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婉出了尚府便和林玉滨说,“我们不去京城了。”
“啊?”
林清婉道:“我们要做的事会有人代我们去,我们留在苏州。”
“姑姑不去可以吗?”林玉滨犹豫道:“您不是不放心吗?”
林清婉垂眸看着自己的指尖,淡淡地道:“给别人一个机会,也给自己多留一条后路。”
易寒比林玉滨还要惊讶,因为在此之前他曾提议由他们把东西交到大理寺去,神不知鬼不觉,但姑奶奶为了稳妥,并没有答应。
毕竟东西交由第二人变数太多,中间但凡有一点差池,赵捷便有可能走脱。
“姑奶奶想托谁办这件事?”
林清婉抬眼看向他,道:“尚平如何?”
易寒差点脚下不稳,他瞪大了眼,揉了揉耳朵问,“您说谁?”
“尚平,”林清婉靠在椅背上道:“你亲自去一趟京城,让人将证据交给他,记住,正午交,告诉他,你只等他到宵禁前。”
易寒咽了一口口水,问:“那若是他逃了,再通知赵捷怎么办?”
“他没有机会,”林清婉盯着他道:“只要宵禁前他没去大理寺,也没入宫,那你便去找长公主。”
“您要将此事交给长公主?”
林清婉颔,“比起大理寺,我自然更相信长公主。本来四皇子若是在京城才是最好的人选,但他此时不在。”
易寒蹙眉,“姑奶奶可要想清楚了,把东西交给尚平,风险太大了。”
“所以才让你亲自去。”
易寒轻易不离开她身边,更别说这一去便去这么长的。
“就当是为了玉滨吧。”林清婉道。
尚平倒是罪有应得,然而尚丹竹姐妹却是无辜的。
如果不是这次的交易涉及铁和粮食,林清婉自然不会有这个顾忌,问罪下来,尚平最多是走私。
可这次涉及铁和粮食,就算最后不以通敌罪论处,也会累及家族,最轻的也会被集体拉到牢里去关一段时间,尚明远和尚明杰是男子,最多也就受些苦,尚丹竹和尚丹菊却不一样。
今天两个小姑娘笑得那么开心,她们并不知道可能没过多久她们的人生就会天翻地覆。
林清婉道:“就当是我起了恻隐之心,将东西交给尚平,由他自己选择。“
是往前一步,给家人留一条后路,还是往后一步万丈深渊,全看他的选择。
易寒想了想,觉得这样也不错,至少林家从这件事上摘出来了。
“那我明日启程?”
林清婉摇头,“不急,等他们的东西开始动了你再启程。”
易寒就抬头默默地看了她一眼。
“怎么,觉得我心狠?”林清婉笑问,“还是觉得我虚伪?”
“都不是,”易寒道:“只是觉得姑奶奶不论受到怎样的影响都能目标明确,从不会分不清主次。”
林清婉微微的一笑,那是因为她的目标一开始便有人固定好,而她只要朝着这个目标走去就行。
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虚伪了。
真要为了尚丹竹姐妹好,此时就应该让易寒上京,将证据交给尚平,逼着他做决定。
但他此时上京,货物未曾到达边关,尚平是有机会将东西就地销毁的,他们现有的证据对尚平来说不过是对方走私过而已。
赵捷那部分倒是有通敌的证据,但分量并不重。
她让易寒等货物动了再上京,那等他到京城时,那批货也快到边关了,尚平根本招不回来,这次的交易他就坐实了。
不仅赵捷那部分的证据更完善,连他的罪名都重了一重。
所以林清婉说自己心狠虚伪,所以易寒说她受了影响却很分得清主次,她没给尚平反悔的机会,不过是给他一个留家人后路的机会而已。
易寒却觉得玄,“姑奶奶,以我对尚大人的了解,他只怕不会是为了家人牺牲的。”
他常年在京城,不论是对妻子还是儿女,感情都不深,他能为了他们进宫去自告赵捷?
林清婉却道:“不试试看怎么知道他不会?”
