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理会身后叶海棠歇斯底里的怒骂——
“萧如月,你个贱人!你会不得好死的,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老天爷算什么,老天爷若是有眼,我叶海棠又怎会沦落到如此地步。我不怕他!”
“我不怕你们,我谁都不怕!我死,你们也别想好好活着!你们都要给我陪葬,我一定要拉上你们给我当垫背的!你们等着吧,你们给我等着——”
“萧如月,你不会得逞的!我管你是什么司徒敏还是萧如月,你欠我的,你全家都欠我的,我诅咒你不得不说,我诅咒你们萧家断子绝孙!哈哈哈……”
……
叶海棠骂声越凄厉癫狂,站在门口的梁丘雅音听不下去了,手里头抓了颗药丸,也不知是怎么做到的,隔空“唰”地投进她口中。
叶海棠下意识咽了下去,一下便没了声音,任凭她嘴巴张张合合,任凭她怎么抓狂地摇呐喊,一个字都骂不出来了。
这会儿的功夫,萧如月便早已走远了。
“娘娘,奴婢不明白,那个姓叶的如此嚣张,您为何还要对她如此客气?”
上了马车,绿衣越想越吞不下这口气去。
那个什么假公主叶贵妃歇斯底里骂了那么许久,字字难听,可任凭她如何咒骂,娘娘始终面带微笑,她们听着都来气,偏偏娘娘脸上看不出半分的不悦。
萧如月闻言一笑,“狗扑上来咬人,打不了拿棍子把它敲死,难不成还要咬回去?咱和一个疯子有什么可生气的。”
绿衣顿时无话可说。但也很快就想通了,又喜笑颜开的,“还是娘娘您豁达,她就是个疯子,真应该让君上把她丢到天牢里边儿去。”
“按规矩说,她怎么都是后宫的妃嫔。后宫有后宫的规矩方法,不能说把人关进天牢就关天牢的。”萧如月还能耐着性子解释。
绿衣点头如捣粟。
银临在边上陪着笑,心里却悬着事情放不下,微微垂着眸子,在细细回味。
叶海棠说的一字一句,她都是过了脑子的。叶海棠说的那些话,不单单是咒骂皇后娘娘那般简单,字里行间分明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些话,令得她不由得多想。
萧如月见银临如此,心中也有个谱了。
叶海棠的那些话,透露出的秘密太多。绿衣也是听见了的,可绿衣是个脑子一根筋极其简单的人,绿衣心里藏不住事儿的,而且她只惦记着自家的公主被人给欺负了,不会想太多。
可银临她不像绿衣那般简单。她在宫中多年,经历的事情太多了,加上她心思缜密,叶海棠说的字字句句,对她来说都是非比寻常的。
萧如月眼底涌起一抹笑意,一派释然。
她身份的这个谜底,是时候找个机会揭晓了。
日头已经爬到头顶上,云朵随风飘向太阳,遮住了光芒。
萧如月从小窗口探出头去看,嘴角噙着淡笑。
恐怕是要变天了。
随着叶贵妃谋害皇后娘娘之事传得人尽皆知之后,紧随而来的,便是鞑靼人自称:他们的公主是遭东陵公主西夏皇后所陷害,他们势要为自己的公主报仇,继而兵边城。
战乱,一触即。
宇文赫昭告天下,已下旨令大将军火速领军赶往边关,驱逐鞑靼,还我河山安宁。
同时,他御笔亲题了十六字箴言的皇榜,张贴在京城四处,京城百姓奔相走告,不过半日光景,城中连三岁小儿都朗朗上口。
君上御笔亲题的皇榜仅仅十六字:无中生有,黑白颠倒,做贼心虚,无耻至极。
言下之意是,也只有鞑靼人才能无耻地将自己的罪名安在别人头上并且说的如此冠冕堂皇。
这会儿倒是没人再说皇后娘娘的坏话了。
任命与调军圣旨八百里加急,不日便到边关,大将军宇文骁也是给面子,一个时辰前他还与朝廷派来的人横眉冷对,令他领兵出征的圣旨一到,他就变了个人似的,肃然接旨,下令整军拔营!
