一面,这一趟倒是没有白来。
其实,这也都是阳拂柳自找的。
之前她不过是想用那种难闻的药膏来稍微折腾一下阳拂柳,谁知,阳拂柳不相信吴大夫,故意没用那些药膏,也是为了臭美,不想身上有那么难闻的味道,结果呢,却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昨晚还跑出去跟阳夕山理论,这不是自作孽是什么?
挤脓包的痛,长亭如何不知道?
上一世,她后背被鞭子抽的血肉模糊的,又得不到及时的救治,后背脓包一个接着一个,后来还是郦家的一个老管家看不下去了,找了一个婆子来,用烧红的银针给她一个一个挑破了,才将里面的脓血挤出来。
那种挤脓血的痛苦,长亭几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那是渗入骨髓的一种痛苦,挤的仿佛不是皮肉和脓血,而是骨子里面的骨髓,将骨髓压榨出来的那种痛苦。
这一世,终于轮到阳拂柳也尝一尝这种滋味了。
而且,后背挤脓包的痛,自是比不上耳朵的痛苦了。
越是皮肤薄脆骨多的地方,挤脓包的时候越痛,可以说,是超乎三倍的疼痛也不夸张。
不过,这点子疼痛加到阳拂柳身上,不过是多讨了一点利息罢了。
阳拂柳此刻痛的都要晕过去了,浑身上下都被冷汗浸湿。
她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要被挤出去了!
这哪里是挤脓血,简直是要人命。
感觉到阳拂柳浑身上下都仿佛浸润在汗水里,钱碧瑶也有些慌了,只能不停地安慰她,
“拂柳,再忍忍就好了,马上就好了。”
“这都快好了,你再坚持一会就好了。真的快好了。”
正在这时,吴大夫手腕稍一用力,阳拂柳再也忍不住,嗷的叫了一声,身子也跟着一动,挤出的脓血不偏不移的喷到了钱碧瑶眼睛里。
“啊啊啊啊啊!我的眼睛!!”
“什么东西进到我眼睛里了!!”
钱碧瑶也顾不上阳拂柳了,起身就在原地不停地跺着脚。
其他丫鬟婆子听到动静冲了进来,也不知如何是好。
“大夫人,没什么的,就是阳姑娘耳朵上挤出的脓血进到你的眼睛里了,其实这也不能怪吴大夫,是阳姑娘刚才突然动了一下,才会进到你眼睛里的,如果阳姑娘不动的话,也就没事了。”
长亭依旧是不紧不慢的语气和态度,眼底却是冷冷的讥讽嘲弄。
“啊!太恶心了!恶心死了!!嬷嬷,扶我先回去。”
钱碧瑶的猜测得到了证实,还是长亭给她证实的,这更加让她抓狂。
“拂柳,你……你先好好休息着,我……我先回去了。”钱碧瑶捂着眼睛,一想到那么恶心的脓血进了眼睛就想吐的感觉。她得赶紧回去找大夫看一看了。
钱碧瑶这边落荒而逃,连带丫鬟婆子都带走了,屋内就剩下长亭,阳拂柳赫尔吴大夫。
“阳姑娘,这会差不多了,稍后我让丫鬟给你上药,明日就能结痂。”吴大夫目的达到,转而到一旁擦拭双手。
语气态度比刚才还要疏冷淡漠。
阳拂柳疼的说不出话来,只能微微点头示意。
“明日结痂,三五天就能拆下纱布,最多十天半个月就恢复的差不多了。”
吴大夫沉沉出声,阳拂柳却是听的一愣。
“什么?拆纱布还要三五天?!”她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吴大夫。
“是。”
“可你刚才不是说如果不用麻沸散的话,两天之内就能好了吗?”
“我是如此说的,但我说的只是结痂的速度,而不是拆纱布的时间,阳姑娘,你误会了。”吴大夫早有预料,一边说着,一边手脚麻利的收拾着药箱。
“既然阳姑娘这里,药膏还剩下一半,那新的也就不需要送来了,一天换一次药即可,药膏要一日三次涂抹,明日我再过来看看。”
吴大夫说着,已经背起了药箱,准备离开。
阳拂柳双拳紧握,双眸赤红,有种被人耍了之后还被甩了一巴掌羞辱的感觉。
尤其是在接触到长亭冷冽嘲讽的眼神时,更是有种被人推入深渊的可怕感觉。
甚至一瞬间有耳鸣的感觉,双耳好像都听不到任何声音,嗡嗡的声音尖锐刺耳的在耳边想着,与此同时,还有另一个声音,好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却又准确无误的落入她耳中,
“阳拂柳!你永远也斗不过郦长亭!你就只能是她脚下的一滩烂泥!生生世世都是!!”
“阳拂柳!你这样的身份,凭什么跟郦长亭斗?!她有姑奶奶撑腰,有凌家书院撑腰,还有一群非富则贵的知己朋友!你又有什么?连你同父异母的哥哥都不管你了!你凭什么还跟郦长亭斗!!!”
“你这样的女人,注定了只能被扒光了扔在街上,被人亵玩嘲弄!!你没有好的出身,没有高贵门槛的娘家,没有真心实意的知己!你如何能赢了郦长亭?无论如何,那都是活该!你都是必败无疑的!!”
此次而狰狞的吼声在耳边响起,她不想听,可除了这不知从何而来的声音,再无其他。
她觉得自己这一刻要爆炸的感觉。
“啊!!不要说了!!闭嘴!闭嘴!通通给我闭嘴!!!”
阳拂柳尖叫着从床上跳了起来,挥舞着双手在身前狂乱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