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如月一回头,便瞧见身穿中衣的宇文赫连件外裳都没披上,就这么过来了。
“不是睡了么?”萧如月看着他。
“你们这边吵成这样,我再不过来,有人就要把我的房顶给掀了。”宇文赫瞥了唐敬之一眼,淡淡道。
唐敬之不以为然地道:“这会儿除了你,并没有其他人被惊动。还有,看在你是君上的面子上,这房顶我不会掀。我只想和小雅音好好聊聊叙叙旧,我们毕竟这么多年没见了。”
“再说,王法律条摆着,掀了房顶要照价赔偿的。”
说到“照价赔偿”这四个字,唐敬之加重了语气,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他大抵是曾经在这方面上,吃过宇文赫的亏。
“敬之言之有理。但不知还有一条擅闯禁宫的律法你可听过?”
“……听过。”唐敬之咬牙。
宇文赫又说道:“擅闯民宅尚且要交官府法办。你身上未带金牌就夜闯宫禁,还闯入皇后的邀凤宫,你可知这是杀头大罪。”
唐敬之的脸色一变,一副即将遭勒索的如临大敌。
“君上觉得,该怎么办呢?”
“你给我十万两封口费,并且马上消失,我就当你今天晚上从未来过。”
果然。
宇文赫下一刻就狮子大开口。
唐敬之额头青筋爆起,“你这个勒索成性的吝啬皇帝!”
却见宇文赫不紧不慢地摆摆手,浅笑说道,“你若是嫌少,掏二十万两也可以。”
噗。居然……
千算万算都没算到,宇文赫是个财迷。
还是个加粗大写的财迷!
看宇文赫的表情,他的意思分明是:你掏不掏钱,你不掏钱我就喊羽林卫了。
唐敬之武功再了得,被一群羽林卫缠上,就算能逃走也会累个半死。
宇文赫,你太能恶心人了。
唐敬之一脸便秘,抓起桌上的笔,在白纸上迅速写下十万两三个字,“出门没带钱,这个你收着。改日再给你。”
宇文赫收起纸条,慢悠悠说道:“不妨事,敬之一字值万金。你要不多写几个字。”
“适、可、而、止!”唐敬之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他攥住拳头的样子,像是杀了宇文赫的心都有了。
“嗯,知道了。”宇文赫点点头,态度漫不经心。
“你还走不走。你不走朕可就喊人了。”
说话就要扯着嗓子喊。
“算你狠!”唐敬之愤愤丢下这句就跳窗而出。
宇文赫的声音适时收住,羽林卫一个也没进来。
不过,以唐敬之的轻功,这一瞬间已经够他蹿出去老远的了。
萧如月目瞪口呆!
刮目相看。
当然,目瞪口呆的不止她一个。
见多识广的梁丘雅音也傻眼了。第一次看见有人能制服唐敬之那个无耻之徒。
“君上,你这样对唐先生,合适么?”
“无妨的,药王谷不缺钱。”宇文赫微笑着说道。
宇文赫,你不单是个财迷,你原来还是个无赖。
萧如月忍笑忍到肚子疼。
今晚的插曲,足以让近日的所有阴霾都一扫而光。
事后,梁丘雅音忍不住对萧如月说道:“我对你家夫君彻底改观了!佩服得五体投地。”
萧如月:“……”我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俗话说的好,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对付无耻的人,就要比他更无耻。
照这情形看来,唐敬之的无赖无耻功力,比之宇文赫,略逊一筹。
能当皇帝之人,自然是有过人之处的。
想来,这脸皮厚也算得一样优点。
翌日早朝上,朝臣们全都在热烈讨论着昨天柳府小妾喜儿大闹京兆尹之事。
什么,“柳蔡氏亲口承认是她陷害了礼部尚书萧景煜萧大人。”
什么,“她也说,她的本意是想令喜儿失宠于夫君,未曾想过会兹事如此之大。竟害得萧大人如此。”
还有人转述来自坊间百姓的评价,五花八门,绝对精彩。
朝堂再次成了菜市场。
今天正是风口浪尖,柳原寻了个得了风寒的借口告假不朝,给了其他朝臣极好的挥空间。
他们尽情施展自己寒窗苦读十年的才华,殊不知,全用偏了地方。
然后,有些人又开始夸起了正回家养病的萧景煜萧尚书。
年轻有为才华横溢,温文尔雅彬彬有礼,斯文俊彦风流倜傥,还有一表人才仪表堂堂。
全是些溢美之词。
平日里可没见他们这么死命夸过谁。
一个个分明都是心里有愧,想把之前骂人的话全都用夸奖给补回来。
君上听得哈欠连连。
无论是数落柳家颜面扫地的,还是夸奖萧景煜光宗耀祖不负萧家之门楣的,宇文赫都是一副提不起劲的样子。
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故意摆出的姿态。也只有他自己清楚,这是好几天没休息好,昨晚上又闹太晚,才至如此疲倦。
就在大家吵吵嚷嚷太久,话题越扯越远之时,专属于宇文赫冷淡的声音穿透喧嚣杂乱:“适可而止。妇孺尚不为,何况君子乎?”
