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昭丰帝的脸色看起来十分和蔼。
虽说太子年龄长得慢是一个缺点,兴趣爱好似乎也过于广泛,可好在这孩子刻苦上进,让他很欣慰——若是个昏聩不成器的蠢材,只怕那帮大臣又要有意见了,到时即便他强行退位,也会良心难安的。
不过,太子此时找他干什么?
莫非是出宫频繁,银子不够使了么?
京城有东西两厂在各处紧盯,宫里的防守和锦衣卫也不是吃素的,太子出宫之事当然瞒不过昭丰帝。
要银子就给吧,反正以后他做了太上皇还要仰仗儿子呢。
昭丰帝很是大方地想着。
“儿臣有心出宫历练,想求父皇答应。”祝又樘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昭丰帝一怔。
咿,不是来要银子的?
可出宫历练什么的……
“你不是常常出宫吗?”
糟糕,一不小心暴露了——这样会不会让渴望自由的太子觉得自己被监视了,从而影响到心情不肯好好读书?
好在太子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反应,反而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儿臣想离京历练一番。”
昭丰帝脸色一变。
他听到了什么?
太子想离京历练?
嘶——竟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有志向!
看来早日退位,是指日可待了!
不过……万一太子只是想出去玩呢?
罢了,玩就玩吧,以后等当了皇帝想玩也没时间了,不如现在让他一次玩个痛快,免得日后心里有遗憾,干活不卖力。
皇上大手一挥,准允了。
等等,好像还没问太子想去哪里历练呢——
“儿臣想去湖州。”
“什么?”昭丰帝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怎么不直接想说上天呢?
但这下子他算是彻底信了太子是真心想要出去历练了,毕竟此时去湖州,玩?——玩命还差不多!
“不行。”昭丰帝瞬间反悔,半点都没有“君无戏言”的自觉。
饿不着淹不着是真的,可都说了如今湖州地界流民无数,人一旦身处绝境,最容易做出极端疯狂的举动来,万一有愚昧的刁民想借机报复朝廷,对太子下手怎么办?
且这天下有理由趁机对太子下手的人可不止那些流民。
被刺杀的可能性固然不高,可昭丰帝还是不愿意拿储君去冒险。
祝又樘面不改色地道:“父皇,儿臣既是要去,必然要掩人耳目的去,绝不会走漏风声,亦不可能招惹是非。儿臣之意在于趁此时机,沿途替父皇暗中查访民情,勘察各地官员风气。”
昭丰帝闻言不禁多看了祝又樘两眼。
这臭小子说得真好听,想得也挺缜密……
“容朕再想想。”昭丰帝未有立刻答应下来。
虽然已经被说动了,可还是要适当掩饰一下才行,若不然态度来回地转变,难免会让太子觉得他这个做父皇的不够沉稳,万一以后不尊重他可就不妙了。
……
太子前去求见昭丰帝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长春宫。
“都说什么了?”宁贵妃皱眉问道。
皇上和太子之间向来关系平淡,平日里也没见太子去求见皇上,这其中莫非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内情?
“皇上与太子殿下谈话时,屏退了宫女太监,只有福公守在一旁。”传话的小太监低声说道。
宁贵妃气得咬牙。
刘福虽是在她设计将怀恩驱逐出宫之后,亲自提拔上去的掌印大太监,可这老东西圆滑地很,明面上对她顺从有加,可实际上关键的话一个字也问不出来,没用的废话他倒是说得比谁都多!
今日之事,要想从他口中问出实话来,还不如她直接去问皇上来得简单省事!
宁贵妃是个急性子,当下便命宫女前来替她更衣。
寝殿内,昭丰帝刚在莲花座上盘好腿,正准备打坐时,就听到宁贵妃求见。
说是求见,可宁贵妃没等到太监通传,已然走了进来。
“臣妾给皇上请安。”
“爱妃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原是不想来打搅陛下清修的,只是方才静妃妹妹去了臣妾那里,臣妾无意间听到了些与太子有关的事情,想着还是说给陛下听听为好。”
昭丰帝意外地抖了抖眼皮子。
“哦?”
