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董娘子从门外匆匆走了进来,向袁氏禀报道:“侯爷将那尹小姐安排在外宅住下了。”
袁氏呼出一口气:“还好盛泽没有胡来。”
继而莞尔一笑,想自己这宝贝侄儿可是平定北地的将军,皇帝钦封的平安侯,又怎么可能糊涂呢?
之前听仆妇说,袁弘德要将尹氏安排在正房居住,她吓了一跳。
这没名没份……
未婚妻也不算什么正式的名分吧?
没过门,可什么都不是呢。
指不定什么时候就退婚了,那婚事也不知是怎么来的。
就算婚事是真的,可一个盲女怎么能配得上她的宝贝侄子呢?
见袁氏面色瞬息万变,董娘子道:“奴婢可是听说,侯爷原是要安排这尹小姐住正房的,却是这尹小姐自己说,虽有婚约到底没有正式成亲,不好鸠占鹊巢居住正房,所以执意领了随从住外宅去了。”
袁氏鼻子里冷哼一声:“算她有自知之明。”
董娘子默默不语。
这小娘子明明知书识礼,可是落在夫人眼里却并不觉得她好,委实有些冤屈。
“要不说府里该有个长辈坐镇的么?侯爷虽然建功立业,但到底年轻,行事难免意气用事,”董娘子不能明着帮着尹凝波说话,只能假意编排袁弘德几句,可碍于身份也不能明说,只能转而夸赞袁氏,“往后好了,有夫人来帮着侯爷坐镇,这府里中馈之事定是有条不紊,不劳侯爷操心的。”
袁氏微微颔:“盛泽既然请我过来替他操持内宅,那我从今往后就得替他多费心着,这孩子打小就跟在我身边的,我和他就如亲母子般,他小小年纪就上了战场,我这一想起来就心疼,如今总算功德圆满回京过太平日子,我原想着给他寻门温柔体贴的闺秀好好照顾他,谁曾想竟就冒出个未婚妻来,那女孩子出身小地方不说,还是个瞎子……”
袁氏说到这里,立即回过神来:“玉梅,你快去把侯爷请过来,我有话要好好询问他来着。”
董娘子立即领命去了。
到了正房时,却不见袁弘德。
院内的小厮说侯爷去外宅了,董娘子只好又寻去外宅。
刚走到垂花门,就见一群人围在影壁前,袁弘德也在其内。
董娘子也凑了上去,只见地上躺着个老仆,老仆身旁蹲着个小丫头,小丫头身后站着个深袍大袖乌如瀑的姑娘,正是尹凝波。
小丫头正按照尹凝波的吩咐替那老仆按按捏捏。
“让他张嘴笑一笑。”站着的深袍大袖的女子说道。
那女子背对着人,声音却异于常人的冷静,董娘子看不见她的面孔,却无端觉得她的嘴巴一定挂着特别冷静的笑容,让人本能就对她产生信任感。
地上的小丫头在那老仆耳朵边低语了什么,老仆果真咧嘴笑了。
旁边的人群出低低的议论声:“笑了笑了,果然笑了……”
那深袍大袖的女子又道:“让他说话,让他说一件简单的事,但必须说得清楚,不能凌乱。”
地上的丫鬟又附耳对老仆说话,这回董娘子听清楚了,那丫头对老仆说:“说你今天想吃什么?”
“我……想……吃……鹅掌。”
老仆费力但终于清楚地说了出来。
人群不厚道地出笑声。
“让他抬手!”
“让他起来!”
“让他走路!”
深袍大袖的女子不停出指令,丫鬟都让老仆照做,直到女子说:“可以了,送他回去休息,请郎中给他开药调理。”
老仆原本混混沌沌的表情恢复清明,看着周遭的人群,一头雾水道:“我这是在哪儿,我出了什么事?”
人群中有人对那老仆道:“瑞叔,你差点中风了。”
“是已经中风了,不过现在没事了。”深袍大袖的女子淡淡冷冷的声音响起,众人都看向她。
不错,适才瑞叔的样子的确是已经中风了,忽而就躺在地上不能动,如果不是这个姑娘……
人们看着尹凝波的目光充满了惊艳、不可思议、感激。
袁弘德对瑞叔说道:“瑞叔,是尹小姐救了你。”
“我也只是做了最基本的。”中风前半个小时按照适才她教玉莲的步骤是能够防止中风的,一旦超过半个小时,中风就彻底没救了。
“接下来还需要请大夫给他看治,具体遵医嘱便是。”
袁弘德看着眼前女子波澜不兴的形容,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有喜有敬有服。
“扶瑞叔下去休息,给瑞叔请大夫。”袁弘德吩咐下人。
一时闹哄哄的人群散去,玉莲上前扶住尹凝波的手,不由失声惊叫:“小姐,你出了这么多汗!”
“我只是站久了有点累。”
“小姐,那奴婢扶您回房休息。”
玉莲扶着尹凝波出了垂花门。
看着女子深袍大袖的背影远去,袁弘德心下有些凝重。
她就这么站一会儿就累了,定是身子伤了的缘故。
袁弘德眼前浮现那女子滚下山坡的情景……
她护他是因为道义,救朋友又是为了情谊,这个女子有大情怀又有小爱。
袁弘德还在怔,董娘子上前屈膝见礼:“侯爷,夫人有请。”
袁弘德回神,道:“我换身衣服便来。”
袁氏见到袁弘德时,他穿着雨丝锦衫子,束着黑色祥云纹犀带,墨黑色的头上簪着碧玉簪子,整个人看起来身形挺秀英姿焕。
“姑母。”袁弘德上前见过袁氏,温文尔雅,一点儿看不出沙场上的草莽。
袁氏从头到脚打量袁弘德,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眼睛里盈满欢喜。
她对他的感情不亚于母子。
她原想亲上加亲,让他做自己女婿的,可惜……
袁氏一凛,坐正了身子,道:“姑母叫你过来是想听一听关于那个尹小姐……”
袁氏可不愿意将“未婚妻”三个字送给那个瞎子女人。
“她是侄儿的未婚妻。”
不料,袁弘德却乐意将这三个字送给那个女人。
袁氏不由气闷。
“你这桩婚事是怎么来的?”袁氏终于黑着脸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