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关帝庙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管修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着的。当他醒来的时候这间密室已经空空如也了,师父已经不知所踪,他在房间内转了一圈之后也离开了关帝庙。刚刚走出关帝庙只觉得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他连忙以手遮住眼睛,秋日的阳光就是这样照在身上让人身体有种暖暖的感觉,而管修却没有太多的时间享受这丝和煦的暖意,正如师父所说,现在是整个计划的关键,但凡有一步走错,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管修离开关帝庙半里路左右便远远见到了一辆黄包车,他坐上回到了住所。大约半个时辰之后管修终于来到了住所前面,只见此刻一辆黑色轿车停在管修家的巷口,见到管修之后那辆车拼命地按着喇叭。
管修迟疑了一下向那辆黑色的轿车走去。轿车的窗子缓缓落下来,武田正坐在轿车的后座上,穿着一身极为合体的黑色西装,头油光可鉴,嘴里叼着一根烟,见到管修亲密地笑了笑,那笑容让管修有种瞬间回到了学生时代的错觉。
“你怎么会在这里?”管修诧异地望着武田说道。
“嘿嘿,管修君,你的住处可真是难找啊!”武田说道。
武田咧着嘴笑了笑,同时推开车门向一旁坐了坐示意管修上车。管修不知武田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却也不好拒绝,无奈地坐进车里笑道:“你今天怎么这么闲?”
“哈哈,开车!”武田不由分说地命令道,然后扭过头对管修说道,“我带你去放松放松!”
“放松放松?”管修不解地望着武田。而武田讳莫如深地笑着抽着烟。
黑色轿车在北平城中兜兜绕绕穿大街过小巷,最后来到了一家日本人的剑道馆,车子停下之后武田示意管修下车,管修终于理解了武田所说“放松放松”的含义了。在日本求学之时管修、庚年、武田三人便经常切磋剑道,而庚年不论是在身体素质抑或是反应速度上都远胜于二人,武田和管修两人却是平分秋色。
武田下了车,门口的两个穿着道服的日本人连忙迎了出来,对武田深深地鞠了一躬,武田微微笑了笑,对管修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管修礼貌地弓身回礼,二人一同进入了剑道馆。这间剑道馆坐落在北平城西,内中清一色是日本人。武田引着管修二人换上衣服,各执一把竹剑来到一处清静的道场,二人相对而立,双手紧握着竹剑。
礼毕之后,二人开始相互攻击。日本剑道起源于中国隋朝时期的刀法,经过日本人数百年的研究,在日本江户时期逐渐成形。剑道在日本的门派众多,而最为有名的便是北辰一刀流,其下各色流派不胜枚举,然而不管是何种流派都是以古刀法之中的唐竹、袈裟斩、逆袈裟、左雉、右雉、左切上、右切上、逆风、刺突九种斩击为基础。
二人刚一开局武田便来势汹汹,挥舞手中的竹剑向管修的喉部直斩而来,这一招“先制人”倘若可以夺得先机,那么胜负便已见分晓,然而管修早已料到武田会有此一招,手腕微转,以竹剑隔开一击。武田一计不成换斩为戳,竹剑直奔管修胸口,管修以逸待劳,身体略微闪开,同时竹剑向武田手腕斩去。武田心道不好,手中的竹剑未至却已换招。躲开了管修一击,随即隔开管修的竹剑,身体向前猛冲过来,而手中的竹剑顺势斩向管修的喉咙。武田怒吼一声,只见手中的竹剑在距离管修喉咙寸许的地方停了下来,然而管修的竹剑也恰恰在此时顶在了武田的胸口。二人愣了片刻相视而笑,接着二人又比了几局,互有输赢。大概到傍晚时分二人已经是大汗淋漓,在剑道馆的后面设有温泉,武田和管修二人进入温泉,靠在池壁上喝着清酒享受着温泉。此时管修才娓娓说道:“武田君,你找我来恐怕不止是练练剑这么简单吧?”
武田举着清酒的手一下僵在半空,然后释怀一笑道:“管修君就是管修君,上学的时候我和庚年君便觉得你是最聪明的,到现在依旧如此!”
