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军营之后,战地佬没做片刻停留,径直奔回了旅馆。
现在是晚上八点,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四个小时。
站在房门口的他敲了五下,按约好的三长两短的节奏。
两秒钟的等待后,门背后传来拧干毛巾的声音和一阵悉悉索索的穿衣声,接着脚步声才向门口靠近了过来。
门拉开了一条小缝。
看着站在外面的人是穿山甲,潘妮总算松了口气,关上了手枪的保险。
那深棕色的头发湿漉漉的,脸颊和脖子上还挂着水珠。
战地佬透过门缝看见了一只盛着热水的木桶,还有搭在木桶边上的毛巾和几件私人的衣物。
话说这家伙心也是够大的,都这时候了居然还有心思洗澡。
不过,心眼大点儿也未必不是好事。
尤其是在干着急也没有任何用的时候,不慌比任何事都重要。
闪身进了门屋里,战地佬轻轻地关上了门。
注意到他的视线落在了那只木桶上,潘妮的脸微微有些发烫,但还是克服了心中的羞赧,低声询问道。
“……是旅店送来的热水,你要不要也……擦一下?”
这里地处热带,气候炎热,她穿了一整天的袍子,热的满身都是汗,不得不洗一下。
虽然木桶里的水自己用过了,但现在显然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然而就在她已经克服了所有心理障碍的时候,那个叫穿山甲的男人却只是环视了房间内一眼,接着开口说道。
“我们得换地方了。”
潘妮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顿时严肃了起来,匆匆走到了行囊的旁边。
“换地方?你们谈崩了吗?”
“那倒没有。”
“那为什么……”虽然嘴上问着,但潘妮已经开始收拾起行李。
“阿布赛克要和同一派系的其他人谈谈,然后再策划对亚努什的zheng变。这里有两个不确定因素,一个是能不能‘谈成’,再一个是能不能‘变成’。”
这场赌局要抛两次硬币。
只有当两次落地都是正面的情况,他们才能真正的安全。
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倒无所谓,就算失败了他也会给自己选个帅气且不留痕迹的死法,完事了再给自己编个脱身的理由。
但潘妮在旁边,他只能加倍小心,珍惜手中这枚不到万不得已一定不能用上的复活币。
一边收拾自己的行李,战地一边简单说明了谈判的结果和现在的局势。
至于联盟的那部分,则被他选择性地隐瞒了下来,毕竟这部分还真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清楚的。
如果这这家伙好奇的话,那就去问自己老爹好了。
不过潘妮倒是没有多问,似乎已经完全信任了他。
拎着已经打包好的行囊,潘妮紧张地看着他问道。
“我们去哪儿?那个安全屋吗?”
“安全屋?他们搞不好会再打一仗,现在天都已经没有安全的地方了……我们得先离开这里,等两枚硬币都落地了之后再回来。”
战地佬检查了弹夹里的子弹,将手枪插在了兜里。
跟在他身后潘妮紧张地点了点头,接着又匆匆瞥了一眼房间,看有没有落下的行李。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感觉自己好像在干间谍的活儿。
不对。
准确的来说,应该是以战地记者的身份,跟着间谍一起干活……
外面的街上正在宵禁,所有的门窗都紧紧关着,偶尔能看见举着火把的巡逻队从街上走过。
不过,这些巡逻的士兵并不专业,想避开他们很容易。
至少对战地佬来说是如此。
他是敏捷系的觉醒者,无论是反应速度还是视力,都远远超过这些搞不好还患有“夜盲症”的当地人。
两人趁着夜色离开了旅馆,越过了好几条街道,终于摸到了郊区的边上。
这儿的房子已经越来越稀疏了,地图上的标识也越来越抽象。
走到了树林的边缘,战地佬正准备拨开灌木丛钻进去,却忽然刹住脚步,对着身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迅速蹲了下来。
