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如灯灭。
那些恩恩怨怨,也该就此终结了。
萧如月亲手替姚梓妍合上了眼,离开天牢前,又吩咐天牢的一众人,把姚梓妍送去城外的乱葬岗。
她没资格下葬,不过,姚梓妍的应该是希望到死也能够和她的宇文成练在一起的。
成全他们去乱葬岗那当一对亡命鸳鸯,她就当作是为腹中未出世的孩子积福了。
她心里对宇文成练和姚梓妍如今半分恨意都没有了。
从前的事情,她只当做是一场梦,一场噩梦。
无关紧要的人,自然分不到她半分的心力。
从今往后,她要关心的人很多,奶奶,景煜,父亲,宇文赫。
她还要想办法让父亲回家呢。
而且宇文赫……他只有她。
从天牢出来,萧如月长长呼出口浊气。
“娘娘,往后您还是不要亲自去……验尸了。”银临吞吞吐吐。
萧如月瞥了她一眼,“怎么,怕晦气啊。”
银临不作声,算是默认了。
“生者有义务替死者弄清楚死因,让死者能死而瞑目。这不是晦气,是积德。”
银临便沉默了。
昨日下过一场秋雨,天空湛蓝如洗,稀疏飘着一点白云,正是难得的好天气。
萧如月顿时心情大好,昨日的阴霾一扫而光,“银临,咱们索性去萧府吧。”
“忙了一个上午还嫌不够呢。”笑吟吟的声音缓缓入耳,有如琴声悠扬风声轻和。
萧如月循声看去,正好对上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他的眸中宛若揉碎了万点星光,又盛满了柔情。俊颜写满笑意,让原本峻峭的轮廓柔和的惊世骇俗。玄色的龙袍在他身上,熠熠生辉,生生地把肃穆冲淡了大半。
来人除了宇文赫,还有谁?
他身上还穿着朝服,该是散朝之后直接过来的。
“你怎么来了?”萧如月欣然跑向他。
宇文赫几个箭步追过来,把她抱了个满怀,“我若是不来,你就要溜走了。忙了一早上,也该是时候回去了。”
“可是我还想……”回萧府看奶奶,去杜子衡那看父亲。
“我知道,但是,改天再去。宫里头有人在等着见你。”
“谁啊?”
“去了你就知道了。”
搞什么呀,怎么还神神秘秘的。
回去的一路上,萧如月便将说姚梓妍暴毙之事的始末,逐一与宇文赫说了。
宇文赫听完评价道:“冯玉婷这件事做的还是不够干净。”
萧如月赞同地点点头。
冯玉婷这次没有杀了女监守夜的人,是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她这人出手向来狠辣,绝不留情,之所以手下留情,就是为了让别人不联想到她身上去。
可她却还是在姚梓妍身上留下了不该留下的气味。
冯玉婷身上的气味,与一般人的气味截然不同,药与香粉混合着,早就深入骨血。
这味道萧如月闻过一次,就不会忘记。
这可是最大敌手的气味,就算她肯忘了,她的宝贝玉蚕蛊也不会舍得忘了的。
而托了那条宝贝蛊虫的福,如今她的嗅觉味觉听觉都灵敏了不少。
不怪雅音姐姐当初说,这虫子若是养好了,百利而无一害。
邀凤宫里。
“雅音姐姐,你怎么进宫了?”见到在等着她的人,萧如月也是吓了一跳的。
梁丘雅音徐徐放下茶盏站起身来:“怎么,不欢迎我来么?”她竟然还板着脸,像模像样的做出一脸不高兴。
萧如月忍俊不禁,几个快步走到她身边,宇文赫打量了她们一眼,自个儿退了出去,“我就在外头,有事喊我。”
梁丘雅音扶额,“你能不能走远一点?在外面偷听啊。”
狗皇帝,就生怕别人欺负了他的心头肉。
月丫头跟她什么关系,难不成她还会欺负月丫头。
简直受不了。
宇文赫看了萧如月一眼,笑而不语,带上门出去了。
听着脚步声走远,萧如月脸上的笑意也随之收敛,“雅音姐姐来的正好,我本来也想去找你的。宇文赫的身子……给他调理身子的那些方子都在你手上吧。”
“那些方子是唐敬之和我一起研究的。你们要走,我是专门来给你送方子的。”梁丘雅音也开门见山。
“不过我今天来,还有另外一件事。叶海棠不能一直放在我那儿,是要送回冷宫里关着的,但你家那位不放心、而且你也清楚她的存在意味着什么。我担心冯玉婷会借机下手。”
她说着顿了顿,“听说,姚梓妍已经出事了?”