“呵呵,这也是被逼的,在特高课待的这几年几乎睡觉都要睁着一只眼睛,稍有不慎说不定第二天就已经脑袋搬家了!聪明一点活得就能长久一点!”管修说着将杯中的清酒一饮而尽扭过头看着武田道,“你说是不是?”
“哈哈,管修君也不必这么悲观。”武田说着也将杯中酒喝光接着说道,“我今天请你来除了练剑泡温泉之外还要请你看一场好戏!”
“好戏?”管修笑了笑说道,“难不成去看歌伎表演?”
“比那个要刺激得多!”武田狡黠一笑,拿起酒壶为管修斟上一杯酒说道,“前日我曾和你说起要你帮我对付松井那只老狐狸!”
“嗯,当时你并没有告诉我你的计划啊!”管修喝着酒说道。
“恐怕机会来了!”武田笑眯眯胸有成竹地说道。
两人在温泉里足足泡了一个多时辰,在管修恍然入梦的时候,武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说道:“现在应该是看戏的时候了!”
管修清醒过来穿好衣服,随着武田钻进了门口停着的那辆黑色轿车驶离了剑道馆。此时已经是夜间十点多钟,管修坐在武田身边见武田始终沉默不语,嘴角时不时露出一丝诡秘的微笑,然而自己却不知他究竟是打的什么鬼主意。经过这两次接触,管修已经清醒地认识到眼前这个人已经不再是多年之前和自己相交的那个单纯的武田了,现在的他满心城府,一肚子鬼蜮伎俩。
外面月朗星稀,车子离开剑道馆之后便直奔八大胡同的方向而来。这里虽为烟花之地,但管修知道武田绝不会深夜带着自己到这里来寻花问柳,果然车子绕过八大胡同在前面的巷口徘徊了一圈然后缓缓倒入一个小巷,巷口正对着的大街灯红酒绿,虽然已是深夜却依旧人声鼎沸。武田掏出烟递给管修一根,然后悠然地点上说道:“好戏马上就要开始了!”
管修叼着烟向前面望去,只见灯火通明处竟然是一处赌场。管修不解地望着武田说道:“这里能有什么好戏可看?”
“嘿嘿,管修君莫急!”武田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笑眯眯地拍了拍管修的手说道,“用你们中国的一句古话叫作,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管修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继续观察着眼前的那家赌场。虽然已经到了这般时候,赌场里此刻依旧人来人往,进进出出。正所谓久赌无胜家,赌徒们都抱着一夜暴富的心来试试手气,赢了贪图更大的,而输了却还想再翻回本钱。就这样越赌越输,越输越赌,最后卖房卖地,赔儿赔女。
想到这里管修不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正在这时,管修忽然见到三辆黑色轿车停在了赌场门口。所有的车门几乎同时开启,从车上下来十几个身穿剑道服装的日本人,他们下了车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进入了赌场。瞬间赌场内一片骚乱,很多胆小怕事的赌徒唯恐引火烧身匆忙从赌场内奔出。一时之间赌场内一片哗然,大概半刻钟的时间几个日本人抬着一个黑色布袋从里边匆忙奔出,回到车里。待所有人都上车之后,那三辆车又急匆匆地离开了赌场。眼前所生的一切也不过在一刻钟之内,武田轻轻地拍了拍手,得意地笑了笑。正在这时一个穿着便装的日本人从赌场内奔出,在门口左顾右盼了片刻,直到看见这辆黑色轿车这才一路小跑向这方向而来。
那个日本人站在车前,武田轻轻摇下车窗。那个日本人对武田行礼之后说道:“长官,任务完成!”
武田摆了摆手,然后示意司机开车。车子动之后又按照原路折回到了刚刚二人离开的剑道馆。这一路上武田始终面带得意,微笑沉默不语,而管修已经猜出了大概。武田这所谓的好戏便是让自己与他一同观看刚刚那些日本人抓人的情节,而他们用那个黑袋子带走的究竟是谁呢?