潘妮也学着他的动作,迅速蹲在了灌木丛的背后,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呼吸的节奏,同时警觉地观察着四周。
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完全看不见,周围好像什么也没有,然而穿山甲脸上那如临大敌的表情却不像在开玩笑。
她甚至看见,他已经把那把手枪掏了出来,并打开了保险。
为了不拖他的后腿,她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就这样过了大概有五分钟那么久。
战地佬忽然松了口气,将手枪关上保险,轻轻插回了兜里。
“警报解除……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刚才发生了什么?”潘妮急匆匆地问出了憋在心中的困惑。
“有一队身份不明武装从我们的西南侧经过,听动静大概有四五十个……他们穿着外骨骼,拿着轻重武器,还开了光学迷彩,有点儿像是自由邦的人。”
“自由邦?!”潘妮懵了下,小声说道,“这事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我哪知道,也许就是城门上挂着的那几个家伙的队友吧……这帮搅屎棍总是出现在意想不到的地方,估计又是接了什么离谱的委托。”
自由邦的佣兵总是被卷入到各种各样的废土事务中,不过每次除了丢下一堆尸体之外,好像并没有起到什么特别大的作用,以至于联盟都不是很喜欢搭理他们。
这些人出现在这儿的理由值得留意,不过现在不是节外生枝的时候。
确认那些人已经走远了,并且没有发现自己,战地佬轻轻拉了一下潘妮的手,示意她跟上自己,随后便拨开灌木丛,沿着事先调查过的小路继续前进了……
……
就在军团的“使团”撤离天都的同一时间,狮王阿布赛克也紧急约见了同一个派系的马王沙鲁克、豹王尼格利、虎王杜瓦塔。
会面的地点仍然是军营边上的那间帐篷,把门的也依旧是阿布赛克最信得过的安沃。
刚一进帐篷里,虎背熊腰的虎王杜瓦塔便神色不悦地说道。
“我们几个私下里会面可不是什么好事儿。以亚努什多疑的性格,若是让他知道了,肯定得被他猜忌。”
站在旁边的豹王尼格利咧嘴一笑,抬起眉毛瞧了他一眼。
“怎么?你怕了?”
“呵,”虎王杜瓦塔冷笑一声,“我要是怕了,还会和你们干这掉脑袋的事儿?”
“你们少说两句吧,比起你们的废话,我更想听我们尊敬的狮王先生的高见……到底是什么要紧的事儿,还要我们亲自来一趟你这里。”马王沙鲁克将目光投向了阿布塞克,那细长的眉眼倒不像是浓眉大眼的马,反倒像是一只狡黠的狐狸。
目前驻扎在天都附近的一共有狮马豹虎牛五个王,其中三个都是阿布赛克的自己人,还有一个正是他自己。
正是他们联手将亚努什推到台前,并给他出谋划策,才有了如今的天王军!
唯一不是自己人的只有牛王阿弥。
那家伙对亚努什忠心耿耿,就像安沃对自己一样。
然而人心隔着肚皮,谁都说不好那是不是装出来的。
不过这种事情其实不重要。
只要是在一条船上,就算怀着二心也得老老实实地帮自己把这艘船开下去。
环视了一眼在场的三人,阿布赛克用慢条斯理的声音说道。
“就在刚才,我在这里见了班诺特的人。”
帐篷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煮茶的炉子发出的噼啪声。
三双眼睛盯着他,眼中无一例外地写着诧异与警觉。
最先开口的是马王沙鲁克。
盯着阿布塞克的眼睛,他用很轻的声音问道。
“哦?那你们聊了什么?”
阿布赛克用淡定的声音回道。
“他给我们指了一条活路。”
虎王杜瓦塔冷笑了一声。
“我们需要那群连威兰特人都瞧不上的软蛋指路吗?”
阿布赛克没有否认他的说法,只是继续说道。
“以前是不需要的……但南方军团的人耍了我们,这条路就很重要了。”
三王交换了一下视线。
最后是豹王尼格利眯起眼睛看着他。
“什么意思?”