他还以为爱妃是见他既要料理国事,又要忙于修行炼丹,觉得他辛苦,给他送参汤什么的来了呢。
说起来还挺难为情的,他虽然嫔妃不少,可往他这里送补汤送点心的却是一个都没有。
是没人关心他,是嫔妃们太过怠懒吗?
当然不是。
可不许别人送,你也不送是怎么回事?
他这个皇上做的,还真是一点面子都没有啊。
昭丰帝此时看着宁贵妃,忍不住想要叹气。
宁贵妃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但也无暇细想,只往下说道:“静妃妹妹跟臣妾说,那晚钟家与定国公府料理小辈之间的争执时,静妃的兄长曾见过太子殿下,就在那小时雍坊里。”
第200章 贪玩无度的太子
昭丰帝皱眉问道:“静妃的兄长?就是被御史弹劾的那个钟世平?对了,他如今在家中反省的如何了?”
宁贵妃听得一怔。
别人反省的如何了,这她如何能知晓?
况且,这是重点吗皇上?
重点难道不应当是太子殿下私自出宫吗!
当然,她今晚也不是特地告状来了,到底太子贪玩荒废学业,她十分乐见其成。而她之所以说起这个,只是为了打探皇上的态度,再趁机问一问今日太子求见之事。
可皇上跟她瞎扯什么呢?
“钟家上下必然都在好生反省的。”宁贵妃只能又说道:“只是臣妾还听说,那晚太子殿下不仅在,且还出面指认了钟家表小姐来着,将钟家表小姐绑了的,竟就是殿下身边的侍卫——皇上您说说,这叫什么事儿?”
昭丰帝讶然了一瞬,而后道:“当然是好事啊。”
“什么?”宁贵妃以为自己听错了。
“心存公正,于国于民当然都是好事,爱妃难道不这样觉得?”
“可……堂堂太子,竟掺和这等事,传扬出去成何体统?”
“这怎么就不成体统了?”昭丰帝一脸疑惑。
既不是杀人放火,也不是荒淫无道,只是顺手帮个忙,做了个证,究竟错在哪儿——身在皇家,不成体统的范围怎么就那么广呢?
宁贵妃一时语塞。
罢了,她有甚好气的,太子贪玩无度,据说已经跟定国公府上的二公子玩到一处了——当初她还跟皇上吹过耳边风,想让定国公府里的二公子和她的侄子一起给太子做伴读来着。
须得知道,这可是最大的两颗老鼠屎。
可惜太子当时竟然拒绝了,只点了王华的儿子。
然而谁能想到太子出宫玩着玩着,竟还是跟定国公府里的二公子搅到一处去了。
真是老天助她。
太子跟这样的人在一处玩,今日是绑了人家姑娘,来日还不知要做出什么更出格的事情呢。
至于皇上完全不生气?
呵呵,若是生气了那她才要担心呢——上梁不正,下梁才能歪的顺顺当当。
“陛下说得是,是臣妾想得狭隘了。”宁贵妃按下此事,装作随意提起一般:“说起来陛下也有许久没见太子了,还有七八日便是乞巧节,陛下到时不如召了太子,一同去陪太后娘娘用家宴?”
昭丰帝抬了抬眼皮子看向她,道:“乞巧节是牛郎会织女的日子,办家宴作甚?再者,太子今日跟朕说,想出宫游历一段时日,朕已经准允了,太子这两日就要动身了。”
饶了大一圈,不就是想打听这个吗,说给你听就是了。
宁贵妃显然一愣。
出宫游历?
“太子出宫游历,这可不是小事,短短两日怎能安排妥当?”
“他想独自出去走走,朕也不想大张旗鼓,故今日只与爱妃说了而已,对外便道——”昭丰帝想了想,道:“就说如今京城大旱,湖州洪灾严重,太子作为储君,自请替朕闭门持斋思过,为大靖祈福。”
如此一来,太子有了借口不见任何人;传了出去还能安定臣民之心,事后他也不必再另行下“罪己诏”了,还真是两全其美啊。
这么完美的法子,他究竟是怎么想出来的?
一定是大国师给他炼的清灵丹起效了,看来要多吃几颗才好。
宁贵妃听了,也不好再说什么。
但昭丰帝打算将太子游历之事瞒着所有人,唯独不瞒她,看来还是拿她当知心人的。
“不知太子要去何处游历?”她试探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