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澜已经在跑步机上跑了近两个小时。双腿肌肉酸疼,汗珠不断地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可她没有想要停下来的意思。现在她需要宣泄。
她没有告诉梅天东实情。凌寒的取保候审不但没有批准,案子已经移交检察院了。
经过调查,矮个男子叫王天贵,老家是d市下属的一个县级市,父母很早就去世了,几乎没有什么亲戚,十几岁就离家来到d市,没有固定职业。而另一个光头男子,根据小区监控拍下的照片查到此人名叫庞超,g市人,六年前来到d市,也没有固定职业。警察已经与庞超户籍所在地的派出所取得联系,请对方帮助寻找庞超,但一直没有消息。
至于梅一峰,警察根据梅天东提供的地址找过去,早已人去楼空。房东还向警察抱怨梅一峰欠了他两个月的房租没给。
案发时,梅天东已经昏迷,只有凌寒和王天贵两人,即使凌寒因为自卫而失手刺伤王天贵,但是这种行为是可以预见到有可能给对方造成死亡的结果。此外,最有争议的一点就是凌寒在刺伤王天贵后,没有及时采取措施抢救,导致王天贵失血过多而死。
师傅张文告诉左澜,凌寒很有可能会因过失致人死亡罪被起诉。现在唯一能想的办法就是争取缓刑。师傅在刑事案上非常有经验,他的判断应该不会有错。左澜的心仿佛坠入谷底。
自从凌寒出事以来,她没有一天睡得踏实,她研究法条,查找了所有能找到的和凌寒的案子相似的案例,绞尽脑汁想帮凌寒脱罪,可是希望却越来越渺茫。她向凌寒保证过会让她平安无事的,可现在事情到了这步田地,她该怎么面对凌寒?
姜景奕来会所的时候,左澜就在跑步机上跑步,等他要离开的时候,左澜还在跑。他看得出左澜这段时间一心扑在这个案子上,现在案子被移交到检察院,她心里一定不好受。
这个案子他一直在默默关注着,私下里也和张文交流过很多次。他的判断和张文一样,最后的努力就是争取缓刑。
姜景奕看着左澜的背影,正犹豫着是否去和她打个招呼,突然看见她身体向后倾斜,整个人从跑步机上跌了下来。
姜景奕几步跑上前,将左澜扶起:“左澜,你怎么了?”
“我小腿突然抽筋了。”左澜的表情有些痛苦。
健身房的几个工作人员听到这边的动静也跑了过来,听说是小腿抽筋,一个男教练蹲下身来想要给左澜按摩缓解疼痛,姜景奕说了一句“我来”。
左澜本想拒绝,可小腿处的疼痛让她顾不上许多,她看着姜景奕将她的跑步鞋脱下,一只手托着她的小腿,一只手将她的脚掌向小腿的方向用力按压。
“会有点疼,忍一下。”姜景奕的语气很温柔。他用双手在她的小腿处不断地揉搓,左澜抽筋的症状就缓解了不少。
身边一群人围着看,左澜别扭得要命:“姜律,不用按了,我没事了。”姜景奕停下手里的动作,扶左澜了站起来。
“我去换下衣服。”
“别去了,就这样回家吧。我送你。”也不管左澜是不是同意,姜景奕直接扶着她往会所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时,他停了下来。脱下自己的外套,帮左澜穿在身上。
“姜律,不用。我身上都是汗,会把你的外套弄脏的。”左澜说着想要将外套从身上脱下来,却被姜景奕按住。“你觉得你还没有一件外套重要吗?”
这句话虽然听上去不那么悦耳,但左澜知道姜景奕是关心她,她听话地将外套穿好,跟着姜景奕来到了地下停车场。
姜景奕对左澜家的位置已经很熟悉了。不知什么原因,今天的路况非常不好,车在路上走走停停。
“你朋友的案子已经移交到检察院了是吗?”姜景奕问道。
“是。”提到凌寒的案子,左澜心头一沉。
“我跟张律师探讨过这个案子,你们的思路是对的。现在案情的走向是必然,不是任何人能改变的。你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接下来和张律师一起准备庭审,为你的朋友争取缓刑。”
原来他一直都在关注这个案子,但左澜从没听师傅说过,应该是姜景奕的授意。
“你担心归担心,也要量力而行。哪有人连热身都没做好就上跑步机,还连续跑了两个多小时。”姜景奕的语气中虽然有几分责备,但更多的是担心。
他不仅一早就在健身会所里看到她,而且还知道她跑了多久。他如果不是在在默默关注着她,怎么会在她抽筋跌倒的时候那么凑巧就出现了。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姜景奕对她不一样。他默默地记下她的喜恶,关注着她的工作和生活,在她背后给予支持,嘴上却从不说一个字。
左澜对戴青青说过,她只是暂时将感情的事放在一边,她会给姜景奕时间,也会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再次向姜景奕表白。现在算不算一个合适的机会呢?可此时凌寒的案子不允许她分心去处理感情事。
“现在的状况我不是没有想过,只是真的走到这一步还是很难接受。凌寒那么好的一个人,她不应该遭遇这些事情,更不应该——”左澜不愿说出“坐牢”两个字。坐牢是最坏的结果,也是左澜无论如何都不想有的结果。
“左澜,你要做最坏的打算,但要向最好的结果努力。还有,你去见凌寒的时候,要注意你的言辞和情绪,这些都会影响到她。”
这一路上,左澜每一个微妙的情绪变化,姜景奕都看在眼里。他很想再说一些安慰左澜的话,但他却克制了自己的冲动。这个时候他不能让左澜分心,更何况,上一次他那么直白又有些残忍地拒绝了左澜,现在难道让他承认他是违心的,他说谎了吗?
“我知道。姜律,谢谢你的建议。”左澜脱下姜景奕的外套,放在座位上,下了车。
姜景奕目送着左澜离开,直到左澜的背影消失在他的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