阿布赛克指了指桌上的照片,等他们看过去后接着说道。
“三支千人队已经抵达,他们推诿迟迟不肯交付给我们的装备就堆在西帆港……他们想干什么还用我说吗?我们就是他们放的一把火,他们的图谋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大。”
虎王豹王的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
马王则是匆匆走到桌子旁边拿起那叠照片,迅速地翻了一遍。
他的脸上起初是浮起诧异,随后又渐渐变成了凝重。
以婆罗行省之外的技术水平,不排除这些照片有合成的可能性。
但如果这些照片都是真的,那他们的麻烦可就大了……
想要验证它的真伪倒是不难,派个人过去看一眼就是了。
马王沙鲁克抬头看向了阿布赛克,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他们还能吃下整个婆罗行省不成?”
婆罗行省可是有着上亿人口!
想要统治这片土地,可不是在地图上涂个色就能办到的。
阿布赛克缓缓点了下头。
“我也觉得他们肯定是疯了……但目前来看,他们恐怕就是这么想的。”
听到这句话,三王脸上的表情终于彻底的变了,凝重的神色写在了每一个人的脸上。
要说野心,他们肯定是有的,否则也不会去造那个反了。
然而这并不妨碍曾经身为军人的他们,确实有着改变整个帝国的想法。
真要是拉上整个帝国,和他们的理想与野心一起陪葬,他们倒也干不出来那么极端的事情。
“……班诺特先生还愿意帮我们?”马王沙鲁克的眼中写着怀疑,将信将疑的问道。
阿布赛克用很轻的声音继续说道。
“他确实对我们很失望,毕竟我们背叛了他,还杀了那么多威兰特人。不过出于理智,他并不希望军团被拖累在我们这种人的手上,那样会死更多的人,而且极有可能让他所做的一切努力付诸东流……”
豹王尼格利沉声道。
“他给我们指的活路是什么?老实说现在反悔也来不及了,我们不可能让亚努什继续待在那个皇位上,当他腾出手来,第一个收拾的就是我们!”
“没错,你说的对,亚努什必须死,也该死了。”阿布赛克点了下头,看着三位大王继续说道,“他们希望我们尽快动手,换一面旗帜,然后倒向联盟。”
三王的脸上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不仅仅是因为那个倒向联盟的主意,更多还是因为那句“尽快”动手。
他们确实计划过跳反,但那也得等到天王军彻底推翻了帝国之后吧?
豹王尼格利紧紧皱着眉头。
“在内战结束之前动手?可现在我们要是自己内部乱起来,在外面征战的七个王不知会怎样!”
阿布赛克沉声道。
“现在顾不上他们,我们必须立刻换一面旗帜,清算亚努什的问题,然后撇清和天王军的干系。”
“联盟会接纳我们吗?”马王沙鲁克很快问起了他最关心的问题。
相比起外面的七个王,新东家的态度才是他最关心的。
阿布赛克摇了摇头。
“不知道,但班诺特向我承诺,他们已经和联盟达成协议,联盟会帮我们按住他们势力范围之内的几支力量,让我们正在进行的内战停下,直到军团撤走。”
马王沙鲁克咬了咬牙,心中仔细权衡着这其中的利弊,接着抬起头又说道。
“这听起来不错……我们需要的正是时间,但问题是联盟会信守承诺吗?”
