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冷星寒,旷野的风从无边无际的草原吹来,黑暗中不时响起狼嚎之声。
篝火在黑暗中的树林幽幽亮着,偶尔燃烧的柴火响起噼啪的爆裂声显得四野越幽静,橘红色的火光跳动的少年俊美的脸上,那双凤目幽静无波。
突然,黑暗中响起了一道轻微的振翅声,很快便有随从走过来,对坐在篝火前的少年禀报道:“世子,有消息来了。”
聂屹听到属下的禀报,得知有几拔人都在关注他的行踪时,神色冷冰冰的,没有丝毫情绪,直到听说这其中还有平南虞家的人时,神色才多了几分异样。
元武端着煮好的热汤过来,忍不住偷偷觑了一眼主子。
这次他随主子来西北办事,事情并不太顺利,前阵子雁城遭遇不明袭击,虽指向北狄所为,可所用的手段却并不像北狄人惯会用的。主子面上虽然不显,心里却是不高兴的,或许这次来西北唯一的收获,就是主子不知道怎么地,突然对住在平南虞家的那位表小姐非常感兴趣,对她的事情颇为关注。
一个男人如此关注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甚至连贴身的玉佩都强行送出去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少年慕艾,那位虞家表小姐容貌昳丽,窈窕淑女,又曾出手相助,有仁义之心,主子会看上并不奇怪。
虽是这么想,不过元武却没办法猜测主子心里在想什么,他喜怒不形于色,想要揣摩明白,实在很难,就算他们这些自幼便跟在他身边伺候的人,也是摸不清的。
所以,他对主子到底对那位霍七姑娘到底抱持着何种心情,仍是不能肯定。
“雁城那边如何了?”
“除了苏城守受了点伤外,其他并无大碍。”
聂屹眯着眼睛看着幽暗的天幕,半晌方才对一直躬身等候的随从道:“让人将雁城看起来,如有异动,直接动手。”
那随从应了一声,悄无声息地退下去,很快便听到黑暗中传来振翅而飞的声音。
元武走过来,将手中的热汤递过去,说道:“主子,先喝点汤暖身体。”
聂屹接过汤喝了口,鲜美的野菌汤一路暖到胃里。
他一边喝汤,一边看着西北的夜空,神色在火光中晦涩难辩,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
元武和扈兴等侍卫安静地立于一旁,并不打扰他的沉思。
“明日回京。”聂屹突然道。
听到这话,元武愣了下,应了声是。
****
炎热的六月份过去,转眼就到乞巧节。
自从进入七月份,霍姝和虞倩就开始掰着手指头算着时间,期盼乞巧节的到来。
因为每年乞巧节前后几天,她们不用去南轩斋读书,可以尽情地玩耍,甚至可以去参加平南城每年都有的乞巧节日,穿针乞巧、喜蛛应巧,整个平南城会变得极为热闹。
七月初,虞二老爷风尘赴赴地从边城回来,和他同行的还有长房的嫡长子虞从武,也是虞家这一辈的嫡长孙。
虞老夫人坐在西稍间黑漆万字不断头三围罗汉床上,欣喜地看着归来的儿子和长孙,高兴地道:“老大、老四他们还好吧?二郎他们呢?”
虞二老爷笑着道:“劳母亲挂心,大哥和四弟他们都很好,二郎几个也不错。”
关心完在边城的儿孙们后,虞老夫人这才询问二儿子和长孙突然回来生什么事情。
“娘,前阵子雁城遇袭,死了不少的将士和百姓。”虞二老爷的声音有些沉重,“先前听说雁城城守苏茂被看管起来了。雁城被袭一事颇为古怪,外传是北狄人干的,可我们却未听说那一带有北狄人出现。大哥猜测,可能这事情涉及西北马场死马之案,只怕过不久,京里就有圣旨过来。”虞二老爷沉声道。
虞老夫人心中微紧,若有所思地道:“看管的人是卫国公世子派去的?”