副将杨俊达犹记得,当时朝廷派来的这队人马到时,为的人高声指责大将军纵容封邑下官,心存不轨。
大将军气得掀翻了桌子,冷着脸说要把这些碍事的不作为臣子拉出去砍了。他还说,这些人食君俸禄,不好好为君分忧、为替生民立命,只会在君前嚼舌根,坏了他与君上兄弟感情,活着都是多吃一口粮食都是糟蹋了百姓的血汗。
如今君上一纸圣旨,他又没事人似的。真叫人捉摸不透。
好一会儿,宇文骁都是一副外人看不穿的高深莫测模样。
“杨俊达,你也二十有五了吧?”他的目光落在杨俊达脸上,忽然问道。
“是,大将军。”杨俊达答道,一脸疑惑,被他看得心里头莫名没底,“不知将军为何有此一问……”
“你已到了该娶妻的年纪,却至今未婚。如今又用这种眼神看着本将军,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对本将军有什么非分之想呢。”
杨俊达老脸顿时一红,“……”尴尬地恨不得地上有条缝可以钻进去,老脸红的能滴出血来。
半晌,杨俊达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将军,末将绝无此意!末将对将军绝对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宇文骁横了他一眼,“那还不快去看看弟兄们。”
杨俊达尴尬一笑,快步离开了营帐。
“等等。”
杨俊达走出没几步,宇文骁从后头叫住他,杨俊达忙站住回头,“将……将军?”
他却只是笑,迟迟不说话,杨俊达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半晌,他才一个字一个字慢吞吞地往外蹦,“等这次把鞑靼人打回家去,本将军回京的第一件事就帮你向君上求个恩典,请君上帮你赐婚。”
杨俊达莫名松了口气:“……多谢将军费心。”说完这话,迈开大步,逃命似的飞奔而去,老脸烫的可以煮鸡蛋了。
不过话说回来,他跟着将军这么多年,将军向来不近女色,他家中也尚未娶妻,若是再不娶妻生子,怕真的要被误会了。
嗯,是时候回去娶妻了。
……
杨副将一晃眼早已走远,宇文骁摸摸下巴,盯着远方沉吟片刻,蓦地,他扬起一抹令深不可测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宇文赫的脾气貌似变了很多……”
宇文赫,等处理了鞑靼人之后,咱们兄弟之间的事情再算。
他也想亲眼看看,看看那位足以动摇宇文赫的皇后——东陵公主究竟是何许人也。
大将军整军拔营的消息通过飞鸽传书很快便传回了京城。
收到飞鸽传书后,萧如月无疑松了口气,宇文赫面上也微有喜色。
鞑靼兵临城下,这无疑是他们的一桩心事,事关百姓民生,得知宇文骁的欣然接受,他们怎能不松口气?
朝堂上众臣闻说大将军已拔营,纷纷喜上眉梢,像逃离了一场战乱那般开心。
退朝后,宇文赫便径自回了邀凤宫。
萧如月如今越懒得走动,整日坐着,除了绣绣花,别的也不爱干了,懒洋洋的。
见到宇文赫,也不起来。倒是银临他们,见到君上回来,便识趣地退下了。
宇文赫只留下方维庸伺候着更衣之后,也让他退下了。
“怎么看上去这么没精神?”宇文赫坐到了萧如月身边,“这些活儿计少做些,累了便去歇着。”
她手上一停,扭头对他笑了笑,便又继续手上的刺绣,“这些事哪里会累。我成天一动不爱动的,连后宫的事情都丢给王婕妤,撒手不管了。你还老劝我躺着,万一躺成废人怎么办?”
“天儿热,你不爱动就不爱动,等朕闲下来,天气凉快些了,再带你出去转转便是了。”宇文赫说的理所当然。
萧如月忍俊不禁,“你个败家皇帝。”
“嗯。你说是便是了。”宇文赫一点也不恼,一把便将她给搂进怀里,“梁丘姑娘那边呢,姚梓妍能说话了么?”
萧如月顺势依偎在他怀中,手上便停住了,柔声答道,“昨儿十三进宫来说,姚梓妍已经能简单的一个字一个字蹦了,但要让舌头恢复灵活,怕是没那么容易。叶海棠这几日却是越严重了,雅音姐姐还让我找时间再去看她一眼。”
“嗯,你想去便去。不过,记得出门要带上银临和青青。还有,让沈将军也陪着一起去。”宇文赫的大手有意无意地摩挲着她随意挽起的黑,嗓音低沉轻缓,却是字字认真。
萧如月轻轻“嗯”了一声,靠在他怀中,不曾反驳。
好一会儿,宇文赫自己又开始嘟喃着,“这两日京城之中有不明身份的人马蠢蠢欲动,出宫务必要小心。”
萧如月心里“咯噔”一下,蓦地想到:“宇文成练坐不住了么?迫不及待想跳出来了?”
“嗯。大抵是他了,也没有别人。”宇文赫轻声道,听着云淡风轻,萧如月却还是从他眼中看出了一丝隐藏得极好的担忧。
宇文成练与鞑靼人勾结,只怕他早已向鞑靼人泄露了兵镇图,否则鞑靼人哪里来的底气胆敢有恃无恐地扬言要杀入京师。
更可怕的是,宇文成练背后有个一直躲在黑暗之中的流沙阁主,他们至今连流沙阁主他究竟是何来历都无法确切知道,更何谈对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