阿布赛克沉默了一会儿,如实说道。
“他们如果不信守承诺,就得独自对付军团……我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但至少和在我们背后搞小动作的南方军团相比,联盟更有遵守信诺的理由。”
事到如今,他也不会天真的认为只有自己会耍小聪明。
不过权衡利弊的话,联盟看起来确实像是会更守信用一点。
帐篷内再次沉默了下来,三个大王都在紧张的思考着。
过了约莫有十分钟那么久。
这次打破沉默的是许久没开口的虎王杜瓦塔。
“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不过那坚定的语气却像是已经做好所有的准备了。
见另外二王没有提出异议,只是沉默地看着自己,阿布赛克心中松了口气,说出了自己心中酝酿已久的计划。
“就等联盟使者来的时候吧……”
“我们得先让他们看清楚亚努什的嘴脸,再表明我们与那家伙不同。”
……
黑夜静静地流淌,不知不觉天都又安静地过了一个晚上。
三王悄悄返回了自己的军帐,并为即将展开的行动紧锣密鼓地准备了起来。
其实也不需要什么很周密的准备。
天王军本身就是一支庞大的杂牌军,别说什么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以及利益网,自己内部的指挥体系都没完全捋顺,换个头儿其实是很容易的。
带着一帮同一条船上的心腹,把原来的头儿做掉就行了。
只要下得去手。
别说几天的时间,几个小时都够了……
就在天都城中暗流汹涌的时候,经过整整三天的等待,联盟的使团终于在天王亚努什望眼欲穿的盼望下抵达了天都。
在一众迎宾人员的簇拥下,四个萌新大摇大摆地跨进了天都的西大门。
为了不让联盟的“大人物”们眼里揉进一粒沙子,亚努什将西门到皇宫的整条街上的所有居民全都赶了出去,换成了那些胳膊上绑着膏药绷带的自己人。
不过亚努什注定得失望了。
这几位“大人物”压根儿就没注意到那些夹道相迎的演员们,所有的注意力全都聚焦在了那座悬浮在半空中的“宫殿”上。
“好家伙……用星舰做宫殿。”
“真TM人才啊!”
导管的狗和搅屎的棍忍不住吐槽,善战的狼则是瞪着眼睛只顾拍照。
虽然之前在论坛上有所听闻,但那道听途说来的东西远不如亲眼所见来的震撼!
至于远见的鹰,一路上都在和天王军的司仪交谈,谈笑风生间套取了不少情报。
一行人被客客气气地请到了皇宫的主殿,很快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天王。
和传闻中的一样,这家伙是个健谈的人,口才也确实很好,否则想来也忽悠不到那么多人誓死追随。
一番寒暄客套之后,坐在大殿王座上亚努什立刻滔滔不绝地说起了自己的梦想。
包括他打算在婆罗行省的大地上建立一个人人平等的乌托邦。
包括他打算如何实现这一梦想等等。
先前的那些寒暄客套,就仿佛是为了给后面的这番忽悠铺垫一样。
而在描述完了关于乌托邦的构想之后,亚努什紧接着便提出希望与联盟建交,并且得到联盟的支持。
把那些冠冕堂皇的说辞翻译成大白话就是——爹,打钱!
除了钱之外,还有天王军急需的军火、粮食以及其他物资等等。
而根据这位天王的说法,他们要这些东西并不是为了对付自己的同胞,而是是为了对抗正在西帆港登陆的军团。
如果不是在进入天都的时候见过这帮家伙手上拿着的是谁的武器,又是怎么对付自己人的,【远见的鹰】搞不好还真信了他的鬼话。
想爆联盟的金币?
小子,你还太嫩了!
总算等这家伙滔滔不绝的说完,老鹰轻叹了一声开口说道。
“很抱歉,亚努什先生,我们没法答应您的要求。”
豪言壮语堵在了喉咙里。
亚努什瞪大了眼睛盯着他,好半天才艰难地挤出一句话。
“为什么?”
不等联盟的使者回答,他又火急火燎地继续说道。
“你们主张平等,我们也是!你们为什么就是不肯承认我们!”
他是真的有些急了。
如果不是着急到了极点,他也不至于为了见一群使者而如此的大费周章。
亚努什帝国想要在夹缝中生存下来,就必须在军团与联盟之间反复横跳,利用双方各自的痛点进行博弈。
这是他一开始就想好了的策略。
天王军必须一边做出倒向联盟的架势,一边以此为要挟向军团索要“承认”,防止军团撕毁和联盟与企业的条约直接出兵。
如果联盟不下场的话,仅靠他手上这点力量是根本不足以和军团扳手腕的!