萧如月没否认,并且把天牢里生的事情与她也讲了一遍。
梁丘雅音听完便眉头深锁。
萧如月也沉默了良久,才徐徐开口,“冯玉婷下手这么果决无情,我担心的是,她已经找到可以替换姚梓妍和叶海棠的人选了。宇文赫担心把叶海棠送回冷宫,她会是下一个遭毒手的。”
她肯定还有别的阴谋。
梁丘雅音咬了咬牙,“她筹谋多年,好不容易才培养了这么两个人成为活人蛊的鼎炉,匆忙之间她要上哪里再去找这么好的人选?”
“这世上只要还有恨我的人,还有贪心想要容颜永驻的女子,冯玉婷就会有机可趁。而且,冯玉婷有流沙阁主那个坚实的后盾,不是么?”
梁丘雅音吃了一惊,“你是说!”
“嗯,从天牢回来的路上,宇文赫告诉我,近日有东陵的商队进了京城,他们中有一位姿色不错的女子。而且,有人见过那女子的样貌,绘了下来。据说那人与我如今这样貌,有几分相似呢。”
萧如月说的轻松,梁丘雅音却听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说的,那个女子与她这副相貌有几分相似的意思是,那个人很可能与她有关系。
“应该凭宇文赫的能力,再过不久就会有答案了。”萧如月对上梁丘雅音的视线,微微一笑,“离中秋没几日了,可是我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宇文赫这么辛苦支撑,却安然躲在他的身后什么都不做吧。”
梁丘雅音沉默不语。
“姐姐,你说我该怎么办?我要是就这么去见父亲,他也不会相信我是我吧?”
“我……说不定让你那个侄儿一起去,能说服他呢。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这不是你自己常说的,相信自己,也相信你父亲,思念你和家人的心。”
“可我还担心,他有不能说的秘密。”萧如月说着,郑重其事地看着梁丘雅音,“雅音姐姐,那日我亲耳听见父亲与王尚书的对话的。父亲这么多年不敢归家,忌惮的不是宇文成练,而是另外一股神秘的势力。”
她表情越凝重,“可我不知道,究竟是谁有这样的能力,潜藏如此之深,让父亲苦苦追查十年也查不出结果。而且就我父亲避开家人、独自一人甘受十年寂寞这点看,父亲守着的,说不定是个天大的秘密。”
“你是觉得,即使你带着你那侄儿一起去说明你的身份,他为了家人的安危,也未必肯承认自己的身份?”
萧如月深深看她一眼,默认了这个假设。
“你们家那个狗皇帝现在把你看的个你什么似的,不会轻易让你出宫的。何况,你父亲那还有一个杜子衡在,你家皇帝的醋劲大得很。”梁丘雅音一本正经地递给她一个“你认为呢”的眼神。
萧如月也默认了雅音姐姐的这个说法。
但是,这件事不得不做。
萧如月在案头提笔写了几句诗词,吹干后用蜡封好了口,“雅音姐姐帮我去一趟吧。亲手交给我父亲。”
梁丘雅音接过信封,就塞进了怀中,“我会带到的。”
此时的长公主府里,端云公主和青荷郡主正在说话,一个人突然从外头走进来,把他们母女俩吓得齐刷刷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