管修心中思忖着这个问题,当他们来到剑道馆的时候那三辆车已经提前到了。武田下了车依旧有几个日本人毕恭毕敬地迎上前来,其中一个在武田的耳边轻声耳语了几句。武田听完微笑着摆了摆手道:“管修君想不想知道刚刚他们从赌场带走的人是谁?”
管修微微笑了笑,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他不愿让武田看出自己心中的迫切。而武田似乎毫不在意地笑着说道:“走,跟我去见见他。”
说罢武田带着管修进入了剑道馆,在一个日本人的指引之下,武田和管修二人穿过剑道馆之中的回廊楼阁来到一个房间,房间门口站着两个日本人。武田在门口停住低声对管修说道:“管修君,这个人你一定认识!”
这句话似乎是在暗示着管修什么,管修迅速在脑海中搜索着。武田见管修一脸严肃不禁轻松地笑着说:“管修君不用想了,见到就一目了然了!”说着两旁的人已经将房门推开,管修一踏入房间,便见一个身高不足五尺的侏儒被双手反绑在床上,口中塞着一块黑布,圆瞪着眼睛支支吾吾,脸被憋得通红。
“金顺?”管修见到那人不禁惊讶地说道,“他……”
“嗯,就是他!”武田笑眯眯地走到金顺旁边将他口中的黑布拽出。瞬间空气冲进金顺的喉咙中,他低着头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抬起头说道:“你……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把我抓到这来?”但他看见管修之后不禁皱起了眉头。
武田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丑陋的侏儒说道:“你叫金顺是吗?”
金顺刚刚已经领教了对方的实力,知道倘若自己不配合的话便必死无疑。他连忙变怒为喜谄媚道:“是,是,我就是金顺!”
“嗯,这就好!”武田脱掉手套放在桌子上,掏出一根烟点燃悠然地说道,“金顺,我今天找你来是想知道一些事情!”
“嘿嘿,您说,您说,只要是我金顺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说到这里他又瞥了一眼管修,脸上的表情复杂,既不解,又惊讶。
“嗯,今天早晨方儒德带你去见了一个人,那个人是谁?你们都说了些什么?”武田收起刚刚悠闲自得的表情问道。
“这……”金顺有些犹豫地低下头,他深知早晨那段对话非同小可,一旦泄露恐怕自己的小命不保。
武田瞥了一眼犹豫不决的金顺,微微笑了笑轻轻拍了拍手,早已在门外守着的日本人推开门,他手中托着一个盖着红绸的托盘,红绸内鼓鼓囊囊的。那个日本人将托盘放在桌子上,武田轻轻解开红绸,里面是数根黄灿灿的金条,说道:“只要你回答我刚刚的问题,这些都是你的!”
金顺见到眼前的金条眼睛放光,轻轻用舌头舔了舔嘴唇。对于一个嗜赌如命的人来说,金子和性命可以完全画上等号。他焦躁地搓了搓手,始终拿不定主意。武田见此情形忽然从旁边日本人的腰间抽出一把左轮手枪指着金顺的胸口,金顺连忙双手护在胸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道:“你就放过我吧!”
武田却笑着将枪收了回来放在手中掂了掂,说道:“金顺,我知道你好赌。那我们就来赌一把!”说着武田熟练地将左轮手枪上的六颗子弹“哗啦”一声全部卸了下来,他从中挑了一颗塞进去,轻轻拨动转轮,转轮“唰唰唰”地旋转了几周,他这才停下将手枪放在托盘里的黄金旁说道:“我们赌命!”
金顺一谈到赌,眼睛里立刻放光,问道:“怎么个赌法?”
“我们轮流对着自己的太阳穴开枪,如果最后我死了的话那么这些黄金你带走,这里的任何人也不会难为你。如果你输了,那就把命留在这!”武田轻声笑着说道,“如果你不想赌的话,那么就告诉我今早生的一切!你依旧可以带着这些黄金离开!”
金顺听完武田的规则赌性大起,点了点头大声道:“我和你赌!”
说完武田右手拿起托盘中的枪,对着自己的太阳穴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只听一声轻微的“咔嚓”声,管修的心猛然颤了一下,为武田捏了一把冷汗。武田却旁若无事般地将那枪丢在桌子对面说道:“轮到你了!”
