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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虎狼从中也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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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诩带着一群妇女回到居住了多年的洛阳家中,打发了前来送行的相国府甲士后就立即唤来已经成年加冠的长子贾穆。

“大人,还是跟从前一样?”面对着今天明显有些神色黯淡的父亲,贾穆不免有些小心翼翼。

“是。”贾诩坐在舍中堂上,低头轻声应道。“不过不用寻查她们的家人了……直接送到荀司空府上,他们都是颍川人。”

“喏!”贾穆赶紧躬身点头,却并未着急离去,因为他知道父亲必然还有其他吩咐。

“相国迁都心意已定。”贾诩继续低头言道。“我之前在小平津,却不知道他非只是畏惧讨董联军,竟然还有几分心灰意冷,归关中享乐养老的意思……所有财货都不要留,全部卖出去买成米粮,除了我出行的那辆车架,其余的牲口车马也全都卖出去,届时军中自然有军马来接……唯独一件事,你下个月开始,便要将周边邻居、洛中故朋,早早接到家中,届时说成是咱们家的仆役,这才好保全他们。”

贾穆欲言又止。

“何意?”贾诩察觉到了自己儿子的异样。

“父亲之前在小平津,恐怕还不知道。”贾穆无奈答道。“这些日子,洛中亲友,甚至是左右邻居,都日渐走动变少……甚至有些人视我们家为虎狼窝一般,唯恐避之不及。”

贾诩怔了片刻,却难得苦笑:“自从相国引关西兵大举来到河南后,彼辈或有亲友故交无辜死于西凉兵之手,或有财货房屋被西凉兵强占……视我这个相国心腹为仇眦也是寻常之事。不怪他们!”

“那……”

“尽力而为吧!”贾诩在自己亲儿子面前,终于是不用再掩饰自己的无奈,其人仰头瘫坐在椅子上,双目紧闭,一手垂落一手覆面。“尽力而为吧!世道如此,我贾文和终究没有亏心!”

贾穆躬身告退。

话说,贾诩所居,乃是东南城寻常人家聚居的地方,而身为司空,荀爽和其侄孙荀攸所居,却是西城公卿贵族所在……往来车辆如织不说,正值正月正旦,气氛也是分外活跃的,不知道多少公卿贵族的家奴仆役,抱着祭祀用的香烛、牵着牺牲用的牲畜,还有正旦礼物,四处往来。

想来,阳城那里原本也是类似气氛,却突然遭遇到了董卓所部兵马吧?

“已经打听清楚了。”饶是荀公达深藏不露,此时立在自己叔祖身前,也居然有些无力。“全是阳城百姓……孙坚并未来得及出兵,但李傕妒忌徐荣、李蒙二人的战功,便提骑兵出轘辕关,彼处百姓当时正在市中准备正旦祭祀……”

“不用说了。”自从回来以后便枯坐在热炕上的荀爽,忍不住打断了自己侄孙的汇报,然后说出了一句石破天惊之语。“必杀董卓,才能匡扶社稷!”

其人神色激愤,满头华发在灯下颤动难止,很难想象,他之前一整天都在与董仲颖言笑晏晏。

不过,荀攸此时倒是恢复了平日间不动如山的姿态,且似乎对叔祖的决断早有预料:“董卓强暴无度,当然要尽快剪除,但如今关西主力尽出函谷关,四五万关西大军环绕洛阳布置,若在此时杀董卓,则洛阳必然化为战场,不仅河南化为鬼蜮,便是天子、公卿也说不定要出事的……叔祖大人,弘农王(刘辩)既死,如今天子便是汉室唯一正经苗裔,若有闪失,届时莫说匡扶社稷,怕是汉室天下都要亡于我们之手的。”

“那该如何?”荀爽激愤抬头反问道。“就任由他这么杀来杀去?阳城乃是颍川所属,我们乡梓所在,太守被烹杀在锅里,百姓出去庆祝正旦却被人割了首级挂在马身上,我等却居然要在他府上赔笑!还要感激他给了我三公之位?!你今日没看到吗?连刘范这样的年轻人都视我为为虎作伥之辈!”

荀攸默不作声,并未反驳。

不过,向来气度非凡的荀爽难得一番失态发泄后却又缓缓颔首:“公达说的对,时机不好,不能仓促为之……倒是刘范今天这么失态,不会被董卓处置掉吧?”