今春西北马场出事,死了几万匹马。因损失巨大,使得皇帝大怒,特地派人过来查明此事,最后查来查去,推出了几个无关紧要的人出来顶罪后,就不了了之。原以为事情就此结束,没想到卫国公世子却来了,让人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奉了皇命过来的,这让西北一带的人都忍不住绷紧了心神。
虞二老爷颔,“大哥听也是如此猜测。不过卫国公世子来西北后行踪成迷,应该还有其他事情。我们得到消息,有几拔人正在打探卫国公世子的行踪,卫国公世子应该已经得到消息,知道咱们家也在其中。”说到这里,虞二老爷忍不住皱眉。
他们并不愿意被卫国公世子误会,以免产生不必要的麻烦,只是他突然出现在西北,实在教人无法不在意,忍不住盯紧他。
虞老夫人微微惊了下,很快就镇定下来,宽慰道:“应该无事,卫国公世子上回亲自来拜访,就给了虞家面子,只要虞家尽好自己的本份,不牵涉到那些事情中,卫国公世子也不会刁难。这事到此为止,莫要再探了,总归和咱们虞家无关。”
虞二老爷应了一声。
想了想,虞老夫人又叮嘱几句,心里却想着雁城遇袭一事,不知它和西北马场死马之案有没有关联。
*
难得儿子和长孙回来,虞老夫人在松涛院摆家宴,将所有的儿孙聚在一起,吃了个团圆饭。
二房的子女见父亲回来,都十分高兴。
虞二老爷挨个将孩子和侄子们看了一遍,待看到外甥女时,现外甥女俏生生地和闺女虞佳站在一起,春兰秋菊,各有千秋,都是大姑娘了,不禁心中怅然。
“二舅舅这次在家里多待些时日吧,很快就到佳表姐的及笄礼了。”霍姝笑嘻嘻地说。
虞佳有些脸红,及笄礼一过,她就要说亲了,这是约定成俗的事情。
虞二老爷笑着道:“多谢素素提醒,我正是为这事情回来。”
这次回来可不仅是要主持女儿的及笄礼,还要给她挑个好夫婿。他们虞家的闺女少,少不得要仔细甄选一番。
“爹~”虞佳感动地看着父亲,然后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晚上,虞二老爷夫妻俩就寝时,说起了儿女的亲事,难免说到明年即将及笄的外甥女。
这外甥女自幼被抱到虞家来养活,他们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当成亲闺女一样,特别是她小时候在习武的天赋上,连虞家的儿郎都比不过她,虞家的几个老爷都是见猎心喜,虽然遗憾她不是男儿,可也因为爱才而悉心教导一番,感情自然不一般。
“母亲那边有什么章程?”虞二老爷摸着下巴上许久未剃的胡子问道,“咱们这房的七郎、十三郎都挺合适的,七郎年纪大点,但大点的爷们懂得疼人。不然还有十三郎,他和素素的感情最好,两个孩子也合适。”
虞二夫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在丈夫疑惑地看过来时,遂将前阵子几个侄子和儿子的意思和他说了,听得虞二老爷哭笑不得。
“这群混小子!他们兄弟能长得这般貌美如花么?真是没眼光!”虞二老爷笑骂道,心里不由得有些可惜,可惜过后,难免又想到了霍家。
外甥女虽在虞家长大,可她却是霍家女,霍家的长辈俱在,她的婚事少不得要征询霍家的意思,若是霍家和虞家意见相左,到时候麻烦不少。当然,霍姝是在虞家长大的,他们也不担心霍家敢不经虞家的同意,就随便决定外甥女的亲事。
关于外甥女的婚事,怎么着也得让霍家同意让他们虞家掌眼挑选才行。
正当虞二老爷如此想着时,过了几天,没想到京城的霍家在这年不节的时候却来人了,并且带来一个不怎么好的消息:
霍老太爷病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