金顺这时站起身来走到桌子前面,轻轻抓起那把枪对着自己的太阳穴,犹豫了一下嘴角一咧扣动了扳机,又是一声轻微的“咔嚓”声,枪没有响!他侥幸地长出一口气,冷汗已经顺着脊背流淌了下来,小心地将枪推到武田面前。武田拿起枪,依旧没有犹豫就按下了扳机,枪没有响。他将枪丢到金顺面前说道:“继续吧!”
金顺的汗水已经从额头上流淌了下来,他双手颤抖着接过那把枪,眼睛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旁边黄灿灿的金条,喉头微微颤抖了两下,闭着眼睛对着自己的太阳穴扣动了扳机,又是“咔嚓”一声,枪没有响。而金顺却已经吓得身体颤抖了起来,他像是扔掉烫手的山芋一样将那把枪双手放在桌子上,剧烈地喘息着。现在是致命的时刻了,六次机会已经用掉了四次,只剩下最后两次了。而在这两次里有一个人要倒下,不是金顺就是武田。
武田此时似乎也有些紧张,站起身拿起那把枪顿了顿说道:“金顺,我们就要在这两枪之中了结了,如果这一枪我没有死的话,你连最后的机会都没有了。”金顺的脑子有些蒙。虽然他嗜赌成性,赌场内也不乏赌得急了砍手断脚的,然而眼前的赌命却极为少见。他抬起头看了看武田手中的枪,又看了看桌子上的金子犹豫了。而武田此时早已将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手指微弓轻轻按下扳机。一时间管修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只听“咔嚓”一声,撞针撞空了!管修这才长出一口气,而金顺也瞬间瘫坐在地上,枪里那最后一颗子弹是为自己准备的。他忽然连滚带爬地来到武田脚下说道:“我……我告诉你!”
“呵呵!”武田微笑着坐下说道,“好,只要你告诉我,我们之前的约定依然有效!”
“只是……”金顺瞥了一眼管修微微地低下了头。而管修何其聪明,已从金顺的眼中看出了什么,轻声说道:“我去外面等!”
当管修离开之后,金顺站起身来低声在武田的耳边诉说着什么。大约一刻钟之后,金顺缓缓退了回去,武田站起身来说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管修君你可以进来了!”
这时一直等在门口的管修缓缓走了进来,只见金顺低垂着脑袋,眼睛盯着桌子上的黄金。武田将那把枪拿在手里对着自己的太阳穴,轻轻扣下扳机。他这一举动让金顺和管修都是一惊,管修想上前阻拦,只见武田淡淡地笑了笑随即耳边传来了撞针撞空的“咔嚓”声。管修和金顺又是一惊,这枪里有六个弹位,前面五个弹位都是空的,那最后一颗子弹在哪里?这时武田神奇般地从手里拿出一颗子弹,原来一开始这把枪便是空的,只是武田的手法太快旁人根本没有察觉到!
“没有子弹?”金顺恍然大悟不禁有些恼怒地说道,“你骗我!”
“呵呵,金顺你知道为什么十赌九输吗?”武田缓缓地走到金顺身旁轻声说道,而他背在身后的手已经熟练地将那颗子弹放进了枪里。
金顺不明就里地圆瞪着眼睛望着武田,只见武田忽然将那支枪顶在金顺的脑门上阴森地说道:“因为最终的赢家都是那些最会出老千的人!”话音刚落只听“啪”的一声,金顺的脑袋被子弹贯穿,整个人无力地倒在了地上。武田将枪丢在金顺身上,随手将盖着金条的红绸拿在手上擦了擦溅在脸上和手上的血,转身神情淡定地望着一脸惊恐的管修微微笑了笑,拍了拍愣在原地的管修的肩膀,然后对身边的日本人说道:“把这里清理了!”自顾自地走了出去。
而管修则痴痴地站在原地,他早知道眼前这个青年,再不是以前一起求学时那个懦弱地跟在自己和庚年后面的小跟班了,却不知武田何时已经变得如此狡猾冷酷。虽然他对金顺向来没有好感,但是顷刻之间便杀死一个人,而且表情可以如此淡定,让他感到浑身汗毛竖立。
“管修君?”武田见管修没有跟上来便停下说道,“怎么了?”