“不会处置的。”荀攸轻声言道。“我听说董卓有意在迁都后用兵益州,以作关中基础……而既然要与刘益州做过一场,那刘范短期内反而稳如泰山!”

“可不可以拉拢过来?”荀爽继续问道。“刘君郎虽然为人自私,但毕竟是我辈士人,而这刘范也是个热血未消的年轻人……若是能通过他让刘君郎出兵襄助,又或者请刘君郎协调凉州韩遂、马腾二人,说不定便有些机会。”

“我觉得不必拉拢。”荀攸若有所思道。“刘范经此一事,十之八九也是要对董卓动杀心的,我们不去找他,他也会自为此事;而我们若去找他,说不定反而容易暴露!”

“那王允呢?”荀爽再度询问。“王允此人可信吗?”

“可信!”荀攸依旧问答流畅,宛如在论家常。“王允对董卓的赏赐从不推脱,对董卓交代的事情从来也都是亲力亲为,这说明他很早便动了图谋董卓的心思……我猜度,一开始董卓废立之时,其人便下定了决心要诛董……否则以他王子师之前那种刚硬性格和对汉室的忠忱,何至于上来便屈服到这个地步?”

“原来如此。”荀爽面露恍然。“那今日那个……”

“贾文和毕竟是西凉人,又是个存身之人,如何会去谋董卓?”荀攸依旧从容。“而且,其人今日在门前,怕是已经看出了王允、刘范二人,以及叔祖大人你的心思。”

荀爽悚然而惊,但等他看到自己侄孙镇定的面孔后,却到底是稍微放下心来:“你是说,其人固然不会谋董,却也不会告发我等?”

“不错。”荀攸当即颔首。

“可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荀爽还是有些忧虑。“其人毕竟是西凉人,此番河内乱武,更是差点让袁本初送命,坏掉大局,万一……”

言语未迄,忽然间,外面一阵喧嚷,惊得荀爽当即闭口不言。不过,旋即又有心腹家人来报,说是校尉贾诩那里送来一群女人,只因家中狭小,无处安置,所以请司空帮忙照顾这些颍川乡人。

荀爽看了看自己依旧面色如常的侄孙,也是恍然点头,便扔下之前的谋董之论,长叹一声,然后亲自去安排那些已无父兄、丈夫,甚至连子女可能都没了的同乡妇女去了。

而待自己叔父走出房门,荀公达却是依旧宛如木雕一般立在舍中,盯着榻前烛火,久久失神。

正月新年,董卓正式派出使者布告天下,改元初平,但伴随着少年天子的这个新年号,天下却正式进入了兵荒马乱的时代。

河内方向,袁绍主力未失,却也称得上是伤筋动骨,于是乎,其人在河内三津加紧布防之余也是勉力振作起来,重新整编部队,积蓄力量……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刺激,其人行事愈发果决狠厉。

董卓让朝廷派出了大鸿胪韩融、少府阴循、将作大匠吴循、执金吾胡母班、越骑校尉王瑰等一众公卿来劝他罢兵,他非但不见,反而勒令已经没有兵马的王匡以河内太守的身份一口气逮捕了所有说客,并下狱处置,以示决心。

而酸枣方面,之前酸枣联军虽然歃血伐董,却因为令出多门,迟迟未能组织起有效攻势,所以一直在陈留与河南的交界处拖延不前。但过年以后,随着在河内舔伤的袁绍三番五次下令催促,而且一次比一次措辞严厉,一次比一次言语露骨,等到最后一次干脆把之前逮捕了才两三日的那些公卿全都押到酸枣,然后让人公开处刑……各路诸侯这才终于不敢再拖延下去,便在曹操的协调下,正式西征,并在上旬之内便迅速进逼到虎牢关前。

另一边,随着颍川太守李旻被烹杀,袁术和孙坚也终于直面起了董卓大军。

实际上,就在李旻被烹杀后第五日,徐荣和李蒙便突然率骑兵袭击了如今被孙坚当做大本营的南阳郡鲁阳城。而当时,孙文台居然正在城外与军中将佐设宴庆祝春日,全军军官还有当地官吏、乡老都在高台上饮酒,部分部队在台下陈列。