正说的唾沫横飞的那些老古板,一下子就跟被人点了哑穴似的,全都哑巴了。
“京兆尹的折子朕看了,既已查清萧尚书确属无辜,那就依律法办始作俑者,还萧卿家一个清白。”
万籁俱静中,宇文赫的声音淡淡的,无起伏,无情绪变化,就像在说一件萝卜青菜般的芝麻绿豆小事。
“臣领旨。”京兆尹跪地磕头。
“好了,下一个议题。”
……
由于有一群老古板叽叽喳喳叽叽喳喳闹个不停的缘故,早朝比平常多拖了两刻钟。
而邀凤宫这边,一大早也不得安宁。
因为宫中假冒的这位太皇太后一大早便来兴师问罪了。
她老人家一进门便劈头盖脸一通数落。
先是说她善妒,说她吹枕边风霸占着君上,不让君上有机会临幸其他妃嫔。照这么下去,如何能为皇家开枝散叶;
见萧如月神色怏怏分明懒得搭理,她又开始数落萧如月竟然以皇后之尊去了天牢。说那等阴暗阴森之地,岂是皇后该去的。
萧如月就笑了,“天牢本宫去不得,那掖庭院,皇祖母就去得了?”
太皇太后就哑语了。
顿了顿,支支吾吾说,“哀家不过去掖庭院看了些老奴才,皇后也想干涉?”
“干涉说不上,但是皇祖母年事已高,往后想见一个半个老奴才的,把人传到露华殿也就是了,何必亲力亲为。您可要保重身体,万一哪天一个不慎,可就见不到叶贵妃替您生的重孙子了。”
真的太皇太后被救走之事,这个冒牌货想必已经知悉,话说到这个地步,她也底气再说什么,讪讪打道回府。
萧如月看见这冒牌货就来气。
若不是何嬷嬷,太皇太后如何会被出卖?又如何能被悄无声息地带出宫,险些丧命。
那个吃里扒外谋害主子的东西,她死有余辜!
宇文赫下了早朝连朝服也未曾换下,便直奔邀凤宫,哈欠连连。
萧如月也无甚精神,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
“怎么在这趴着,倦了回去躺着。”宇文赫好笑地在她身边坐下。
萧如月这才撑着脑袋坐起来,玉手掩嘴打了个哈欠,“送走太皇太后那尊佛之后,绿衣说她一早去集了花露,要做新的点心,去休息就该吃不到了。”
“你还是个小吃货。”宇文赫忍俊不禁。
对于这一点,萧如月表示并不反对。
民以食为天。
生以吃为本。
“对了,你去早朝之后,崇越便将装着毒虫的罐子给送来了。”
崇越这两日估摸着都是在寻毒虫,把罐子交给雅音姐姐时,看他那如释重负逃出生天的模样,就能知道他心里的苦。
宇文赫笑了笑,说道:“那就让他休息一日。”
“那十三呢?”萧如月托着下巴问。
宇文赫微微一愣,“怎么会想到问起她?”
“她对君上思慕已久,多难得才能进京一趟来见君上之面,一解相思之苦。让一个受伤的人赶路办事,传将出去,别人可要说你这主子不厚道了。”
“那敏儿觉得,该当如何?”
“既然上命已违,不妨就让她在京中多盘桓几日,权当休养。”
萧如月说时,笑意轻浅。
宇文赫去是没忽略她笑容背后一闪而过的狡黠和调皮。
这丫头又是打的什么鬼主意?
“娘娘,梁丘姑娘请您过去。”
这时,彩茵小心翼翼地走过来。
萧如月朱唇一弯,顿时神采飞扬,“好,本宫这就过去。”
她看了宇文赫一眼,说道:“君上,您去换身衣裳,稍事休息吧。你这个皇帝少批一个时辰奏折,天塌不下来。”
“好。听皇后的。”宇文赫轻言微笑。
他这一笑,双目灿若星辰,周遭的一切顿时失色。
萧如月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不怪那个十三会一副对宇文赫死心塌地深情不移的模样。
换了是她,面对一个要姿色有姿色要能力有能力要家境有家境要才华有才华的男子,她也不肯放弃。
这年代,男子三妻四妾是常事,哪怕娶了正妻也不怕,只要不放弃,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能上位成功了呢。
这人要是生得太好看,也是种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