远见的鹰叹了口气,耐心地解释说道。
“尊敬的亚努什先生,你可能误会了什么,联盟既不是一个国家,更不是一个宗教……”
“我们在意的不是你们喊什么口号,而是这儿的幸存者们的生存权利是否真正得到了保障。”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出来。
如今的天王军显然不能代表婆罗行省幸存者们,那些幸存者们比起发自内心的选择,更像是被裹挟进来的人质。
联盟其实不在乎统治这里的是酋长、国王还是总统,但显然不可能和“绑匪”达成一致。
从这一点来讲,这位天王先生和南部海域的查拉斯是一样的。
只是叫的名字不同罢了。
亚努什握紧了拳头。
“还要怎么保障?我已经把土地分给了他们!难道还要我把饭喂到他们嘴里吗!”
远见的鹰点了下头。
“这是值得肯定的,但您一句话就把土地分给了他们……收回去不也是你一句话的事情吗。”
亚努什愣了下。
“那你们还想怎样?”
远见的鹰耐心地劝说道。
“任何事情都得一步一步的来,如果您真想成为我们,倒也不必复制我们的结果。您可以先带着他们种地,让这儿的人们吃饱,让他们穿上干净的衣服,让他们接受教育……让今天不得不依赖土地而活着的他们,明天可以自由的离开那束缚着他们的红土。”
亚努什松弛了绷紧的肩膀,靠在冰冷坚硬的王座上捏了捏眉心。
“这是战争胜利之后的事情,等安定下来之后我们自然会做……”
见这家伙还在画饼,老鹰无奈的摇了摇头。
或许管理者是对的。
他们确实应该减少对当地人的干涉,尽可能的将未来的路交给他们自己。
说谎对于这儿的人而言似乎是一种与生俱来的能力。
就像杜鹃的孩子一出生就知道,用稚嫩的背脊将其他鸟的蛋推出鸟巢。
这就像一种本能。
是动物为了逃脱达尔文法则,为了生存下去而被迫进化出来的本能。
他们的本性或许不坏,但已经被废土上恶劣的环境逼成了这样。
利剑是杀不死理想的,但谎言却可以。
而且轻而易举。
“……是的,您大可以等到废土纪元结束之后再去做,但有些事情如果现在兑现不了,那么我想以后也不用太惦记。”
顿了顿,老鹰看着亚努什,看着这位天王军的天王。
“其实,你们根本不需要得到我们的承认,我们也从未给任何实体背书过,更未强制要求任何幸存者势力一定要和我们一样。如果这儿的幸存者们自发的形成了与我们类似的管理体系,我们也是非常乐意将我们的经验分享给你们……”
亚努什激动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我们愿意和你们一样!”
一直沉默的老狼终于忍不住插嘴道。
“那你先把牢里的那些日族人放了吧,还有你之前下的命令撤回……我们不是瞎子,我们有眼睛,这两件事做了我们姑且信你一回!”
亚努什毫不犹豫道。
“那是帝国的罪人,我怎么可能说放就放了!这让其他人怎么想?”
老狼用不标准的人联语继续道。
“那月族人呢?他们总和你们没什么关系吧?”