管修渐渐清醒过来不可思议地望着武田欲言又止,然后叹了口气跟着武田走进了不远处的一个房间。武田跪坐在管修的面前为管修倒了一杯清茶说道:“管修君是不是觉得我杀死金顺有什么不妥之处?”
管修摇了摇头表情严肃地望着武田说道:“我只是震惊,震惊你竟然会变得如此冷血!”
武田停下手上的动作愣了片刻,接着放下茶壶长出一口气说道:“中国有句古话叫作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是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那些事生在任何人身上恐怕也会变得和我一样吧!”
“呵呵!”管修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说道,“恐怕你想要除掉松井尚元的目的,也没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吧!”
“管修君果然聪明,但是难道你不想除掉松井尚元吗?除掉他对于你和我来说都是有利的!”武田毫不掩饰地说道,“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更何况你我多年前便是同窗好友!”
“好友?”管修有些讥讽地说道,“你既然对中国那么了解,想必也知道一句话吧?”
“什么话?”武田疑惑地望着管修说道。
“割袍断义!”说着管修用手指沾着茶杯里的水在桌子上轻轻地画了一条线说道,“从此刻起你我之间只有交易,再无情谊可言!”
武田微微笑了笑道:“管修君,这又是何必呢?”
管修忽然摆了摆手,示意武田不要继续说下去。武田无奈地耸了耸肩说道:“那好,我们谈正事吧!”
“刚刚金顺和我说了一些事情,和我猜想的大致相同!”说着武田从衣服里拿出一张纸条递给管修说道,“这是松井尚元今天下午下达的密令!知道这份密令的不超过十个人!”
管修接过那张纸条,密令是用日语书写的,对于管修来说这根本不是问题,但是信上的内容却让他心头一紧,密令翻译过来的意思是:秘密搜寻段二娥!
“她?”管修不解地望着武田。
“怎么?你知道这个人?”武田从管修的表情里察觉到了什么。
管修冷冷笑了笑,算是默认。他知道武田是个聪明人,和他撒谎毫无意义。
“金顺说她是唯一一个掌握着金系驱虫术的金系后人,如果你能在松井那只老狐狸之前找到她,我就有足够的把握除掉松井尚元!”武田激动地说道,他目光炯炯地望着管修。
“据我所知这个人现在应该在新疆!”管修知道段二娥一直与潘俊一行人在一起,至于后面所生的事情却一概不知。
“不,据金顺说这个女子已经在数日前被人秘密护送回了北平,至于藏匿在什么地方却无人可知!”武田压抑着心中的兴奋淡淡地说道。
“她回到北平了?”管修半信半疑地望着武田。武田幽幽地点了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派你的手下去寻找她的下落?”管修刚刚已经见识了这群日本武士的实力。
“唉,管修君有所不知。自从我来到中国之后松井尚元便一直派人监视着我,寻找机会除掉我。今晚如果不是情非得已,我也不会派他们去抓金顺。倘若我让他们大肆搜查被松井尚元现的话,恐怕他会提前对我动手!”武田说到这里,站起身来走到管修面前毕恭毕敬地跪下,“所以,寻找这个女子的事情只能拜托管修君了!”
管修鄙夷地笑了笑:“别忘了,你我之间只有交易!”
武田一怔想了想说道:“如果你帮我找到那个女孩子,我也会告诉一个你一直想知道的秘密!”
“我一直想知道的秘密?”管修瞥了武田一眼。只见武田恳切地点点头道:“是的!驱虫师家族的那个背叛者!”
