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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零章 党人忧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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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零章 党人忧患

碧空万里无云,天气格外的好。

笼罩在雒阳上空多日的阴翳随着各地频繁传来的捷报,一下子烟消云散了。先是卢植攻占了魏郡,又在下曲阳大败张角,以五万人围困张角十五万人于广宗弹丸之地。

随后新官上任的董卓在颍川连战连胜,更击杀反贼领波才,一改颍川颓废战局。董卓取得了胜利后不久,先前连战连败了朱儁也突然力。在陈留圉城大败彭脱,几乎全歼了彭脱一部人马,随后在数天内有回师东郡,和卢植夹击张梁,大获全胜。

雒阳人的脸上,又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酒肆中的客人一下子热闹了很多,各地战局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甚至有一些少不更事的人夸夸其谈,指手画脚的规划,似乎黄巾军数十万大军指日可破。

汉帝也很高兴,破天荒的接连几日上朝,更大开钱柜,洒出百万大钱的奖励。

是的,一切都要过去了!

反贼消灭了,天下太平了,接下来又该是什么?呵呵,无需考虑,自然是歌舞升平。

不过,几家欢乐几家愁。

有人高兴,自然也就会有人不高兴。

至少大将军何进,这些日子以来就非常不开心。

大厅里,兄弟何苗刚派人送来了西域美女正轻歌曼舞。薄薄轻纱下,隐约可以看到令人血脉贲张的诱人春意。轻纱飘飞,妙处若隐若现。那新剥鸡头处的两点嫣红,随着舞处,更波浪般的起伏,令整个大厅里,始终充斥着阵阵沉重的喘息声。

可何进却丝毫没有兴趣,靠在胡床上,不时的唉声叹气。

有两个美婢正在为他摩挲肩膀,何进看似享受,可但实际上却在想着心烦的事情。

谁会想到,那个整日里咋咋呼呼的董胖子,居然有如此好手段?

先是在翼州大胜,斩杀了张牛角,连卢植也对他赞赏有加,甚至排在功劳簿上第一位。

攻占上党,驰援幽、青……虽在高邑小败,可马上就扭转战局,立下大功。

更重要的是,十常侍居然也帮董卓说话,在皇甫嵩被杀之后,董卓竟成了左中郎将。

突然,何进倒吸一口凉气。

原来美婢的手上重了一点,让他感觉很疼。

睁开眼睛,反手一巴掌抽在那美婢的脸上,何进怒道:“贱婢,如此不知轻重?”

是在骂这美婢,还是另有所指?

只怕只有何进自己心里明白。歌舞停止,所有人都看着何进,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美婢吓得扑通跪下,“大将军饶命!”

越是如此瑟瑟抖,何进的怒火更炽,厉喝一声:“来人,把这贱婢拉下去砍了。”

“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啊……”

美婢哭喊,可又那会被何进在意?几个如狼似虎的家丁跑进来,把那美婢拖了出去。

阴沉着脸,看着那些舞姬,何进一脚踹翻了酒案,“滚,滚出去!”

舞姬们吓得跑出了大厅,客厅里也只剩下三个文士,看着气呼呼的何进,不明所以然。

“大将军……”

“子远,你真出的好主意啊!”

何进看着其中一个文士,冷哼一声道:“你当初向我许下的好处呢?如今在何处?”

这文士名叫许攸,也是当今名士,是何进的幕僚。

闻听何进咒骂,他马上就明白了其中玄机,连忙起身说:“大将军,何必在乎一时得失?”

何必在乎一时得失?

何进很想过去抽这家伙几巴掌。朝堂上,他推荐了皇甫嵩,袁隗推荐的朱儁,而看似和朝堂上没有任何关联的蔡邕,推荐了卢植。张让等人呢,推荐的却是董卓。

如今,卢植在翼州可说的上是势如破竹,风头最盛。朱儁先前虽败,可后来也取得了胜利。就连董卓,也立下了战功,甚至在入主颍川后,更取得了辉煌的战果。

唯有他推荐的人,还没怎么着呢,就被人莫名其妙的杀了。

何进觉得,他遭人算计了。按道理说,他和皇甫嵩没什么交情。那家伙一心依附士人,并非是何进一系。是许攸告诉他,推荐皇甫嵩,可以交好士大夫,这才让何进下定了决心。

虽手握兵权,却无治理天下之人。

何进也为此烦恼了很久,幸好有党人前来依附。何进也想摆脱屠家子的名声,所以和党人走的很近。而事实上,如果论起关系的话,何进和张让等人的关系可能更密切。

当初妹妹何蓉初入宫中,受人欺凌。

是张让等人出面维护。虽然这里面有金钱的缘故,可不能不承认,没张让就没今天的何蓉。后来何蓉又和汉帝吵架,甚至让汉帝动了废后的念头。又是张让等人出面,各出千万大钱,哄得汉帝开心,这才把此事抛在脑后。否则,哪有今日的何进?