亚努什迟疑了片刻,本想点头,却又想到自己赏赐给部下的那些女人也有不少月族人。
他倒是不在意那些奖品,但现在还不是动那些人的时候。
沉默了一会儿,他用缓和的语气说道。
“那是前朝遗留的问题,需要时间去解决,你们也清楚,这种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可能拍拍脑袋就做决定……不过我可以向您承诺,等我们收复了帝国全境,我们立刻就会废除帝国时代的一切不平等决策。”
这句话他倒是没说谎。
等收复了帝国全境,他就能腾出手来收拾那些帮自己打天下的家伙了。
至于现在,还不是时候。
老狼的嘴角不禁抽搐了一下。
好家伙。
这是选择性“拍脑袋”啊。
自己还是太年轻了,这帮NPC简直比人还险恶。
眼见大殿内的气氛有些僵硬,老鹰连忙开口接过了话题。
“……今天的会面就到此为止吧,我们来这坐了一路的船,又换了马车和牛车,实在是累了。而且有些事情我们也需要和后方的人沟通一下,仅凭我们是无法做决定的。”
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没必要急在这一时。
如果不出意外,军团的使者应该已经与阿布赛克那边接触过了。
接下来只要安静的等待后者作出决定就好了……
与此同时,他们这边也会试着去找一下那个安沃,把阿布塞克他们与南方军团勾结的线索回收一下。
这个证据就像百越公司对罗威尔营地的幸存者生存状况调查报告一样,最后不一定会用的上,但一定得捏在手上。
这是一种威慑。
同时也是撕破脸的最后手段。
亚努什也没有强留他们,重新坐回了王座上,换上缓和的语气说道。
“诸位请去休息吧,对了……我们为你们准备了下榻的行宫。”
显然他仍然没有放弃。
毕竟一群使者也说明不了什么,最终还是得曙光城那边做决策。
这时候给使者留下些好印象就很重要了,而这也是他大费周章做那些安排的用意。
老鹰微微晗首。
“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我们已经在郊区订了酒店。”
亚努什闻言哈哈笑了笑,和颜悦色地说道。
“那种旅馆都是行商们住的,连个直供的热水都没有,怎么能让您这样的贵客住在那里?对了,除了下榻的行宫之外,我还为各位安排了一些当地的特色节目,相信你们一定会喜欢……”
那些都是巫驼收藏的绝色,还有一些不只是巫驼没碰过,就连他自己都没碰过,主要是用来招待一些身份特殊的贵客的。
当然,婆罗行省的文化是含蓄的,他并没有把话说的很明白。
不过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和暧.昧的语气却已经讲的很清楚了。
他打算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一直盯着字幕的导管的狗迅速抬起头,惊喜地看着那NPC。
“卧槽,真的假的?!”
以前他一直是用汉语吐槽,这回却愣是把那还不熟练的人联语给憋了出来。
旁边的老棍被他吓了一跳,连忙扯了一把他的袖子。
“卧槽,你特么不要头盔了?!”
老狗:“???”
听不懂两人的交流,亚努什只哈哈笑了笑,朝着那个对胃口的使者挤了挤眉毛。
“那必须是真的……放心,交给我好了,我的品位是不错的。”
瞥了一眼正在天人交战着的老狗,老鹰咳嗽了一声说道。
“不了不了……这儿杀气太重,我刚进来就一直在咳嗽,晚上肯定睡不着。”
他还是有点底线的。
何况这种花钱就能解决的事情,干嘛非要把头盔给赌上去?
找刺激也不是这么找的。
亚努什蒙了一下,愣是没搞清楚杀气和咳嗽有啥关系。
他咋没感觉到杀气?
倒是这几天确实有点肾虚了。
看着推辞的老鹰,他连忙笑着继续说道。
“你们太客气了!我们婆罗行省的幸存者对你们可是热情的很,你们要是不体会一下岂不是太可惜了——”
他的话音才还没落下,便被那匆匆闯进大殿的脚步声给打断了。
“适可而止吧,亚努什!”
“老子才站在门口,都已经闻到你身上飘出来的那股腐烂臭味儿了!”
听到那炸雷般的吼声,司仪立刻转身看向门口,看见站在门口的那人,顿时被吓了一跳,差点瘫坐在地上。
只见一名军装笔挺的军官站在大殿的门口,身后跟着一群荷枪实弹的士兵。
他们来势汹汹,浑身上下杀气腾腾,就像一群凶狠的恶狼。
这回亚努什算是体会到什么叫杀气了,写在眼前这些人脸上的毫无疑问就是。
由于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以至于无论是亚努什还是联盟的代表全都愣在了当场,没搞清楚到底是什么状况。
大殿内的警卫立刻上前,想拔枪与这伙人对峙,却被一把把“刀片”突击步枪指着。
看了一眼挂在腰上的手枪,又看了一眼对面充沛的火力,他们只能屈辱地将枪按回了枪套,做拔枪的动作却不敢动弹。
这帮家伙是有备而来的!