“好!”管修站起身来说道,“一言为定!”说完管修转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离开剑道馆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钟了,街上空无一人。耳边偶尔能听到螽斯的鸣叫声,管修一边向家的方向走,一边思索着,段二娥真的回到北平城了吗?潘俊一行人究竟生了什么?武田当着自己的面杀死金顺无疑是为了杀人灭口,那么金顺与武田究竟都说了些什么?松井尚元和武田为什么都在拼命寻找段二娥的下落?虽然他始终想不清楚这些问题,但是唯一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段二娥是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物,即便不答应武田他也要找到段二娥,而且一定要在松井尚元之前找到段二娥。
想到这里管修忽然停住了脚步,踯躅片刻他决定暂时不回家。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见不远处有一家妓院,门口停着数辆黄包车。他三步并作两步向黄包车走去,坐上车管修向着子午的住所奔去。子午家的那个名叫金龙的孩子,必定是知道在潘俊他们离开安阳之后生了什么,他现在先要确认的问题是段二娥究竟有没有回到北平。
黄包车在北平城内绕过几个巷子远远便能看见子午住所所在的巷口。然而正在这时管修却忽然踩了踩脚铃,车夫诧异地扭过头,问道:“怎么了先生?”
“停在这里吧!”管修低声说道。
“好的!”车夫说着将车子停在了距离子午家不远的一条巷口。管修下了车在巷口徘徊着,观察着前面的动静,就在刚刚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子午是日本人安插在潘俊身边的卧底,是松井尚元知道的唯一一个对潘俊一行人行踪最了解的人。倘若松井这只老狐狸想要找到段二娥的话必定会先找到子午。他这样思忖着,正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忽然从对面驶来,管修连忙钻进黑暗的巷子里。那辆车没有停留径直停在了子午家门口,借着月光管修见子午从车内缓缓走出,那辆车随即驶离了。
子午在巷口左右张望了一下,正欲向家门走去,谁知一个人影出现在他的身后,冷不防地拍了子午肩膀一下。子午一激灵扭过头见管修正站在自己的身后。
“你……你怎么来了?我刚刚在车上还想着要不要去找你!”子午诧异地说道。
“进里面再说!”管修低声说道。
“好!”子午说着掏出钥匙便要向门口走去,谁知却被管修一把拉住,“那孩子在哪里?”
“你说金龙?”子午不解管修为何忽然对那孩子关心起来。
“嗯,他在哪里?”
“在房间里!”子午如实回答道。
“我要见他!”管修说着放开了子午的手,子午此时似乎明白了什么连忙打开门。二人进入院子之后子午将院门锁好,然后带着管修来到了屋子里。推开房门管修环顾四周只见房间内空无一人,他焦急地扭过头抓着子午说道:“孩子呢?”
子午见此情形一时之间也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他走的时候金龙明明睡在床上,可是现在人却不见了!子午丢下手中的一串钥匙在屋子内四下打量了一番,屋内没有翻动的痕迹。而此时管修也检查了一下房门,房门也没有丝毫撬动的痕迹。
找遍了整个房间的子午与管修对视了一下,二人心头都是一沉。正在这时管修忽然向子午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子午皱起眉头只听在这房间内传来了极其轻微的鼾声。循着那鼾声望去,只见在墙角摆放着一个一人多高的衣服橱子。二人一前一后向橱子走去,子午轻轻拉开橱子的门,只见金龙正双手紧握着一把匕躺在橱子中已经睡着了!这下两个人总算松了一口气。
子午伸手轻轻将金龙手上的匕拿开递给管修,然后双手将熟睡中的金龙从橱子里抱出来放在床上,轻轻为他盖上被子。谁知金龙此时紧紧抓着子午的手,一行滚烫的泪水从眼眶里流淌出来,嘴唇微动含糊呓语道:“姆姆……姆姆……别走,我怕……”子午望着熟睡中的金龙悲从中来。他轻轻拍了拍金龙,金龙松开了子午的手紧紧抱着被子,可能是梦中在哭泣身体微微颤抖着。
子午安顿好金龙之后和管修二人来到桌子前面坐着,一时间二人都沉默不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事情就是这样,相顾无言却是不知从何说起。过了片刻子午轻声说道:“晚饭之后松井尚元忽然派人将我带到了他的住所,你猜是为了什么事?”