林清婉开始给长公主写信,将她的信物一并交给易寒道:“这几日你就好好休息吧,多带几个人进京。”
易寒应下,转身下去。
赵家和尚平的动作不慢,因为辽国催得紧,因此没两天货物就出了。
紧盯着他们的人得了消息立刻通过各个渠道给苏州送信,易寒先是收到了飞鸽传书,这才开始准备启程。
待快马加鞭的人也回来到后他便带着人走了。
他们并不着急,因为京城到边关可比苏州到京城远多了,且他们还是货车,比他们不知要慢多少。
所以易寒快马到了京城后并没有立即去找尚平,而是算着时间又等了几天,确认现在车已经走到即便尚平快马出动也唤不回来后才开始行动。
京城的尚府一直被人监视着,易寒将东西交给一个护卫,选中了时机让他送去,他人一走,尚平刚好回来到。
他眉头紧锁,显然不是很开心。
才接了东西的管家正一脸莫名其妙,才要转身回去便看到老爷的车架,连忙迎下来道:“老爷您回来了。”
“嗯,”尚平蹙着眉往里走,问道:“今日二爷有来信吗?”
“没有。”
尚平眉头更紧,青着脸就往里走,管家连忙道:“老爷,二爷没信,但今日不知是谁给您送了这包东西。”
尚平脚步便一顿,接过那纸袋问,“没报姓名?”
“没有,奇奇怪怪的,说是老爷一看便知。”
尚平便直接打开纸袋,抽出里面的东西一扫,脸色立即大变,他刷的一下将东西塞回去,转过身去看向两边大路,“那人哪儿去了?”
“走了,就在老爷刚回来时走的,说要小的务必亲自交到老爷身上。”
尚平握着拳头抖,压住心底的恐惧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给我找回来,不,不对,是请回来,一定要把人找到并请回来。”
管家一愣,尚平便跺脚怒道:“还不快去!”
“是,是,小的这就去。”管家连忙带着家丁跑出去。
尚平的身子便晃了一晃,长平担忧的扶住他问,“老爷您怎么了,这是什么东西?”
尚平握紧了纸袋,青着脸摇头,稳了稳身子后推开他,大步往书房去。
这次他没让长平进来,自己在书案上将纸袋打开,看到里面的记录详实的交易清单,时间和地点,他眼前一阵阵黑。
这人想做什么?
尚平原地转了两圈,忍不住叫道:“长平,去把管家给我叫回来,我有事要问他。”
管家其实根本没跑远,像大太阳底下找人这种事怎么可能他亲自去做?
所以把人安排出去后便开始在大门口晃荡,尚平一叫他就一溜烟的进去了。
“我问你,那人送了东西来可有说什么?”
管家想了想道:“他只让小的转告老爷一句话。”
尚平急问,“什么话?”
“说什么,他只等您等到宵禁前。”
“再没别的话了?”尚平紧紧地盯着他。
管家打了一个寒颤,连连摇头道:“没有了,真的没有了,他让小的把这东西亲自交给您,然后就只说了这一句话,‘我家主子只会等你家老爷等到宵禁前’,他把东西往小的怀里一塞就走了。”
管家小心翼翼的道:“小的莫名其妙,才要回去呢,您就回来了。”
尚平脸色微青,时机抓得这么紧,他这是被人盯着了?
一定是的,不然对方怎么可能知道得这么清楚,连最近一次生意的动态都知道。
最近一次的生意……
尚平心上一慌,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这次的东西可是铁和粮食,这是战备,一个不小心是会被砍头的。
管家和长平见老爷脸上满是惊慌,也不由害怕起来,“老爷您怎么了?”
尚平瞬间便怒了,“出去,给我出去!”
长平和管家吓了一跳,连忙躬身出去。
尚平抖着手又将案上的东西看了一遍,高声叫道:“长平——”
长平连忙奔进来,“老爷您吩咐。”
“去,你快马加鞭去把那批货追回来,不,不对,是就地毁了,烧了也好,丢河里也好,总之绝对不能运到边关去。”
长平愕然,“可是老爷,此时东西只怕已经到了边关了。”
他扫了一眼书案上的东西,压低了声音问,“老爷,可是出了什么变故?”
尚平脸色青白,一把扯过书将东西盖起来,但这完全掩盖不住他眼底的惊慌,已经来不及了?
他算了算时间,这会东西即便没到边关也差不多了,此时人才出的确拦不住了,而且那边说不定早有人埋伏等着了。
尚平一瞬间心如死灰,默默地坐在椅子上没说话。
“老爷?”长平试探性的向前走了一步。
尚平突然瞪他,怒道:“出去,滚出去!”
长平忙走出去,管家关切的上前问道:“老爷怎么了?”
长平摇了摇头,他从未见老爷如此过,当年老太爷走时他都没这么惶恐伤心过呢。
“那……”
“等等吧,看看老爷有没有其他的吩咐。”
“那人还找吗?”
“找,”长平咬了咬牙道:“我看老爷急得很,那人只怕很重要,你亲自带着人去找,我在这里守着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