连保险都打开了!
亚努什瞪大着眼睛,双手紧紧扣着王座的扶手,啪的拍了一巴掌站起身来。
“好大的胆子!你特么的是谁!”
被那双凶狠的眼神瞪着,安沃毫不客气地瞪了回去。
“老子叫安沃。”
“安沃?哪来的无名小卒——”
亚努什的话音还未落,便被“啪”的一声枪响给打断了。
他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前的血洞,瘫坐在了王座上。
他的大脑一时间忘记了思考,许许多多的东西像走马灯似的闪过。
猛然间他想到了什么,似乎瞥见了那一闪而逝的真相,却也来不及开口了。
已经晚了!
“啪——!”
握着手枪的安沃对准他的胸口,狠下心地第二次扣动了扳机,接着第三次,第四次……一直打空了整个弹夹。
那啪啪的枪声在皇宫内回荡,就像教堂敲响的钟声一样。
周围的警卫和司仪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英明神武的天王,像一只触电的袋鼠似的,在王座上一阵抽搐,最终瘫软在了一片血泊中。
就像张破布一样。
现场一片寂静,鸦雀无声。
死了……
天王就这么死了?!
距离他坐上皇位甚至连一个星期都不到……
包括远见的鹰和搅屎的棍等等联盟的使者在内,所有人都被这猝不及防的剧变给整懵了。
尤其是前者。
他倒是清楚阿布赛克的密谋,毕竟他和穿山甲对过情报,却没想到这所谓的密谋竟然就是一把手枪。
这特么也太简单粗暴了吧!?
当然。
这帮人能一路畅通无阻的闯到这里,背后显然也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操弄着。
老鹰的大脑转得飞快,迅速整理着所有已知的线索。
那安沃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死死地瞪着那具尸体,接着狠狠地将枪摔到了地上。
就像一位真正的猛士。
他硬着头皮,朝着那具已经不会说话的尸体和血染的王座吼道。
“老子起义是为了给帝国换个天!而不是为了换个你这样的孬东西!”
“罪在我一人,要杀要剐随你们!”
他很清楚自己是死不了的。
阿布赛克不会让他死,至少不会让他死在这出戏里。
这是他的“幕僚兼教友”伊舍尔告诉他的。
也就在他话音落下的同一时间,大殿外传来了凌乱的脚步。
约莫百来个人跑了进来,杀气腾腾地举着步枪,将站在门口的二十多人团团围住。
“你特么的干了什么!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带队的那个百夫长瞪大着眼睛,眼白中爬满了血丝,枪口死死对着安沃。
安沃无动于衷地伸出了双手。
“我无比清楚自己干了什么,我会认罪,但我不会后悔。”
“一切都是为了婆罗行省的千族。”
那百夫长咬牙切齿了半天,最终还是没有动粗,只是取出了链子将眼前这人铐上。
剩下的二十余士兵也都没有抵抗,很干脆地将枪丢在了地上,跟着他们的千夫长安沃一起束手就擒,接着被按倒在了地上。
片刻后,凌乱的脚步声再次从大殿外传来,一道身影扑通一声跪在了王座前。
“陛下!陛下!!!”
那人哭的撕心裂肺,额头紧紧贴在地上,用拳头锤着地面。
旁边的警卫和司仪看见都为之露出了不忍的眼神。
导管的狗看了旁边的棍兄一眼,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
“我猜这位就是阿布赛克了。”
棍兄呵呵一笑。
“那你猜错了。”
老狗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啊?”
棍兄微微侧了下头,在他耳旁耳语道。
“这不是宫斗戏,他们大概不会再弄个天王了,但直接换个旗子又没法服众……等着瞧吧,这先上场的只怕还要唱一段黑脸,唱白脸的阿布赛克还在幕后准备着呢。”
这戏码其实并不算老套,不过也没多新颖就是了。
虽然这才演了个开头,但他仿佛已经看到结局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