“段二娥!”管修一字一句地说道。子午一愣:“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时间紧迫,这件事我们之后再细说。你先告诉我松井尚元都和你说了些什么?”子午刚刚的话已经印证了管修的猜测。
“松井尚元向我问询了小世叔一行人的关系,重点问了欧阳燕鹰和段二娥两个人的关系!”子午回忆道,“虽然他对我并没有说寻找段二娥,但是我从他的口气中猜测他们可能怀疑燕鹰和小世叔决裂之后,将段二娥秘密护送回北平安置在了一处隐秘的所在!”
“和我猜想的一样!”管修若有所思地说道。
“我不知他们为何对这个姓段的姑娘这么感兴趣,但依今天的情形来看这件事似乎极为重要,不然他不会忽然连夜找我问询,而且他说起话来也是遮遮掩掩的。因此我想这件事有必要和你商量一下,正想着回来之后去找你,没想到你已经找上门了!”子午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过我想不明白他们是从哪里得到段姑娘回到北平的消息的,而且我记得她应该是随同小世叔一起去了新疆啊!”
“恐怕现在能帮我们了解小世叔他们离开安阳之后所生一切的,只有他了!”管修指了指躺在床上熟睡中的金龙,这八九岁的孩子是现在他们唯一可以把握住的线索。
“嗯,恐怕也只有这样了!”子午说着站起身轻轻地走到窗前,此时金龙依然紧紧地抱着被子,泪水已经在脸上干涸留下了两条长长的泪痕,子午有些不忍心将其吵醒。他停了片刻轻轻推了推金龙,金龙迷迷糊糊地用手揉了揉眼睛看清子午说道:“子午哥哥,你回来了!”
“嗯,金龙!”子午说着指了指一旁的管修说道,“这位哥哥有些事想问问你!”
“他是谁?”金龙警觉地盯着管修上下打量着。这孩子虽然只有八九岁的样子,但短短一个月却经历了这么多事,心智成熟了很多。
“他是你潘俊舅舅和我的朋友!”子午轻声说道。金龙这才渐渐放下警惕。
管修此时也走到金龙身边轻声说道:“金龙,你最后一次见到段二娥姐姐是在什么时候?”
“咦?你们要找段姐姐?”自从金龙爷爷过世之后金龙便一直由段二娥照顾着,所以二人关系甚好。
“嗯,对,我们是要找她!”管修连忙说道。
“她……她去找燕鹰哥哥了!”金龙有些忧伤地说道,“我们在安阳去甘肃的路上,燕鹰哥哥曾经在一个小树林中见过段姐姐,那时候燕鹰哥哥想要带走段姐姐。但是段姐姐却死活不走,后来燕鹰哥哥就自己走了。等我们到了甘肃之后潘俊舅舅忽然失踪了,段姐姐怀疑一定是燕鹰哥哥将潘俊舅舅掳走了。所以她在临走的时候告诉我,自己去找燕鹰哥哥理论,让我不要告诉任何人,回来的时候送给我一条和巴乌一模一样的藏獒!”
“这就对上了!”管修听了金龙的话若有所思地说道,“我想后来段姑娘找到燕鹰之后却被燕鹰软禁起来送回了北平城。如果这样说来,那么段姑娘恐怕真的就在北平城内!”
“可是这茫茫北平城这么大,如果想要藏一个人太简单了。要找到段姑娘无异于大海捞针啊!”子午的话也正是管修所担心的,他们现在不但要找到段二娥,而且必须要赶在松井尚元之前找到她,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可是燕鹰究竟会把段二娥藏在什么地方呢?管修在口袋里掏了掏,里面空空如也。正在这时子午递给管修一根烟,管修连忙点上烟猛吸了一口。吸了几口烟,管修的思路渐渐清晰了起来,既然段二娥在北平的消息是金顺透露出来的,那么金顺是如何知道的呢?现在金顺已经死在了武田的枪口之下,再无从查起。
“小金子,你继续睡吧!”子午轻轻地为金龙盖上被子说道。而金龙刚刚已经睡过此时却来了精神,他痴痴地望着眼前的两个大人,小眉头微微皱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子午拍了拍金龙的肩膀说道:“怎么了?不想睡吗?”
金龙侧着脑袋望着子午噘着小嘴低着头自言自语地说道:“其实……其实我能找到段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