更让何进感到烦恼的,却还是董卓。

董卓原本是他的人,更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信。此前,对他可说的上是很忠心。

可为了士大夫,何进抛弃了董卓。

罢了司隶校尉不说,还在后来总督颍川战事的问题上左右摇摆,一句好话也没讲。

董卓,那可是立下了大功的人。

如果没有董卓,南宫可能被破,反贼甚至已经占领了雒阳。

想必董卓当时一定很难过吧……

而造成这种结果的,就是面前这个许攸。

何进看见许攸的那张脸,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的骂道:“子远,你给我推荐的好人才!”

有些话,他不好说,只能以此借口泄。

许攸眼珠子一转,就明白了何进生气的缘由。心中暗自鄙视:屠家子就是个屠家子,一点担待都没有。

何进还真的是冤枉了袁隗等人。皇甫嵩并非没有才能,只是为人刚愎骄傲,再加上一点点的运气不好。袁隗等人虽然没安什么好心,却也希望皇甫嵩能有作为。

只可惜……

许攸说:“大将军可是担心颍川战局?”

何进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哼了一声,点点头算是承认下来。

许攸深以为然说:“大将军的担心不无道理。那董卓与宦阉走的很近,如今在颍川大胜,只怕宦阉的气焰会更加高涨。他日若反贼平定,能威胁到大将军者,定是董卓。”

何进一皱眉,森然道:“子远这话是什么意思?仲颍乃种老太尉门下,又与我交好。此前立下显赫战功,实乃朝廷栋梁,如何又能威胁到我?”

“大将军,董卓真的与您交好吗?如果是这样,那宦阉为何会如此卖力的为他讨官?”

何进心道:还不是你们这些狗东西从中挑拨?

坐在许攸下的何颙站起身,“大将军,子远此言绝非恐吓。董卓立下的战功越大,将来对大将军的威胁也就越大。大将军莫要忘记了太尉段颍的事情,当年他与宦阉勾连,造成了何等危害?我观今日之董卓,就是昨日之段颍,不可不防啊。”

当年段颍依附宦阉,曾参与了对太学的屠杀。

甚至连大将军窦武也不能触其锋芒。这一句话,着实的刺中了何进的心。

今日之董卓是昨日之段颍,那今日之大将军,是否也会如昨日之大将军窦武一样?

何进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我该怎么办?”

许攸说:“大将军当尽力拉拢卢植……如今平叛的三路中郎将,唯有卢子干立场不明。我等应该尽量拉拢卢植,以抵消皇甫嵩所造成的后果。同时,我们不能再让董卓立功了……他立的功越多,只怕将来造成的后果会越严重,大将军不可不防。”

何进一蹙眉,“董卓督战颍川,我又如何阻止他立功?”

“大将军,反贼不过鳞介之癣,不足为虑。不妨让朱儁和董卓换防,命董卓驻防虎牢关一线,由公伟剿灭反贼。这样一来,董卓就算有天大的本事,又能怎么样?”

“临阵换帅?”

何进脸色一变,厉声道:“尔等不知道,此乃兵家大忌?”

“大将军,虽是大忌,可总好过将来死无葬身之地啊!窦武、陈蕃前车之鉴,将军莫忘。”

何颙冷冰冰的一句话,却让何进立刻闭上了嘴巴。

心里非常苦涩:仲颍,莫非你真的要变成那昨日之段颍吗?

同时也感到莫名的恼怒。董卓和张让等人走的近,那岂不就是背叛与我?实可恶也!

何进知道,造成这种局面的人,实际上就是自己。和董卓翻脸吗?何进还没有做好这个准备。且不说多年的交情,但只是那同病相怜的命运,让何进也很踌躇。

“此事事关重大,容我三思。”

说完,何进做出送客的姿态。许攸与何颙都是有眼色的人,哪能不明白何进的意思?

当下起身告辞,走出了大将军府。

何进的目光一转,盯着一直不出声的那人,“恭祖,你觉得他们说的可有道理?”

