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前方不远处有一间房,从韩绮所站的地方,刚好能够借着石家兄妹手上的灯火,自那窗口看清楚房间当中的景象。那房间很奇怪,四周都是断壁残桓,每一处的墙面都落着岁月的斑驳,过了一万多年,这里还能够保存下来让人看得清原貌已是十分不易,但那处房间却是和四周截然不同。
房间里面看不到任何时间的痕迹,那房间很大,纵然有几道帘幕隔着,韩绮还是将其中的景象看的清清楚楚,只是看得越清楚,就越觉得无法相信。房里有桌椅床铺,该有的一切都有,甚至桌上还摆着一个茶壶,柜子上还摆着一盆兰花——这分明是有人在其中居住的模样。
而房间里面也确实有一个人,那个人正睡在房间里唯一的那一张床上,因为隔得太远,韩绮没有办法看清那人的模样。
“那会是什么人?”石灵惊慌的躲在石玉的身后,一步步朝着那处房间走了过去。
他们经过了韩绮所藏身的那处矮墙,渐渐靠近了房间。
房间里面有着人居住过的痕迹,但唯独没有灯,一盏灯都没有,在这一片黑暗的地底,没有灯根本无法居住。韩绮心中觉得蹊跷,便带着斩情一路悄无声息的跟在了石家兄妹的后面,那两兄妹进了房间,而韩绮便靠在窗外,自那窗口处看了进去,这次她终于看清楚了床上所躺着那人的模样。
那是个青年模样的男子,面貌与孤月澜有几分相似,只是轮廓要深邃几分,清瘦几分,乍一看去韩绮还以为自己是看到了几年之后的孤月澜。他的面色很是苍白,没有丝毫生气,韩绮仔细观察片刻,觉那人的胸口根本没有起伏。
那是一个死人。
“不过是个死人而已,你怕什么。”屋子里面的石玉与韩绮几乎是同时做出了判断,他转头不再去看那床上的人,反而是对着屋子里面的其他东西端详了起来。石灵怔了怔,对着那个死人,仍是有几分害怕:“哥哥,他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死在这里?”
石玉正托腮看着桌上的瓷器,听石灵这么问,便又回过了头,看了那人一眼才道:“能死在这里的人,若不是一万年前住在赤霄城的人,便是后来偷偷摸进来的人,总之不管是哪一个,最好都别管他。”他戴着一副手套,小心的碰了碰那瓷器,然后将其中一个杯子装进了自己口袋里。“这东西恐怕值不少银子。”
石灵瞪大了眼睛:“我们不是奉师父之命来找孤月澜留下的神器的么,你拿个杯子做什么?”
“我们也没说不顺带拿些别的东西回去,师父那老头子,就是古板,所以咱们紫微门才穷成了现在这样。”石玉顺手又多收了一个杯子,有些不耐的朝石灵道,“你快别站那死人面前了,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碰死人,这种地方什么事情都可能生,死人都可能给你碰活,要真活了你来应付他啊?”
石灵被他这话给吓了一跳,连忙几步跑回了石玉的身旁。
两人接着朝房间里面走,掀开一层帘幕之后,那边本还有一扇门,但那扇门这会儿被一些沙石给堵住了,石玉用力试了试还是没将石块给推开。他皱了皱眉,微退半步,手上用了些力,终于让那石头开出了一条缝隙。
“这里面怕是有好东西。”眼看着再推一下就能够将石头给推开进屋了,石玉便要动手,却听一个声音道:“住手!”
这声音不属于石家兄妹,也不知是从何处传来,石灵几乎是一瞬间就腿软在地上哭了出来:“死人说话啦!!!”
韩绮默然看了床上那人一眼,连一点呼吸的迹象都没有,别说说话了。不过那个声音她倒是十分熟悉,那是孤月澜的声音,既然听到了他的声音,韩绮便放心许多了,她举目朝着四周看去,不多时便在房间窗外的乱石堆里面找到了那面神武镜,镜子里的孤月澜还在面带担忧的盯着石家兄妹。
“死人还好好躺着呢,你给我起来。”石玉打断了石灵的哭声,亦是很快找到了神武镜,也看见了镜子里面的孤月澜。他在看清孤月澜容貌的刹那,忍不住皱了皱眉,瞥了一眼不远处床上那人。
石灵也跟着石玉的视线看过去,忍不住“咦”了一声道:“这不是路上那个姐姐的镜子吗,为什么会在这里?”
