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成了他们心中的小仙子,就什么好事都可劲儿地往他们小仙子身上揽,甚至连不下雨了都是小仙子带来的福运……真是愚昧啊。
张眉寿笑笑。
“我看你在席间都没怎么吃东西——喏,这烧鸡是我方才去厨房,顺便拿来的。”
南延忽然上前一步,将一只油纸包裹着的东西,塞到了她手里。
“你们这些书香门第出来的姑娘家,凡事只知道端着,宁可饿着,也不愿在人前多吃,别别扭扭的有什么意思……”
先前瞧她扮作男儿,也不像是这样的性子啊,没成想还是没能免俗。
南延口中嘟囔着,以此来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我当真吃饱了。”张眉寿讶然之余,就要将东西还回去。
见她动作,南延皱着眉,道:“不吃便扔了罢,我走了。”
说着,也不给张眉寿再开口的机会,转身便沿着原路快步离去了。
走了十余步,没听到身后传来声音,他握了握拳,忽然又站定了,回头看向张眉寿。
女孩子还站在那里。
“我日后若是去了京城……可以去找你玩儿吗?”他似鼓起勇气一般问道。
“当然。”女孩子答得毫不犹豫。
南延忍不住动了动嘴角。
却又听女孩子补充道:“我家中有许多哥哥弟弟。”
“……”南延嘴边的笑意凝固了一瞬。
说得谁家中跟没有似得,他光是嫡出的哥哥就四位了好不好?
连同他差不多大小的侄子都好几个了……
但他还是笑着点头。
“那咱们说定了……”
张眉寿点头。
他这才转身,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中。
阿荔接过张眉寿手中的油纸包,主仆二人继续往前走。
“姑娘,咱们真要去前厅找二老爷吗?”
“不必,父亲出门在外,若无母亲在一旁,他是断然不可能吃醉酒的。”张眉寿语气放心地说道。
十多年前的那个教训,让父亲长了个大记性。
阿荔不解。
是么,为什么啊?
可她尚来不及发问,注意力便被眼前之事吸引了去——
“姑娘快瞧,是朱小公子……”阿荔低声提醒,语气里藏着窃笑。
张眉寿看过去,这才注意到前方一座凉亭旁,立着两道人影。
正是祝又樘带着清羽。
亭中挂着灯笼,光线并不昏暗,张眉寿依稀瞧见他一双眼睛也朝着她看来。
她下意识地紧走了几步,却又慢下来,步伐自然地走到他面前,微微行礼。
“公子怎么在这里?”
“等你——”他答得简单利落。
张眉寿怔然一瞬。
阿荔眼睛大亮,兴奋地捏紧了手中油纸包里的烧鸡。
祝又樘伸手从清羽手中接过一只油纸包。
“蟹粉酥。”他笑着朝张眉寿递过去。
张眉寿忽然想到那日王守仁从宫中带回来的蟹粉酥,据说是祝又樘的母妃亲手做的——
她尝过,味道极好。
她出神时,阿荔已经主动上前将祝又樘手中的东西接了过来,一边又笑嘻嘻地说道:“方才南家五公子刚给我家姑娘送了烧鸡呢,姑娘今晚可有口福了。”
清羽闻言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听这丫鬟乐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说自己有口福了呢,她不会偷吃吧?
城里几乎没有点心铺子开门做生意,这蟹粉酥可是他跑了整整两个时辰才买回来的!
等等,那丫鬟方才说……南家五公子也给张姑娘送了吃的?
同样在南府作客,给张姑娘送,偏不给他家殿下送——现在的小公子都是怎么回事?眼里就只有长得好看的女孩子吗?肤浅!
“多谢公子。”张眉寿看着被阿荔抱在怀里的蟹粉酥,并没有去责怪阿荔的自作主张,而是向祝又樘坦然道谢。
但是,她心中装着心事。
这些时日忙着东奔西走,无暇细究,可眼下诸事已定,那些心事便如同疯长的水草一般,缠得人透不过气来。
她静静看了他片刻,却并未等到他开口。
“公子,我有话想单独与你说。
权衡再三,张眉寿主动讲道。
她不是扭捏之人,前世出于对他的过多敬畏,和自己爱钻牛角尖的性子,许多话才一直藏在心里,至他死都不敢轻易说出口,稀里糊涂地将自己憋得难受又委屈。
可重活一世,她再也不想那样了。
他敢做,她为何不敢问?
前世之事她已无立场去多问,可这辈子的事情,她想弄清楚。
能开口去问的,她不想自作聪明又费时费力地去猜了。
祝又樘看懂了她眼中的认真与坚持。
小皇后变了,变得大胆了——
这是好事。
咿?
可小皇后不等他答应,就转身朝着一侧小径走了过去,还给了他一个类似于“快跟上”的表情……这会不会太大胆了?
祝又樘在心中无声失笑。
而后,提步跟了上去。
第234章 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二人走到僻静无人处,方才慢下脚步。
“张姑娘。”祝又樘先开了口。
手中提着灯的张眉寿顿下脚步,看向他。
视线中是男孩子格外认真的神色。
她屏息等待他说下去。
“张姑娘这些日子所食皆清淡之物,甚少沾荤腥,出于身子着想,眼下不宜乍然吃的过于油腻。”
张眉寿:“??”
她大气儿都没敢喘,结果他却说了这个?
“所以呢?”
“所以那烧鸡,不吃也罢,晚上本也不宜多吃。”祝又樘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她异样的眼神。
张眉寿无力地转过头。
“那你还给我买蟹粉酥……”她声音极低地喃喃道。
祝又樘讪然了一瞬,半天也没想到怎么接这话,唯有装作没听到,只轻咳了一声,就此揭过。
这种旁人送的就不宜多吃,自己却悄悄买了孩子爱吃的东西,想讨孩子开心的感觉……说出来似乎真有些站不住脚。
他……本不该是这种人才对。
太子殿下不禁陷入了自我怀疑当中。
但现在显然不是出神的时候。
“张姑娘要同我说什么?”他语气温和地问道。
“公子觉得我要说什么?”张眉寿看着他反问。
她此言并非是卖关子,而是试探对方的态度。
祝又樘笑了笑,却是摇头。
张眉寿心中一梗。
她早已察觉了祝又樘重生的事实。
原因很简单,因为她也是重生者,自然对身边所有人和物的变化都心知肚明——有些变化,细细捋来,与她有关,而有些变化却是同她没有半点干连的。
比如他的性情爱好,比如他母妃尚在人世。
反过来想,她的变化,他必然也看在眼里。她的种种异样在所有人那里都可以以“过于聪慧”来解释,可在他那里,是绝行不通的。
她原本有多少本领,那本领又有多浅薄,他比谁都清楚。
先前在京城时,她尚可试着在他面前藏拙,可此番前来湖州,她必早已暴露了。
而那些东西跟了她一辈子,她也总不能永远藏着都不露破绽——这辈子她想做的事情有很多,不可能时时束住手脚,故而迟早是要露馅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