此人年约五旬上下,须已经显出花白色。

虽是一派文士打扮,可眉宇间却透着赳赳武夫的豪迈英气。闻听何进询问,他站起来大声说:“大将军,许攸、何颙目无君父,其心当诛,其心当诛!”

“哦,恭祖此话怎讲?”

“军国大事,怎么儿戏?许攸、何颙,皆竖子,不足与谋。董卓之事,实大将军你有错在先。如今他立下大功,将军正应该设法拉拢。以将军和董卓的交情,想必不会太难。董卓是聪明人,大将军和张让等一干宦阉之间,何去何从他自有轻重。”

虽然不入耳,可何进却连连点头。

“恭祖之言,果然是老成谋国。”

“谦还有一言,大丈夫若想成事,不可手中无兵。如今大乱将歇,正是大将军收拢兵权之时。袁隗等人,皆谋一己私利,况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成大事?谦有一谋,荆、扬、徐三州皆富足之地,大将军应派心腹之人,接掌三地。而后徐徐谋划……若朝中有事,则振臂一呼,各州大军响应,则振奋朝纲,重兴汉室指日可待。”

何进点头,“此言大善。那仲颍……”

“董卓之事也不难办。他如今在颍川风头正盛,若冒然撤走他,定会彻底把他激怒。倒不如让他继续督战颍川,若战事顺利,是大将军有知人之明,董卓焉能不感激?若战事不顺利,则大将军再设法把他撤走,想必那时候董卓也不会留恋颍川……而且,大将军莫忘记,宛县尚在危险中,临阵换帅,即便公伟有经天纬地之才,也要从头收拾,到时候……大将军何不催促董卓加紧剿灭颍川反贼,出兵宛县?”

何进击掌而起,“恭祖此话,深得我心。不如这样,我明日上表朝廷,委派恭祖任徐州刺史,如何?”

“陶谦定不负大将军厚爱!”

******

何进与陶谦谋划。

许攸与何颙出了大将军府,同样也会死忧心忡忡。

可以看出,何进对目前的状况非常不满。若不设法改正,只怕矛盾会越来越多。

许攸两人坐在马车中,在往袁府的路上,默默不语。

“推荐皇甫嵩,难道真是败笔不成?”

许攸忍不住问道:“义真乃名将世家,兵法韬略出众。原以为他能助我们令何遂高与我等站在一边,可没成想……我就不相信。义真难道还比不得一个良家子吗?”

何颙没有回答,脸上流露若有所思的表情。

“伯求,为何不说话?”

何颙抬起头,“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哦?”

“战报上说,杀死义真的人,是一个手持双锤,面目狰狞的反贼。我总觉得这个形象似乎在何处见过……刚才你又提起义真,我觉得,这个杀死义真的人,和一个人很像。”

许攸眼睛一亮,“谁?”

“董卓之子,董俷!”何颙说:“当初在颍川第一次见到此子时,我就觉得此子性情残暴。而且对他所用的武器印象非常深刻,正是一对大锤。之前我还没想起来,不过今天你们开口董卓,闭口董卓,倒是让我想到了这件事。难道杀死义真的人……”

何颙没有把话说完,但许攸已经了解。

“伯求,你没有记错吗?”

“怎么可能记错。当时慈明,还有伯喈先生都在场,还有很多人可以证明此事。”

“如果是这样的话……”

许攸目光一寒,森冷的说:“无毒不丈夫,董卓峥嵘已显,必须要设法将其除掉。”

“正当如此!”何颙对当初董俷的嚣张气态念念不忘,“不过我们先应该找到证据。若是能有人指认,想必那董卓就算是浑身长满了嘴,也无法把此事解释清楚。”

许攸想了想,“我记得义真不少亲兵跑去了公伟那里,想必指认起来并不困难。”

两人相视一笑,顿觉精神振奋起来。

就在这时候,大街上一阵骚乱。紧跟着就听到有人大声的叫喊:“颍川捷报,颍川捷报!”

“怎么回事?”

许攸挑起车帘,大声的问道:“怎么如此骚乱?”

家人却是喜气洋洋,一脸的笑容说:“老爷,好消息,好消息啊……颍川大捷!”

“啊?”

“刚才听人说,颍川送来战报,颍川大捷!贼酋张宝被斩杀,级已经送至雒阳。”

许攸闻听,大惊失色。

他看了看何颙道:“怎么会这样?那良家子,居然有这等本领,居然斩杀了贼酋?”

何颙的脸色,变得更加的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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