石玉“哼”了一声,朝着镜子走过去:“谁知道呢,也许是刚才地面震动的时候给掉进来了,不过反正给我们看到了,我们就将它收着好了。”
说话这会儿,石玉已经来到了镜子面前,伸手就要捡,只是另一道身影却先他一步,将镜子给捡了起来。韩绮捧着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镜子,低沉了声音道:“石玉道长,这是我的东西。”
石玉乍一见韩绮,愣了片刻才又笑了出来,挑眉道:“我本看你一个姑娘没有灵力,在崇云岭里面怕有危险,所以才将你带来赤霄城,却没想到你却是将我骗了一路,你跟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在林子里初遇的时候韩绮对石玉的印象很好,只觉得对方虽然穿着一身道袍,却更像是个文质彬彬的书生,没想到现在他不像书生,却更像个油嘴滑舌的匪贼了。
韩绮的目的与他们自然不同,只是解释起来也十分麻烦,她便不说话只当是默认了。石玉又笑了一声,上下看了韩绮一眼,回身接着往那处石门去:“也罢,反正要是找到了宝贝,我们也是各凭本事,你既然跟来了,就一起进来吧。”
石玉一个人就自顾自将话给说完了,韩绮也不忍心跟他说他猜错了,便真的跟着走了过去。斩情有些戒备的四下张望着,而镜子里的孤月澜眼见他们又要进屋,连忙喊到:“别去!!”
“是你这镜子在说话?”第二次被阻止,石玉忍不住皱了眉回头问韩绮,“它到底怎么了?”
韩绮也想知道他怎么了,于是也一起看向了孤月澜。
孤月澜被一众人盯着,霎时有些手足无措了起来,他还没开口,石灵便先道:“他长得好像那个床上躺着的人!”先前没仔细看,这会儿石灵才反应了过来。
石玉方才就有这种感觉,所以也隐隐觉得其中十分古怪,忍不住上下打量孤月澜。
孤月澜被石家兄妹看得浑身不自在,求助似地将目光投向了韩绮,小声道:“那个房间,你们不能进去。”
“为什么?”石玉非要问出个原因来。
“因为……”孤月澜欲言又止,大约是因为有话想对韩绮解释,可是又因为石家兄妹在这里,他无法开口解释清楚。
韩绮有耐性听孤月澜将话讲完,石玉却没耐心了,就在孤月澜还在支吾着的时候,他已经一掌推在了石门上面。
轰然一声,房间门便这样被打开了。
石玉大步走进了房间里面,然后片刻之后,呆住了。
石灵连忙跟进去,然后看着房间里面的境况,也呆住了。
韩绮眼见状况不对,连忙带着斩情一道也进了房间,只是屋中的景象,和她想的多了许多出入。
这里面的屋子和外面的屋子一样,保持了许多年前的模样,一切都好好的摆放着,角落里种着许多兰花,散着幽幽香气。乍一看去,韩绮就觉出了眼熟来,这与她自镜中看到的孤月澜那边的景象是一样的,或者说,这里就是孤月澜的房间。
只是这都不是让众人怔住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进屋对着的那面墙上挂了一幅画,画上是一名女子,雪衣墨,眉目间沾了些愁绪,看来清冷而不近尘世。
那画中的女子,正是韩绮。
不管是从哪一个角度看都是韩绮!
石家兄妹在愣完之后同时用极端古怪的目光朝着韩绮看去,而这个时候,韩绮还在看那幅画。
韩绮的神色很平静,她看得很认真,似乎要记住画中的所有细节,要将画中的每一笔描画都勾勒进脑海里。她甚至还在想,孤月澜在画这幅画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究竟是什么样子。然后她似乎真的就看到了孤月澜一个人在夜里小心翼翼地展开画纸,一边回忆她的模样,一边缓缓作画的样子。
这般想下来,她竟是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斩情实在是没看韩绮效果,没想到第一次看到她笑竟然是这么个情况,它连连后退着对镜子里的孤月澜道:“完了完了大事不好……”
孤月澜被斩情这一句吓得不轻,弱声道:“我都说了不要进来看了。”
韩绮收回了笑意,低头看镜子里的孤月澜。孤月澜这会儿已经用两手捂住了眼睛,一副自己看不见别人就看不见的样子,只不过透过指缝还能看到他颊边透出的粉色。
韩绮道:“手放下来。”
孤月澜稍稍把手放下了些,还捂着脸,只露出了两只眼睛,有些紧张的看着韩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