此时,若是董军骑兵发起突袭,说不定便能一锅端了。

不过,孙坚临危不惧,他见到对方只是其实先锋到来,军中并未有主持大局的大将,便故作镇定,依旧在台上饮酒作乐,而且言笑晏晏,丝毫不乱。等到酒喝完了,这才不慌不忙,有条不紊的安排官吏、部队从容入城,然后布置防守。

董卓军疑神疑鬼,生怕有埋伏,全程并不敢轻举妄动……而等到徐荣和李蒙这两个主持大局的人赶到,面对的却已经是防守严密的坚城了,便只好退却。

无论如何,正如之前所言,随着贾诩和吕布的威震三津,这天下间最后一层遮掩已经被撕下,乱世军阀混战,兵强马壮者为先,所谓大争之世彻底到来。

实际上,到了这一刻,即便是在太原的公孙珣也感觉到了时代浪潮的冲击,也不可避免的要与时代的中心发生一些碰撞了。

当然了,地理位置摆在那里,只是间接碰撞。

“于夫罗派人来恭贺上元节?”

在晋阳稍作休整,正在靠着抄家和‘捐献’收拢粮草、军资、壮丁,乃至于人才的公孙珣收到了一个颇有意思的讯息。

“不错,信使已到城中,乃是于夫罗亲弟呼厨泉,我以为其人的诚意还是很足的。”戏忠汇报的同时很干脆的表了态。

公孙珣一时沉吟。

话说,公孙珣在晋阳停驻了大半个月,并不只是单纯的聚拢粮草和辅兵;也不是和本地这么多世族玩抄家和捐献的可笑游戏玩上了瘾……从军事角度而言,军队不需要太多修整,想出兵的话,在控制了太原十六县二十余城后是可以立即出兵的;而若是想调教本地世族,也可以讨董之后再回头收拾他们。

实际上,公孙珣和他的幽州军是真的遇到了两个疑难之处:

首先是进军方向。

在太原祁县这里,晋地主通道就不再是一条线了,而是一分为二,一个往西南沿着汾水通往富庶的河东;一个往东南,通往上党盆地,然后连通河内与……魏郡。

无论从哪个方向走,好处和坏处都是明显的……河东路好走,而且还有已经开始化冻的汾水充当天然后勤补给线,但当面却有十余万击败了牛辅的正规军,士气正旺的白波匪,而且其首领郭太作为黄巾余孽,恐怕跟公孙珣是没什么好话可说的;至于走上党去河内,路是比较难走的,沿途山地、关卡颇多,但上党的匈奴正牌单于于夫罗和自称太守的张杨兵却比较少,而且双方有政治洽谈的可能性。

平心而论,如果公孙珣此时兵力充足,他绝对会分兵,但他只有两万兵,所以保险起见必须要作出决断。

其次,是谁来坐镇晋阳担任太原太守的问题。

说实话,真要是只选一个合格的太守,公孙珣手里现在可以用的人那就太多了,别的不说,郭勋、郭缊这哥俩能力和资历毋庸置疑,王泽的哥哥王柔也在家闲着,同时表达了臣服的意思,但是这些人在公孙珣集团的内部政治分量却未免可笑了些。

实际上,按照计划,公孙珣是准备让这些有丰富行政经验和政治资历的‘新人’放到自己腹心之地去做事,然后把常林、杜畿那些自己真正信任和依仗的年轻下属调到这些关键节点上来。

换言之,照理说,这时候应该把常林或者杜畿调来担任这个太原太守。

但是问题不是这么简单的,因为太原或者说晋阳这里,需要的不止是一个太守。

话说,公孙珣虽然靠着手下的善战和内应的帮助,轻松攻下了晋阳,但任何人都不可能否认这座城池的价值!实际上,公孙珣经此一战后,并陷入到进军方向的难题后,反而彻底明白了为什么太原是晋地的核心所在!

原因很简单,地理摆在这里,军事优越性也摆在这里,这里就是晋地的腹心……一城在手,北控雁门,西压河东,东扼上党!

换言之,晋阳不仅是此时此刻公孙珣与他幽州军的命根子,甚至也是以后战略规划中一个重要到仅次于昌平的政治节点。

所以,此地必须要有一个既忠诚又有政治分量的人来驻守……一方面可以让公孙珣放心引兵南下,一方面又要让太原世族和幽冀旧部全都无话可说。

但是很可惜,公孙珣此时手头上并没有这么一个合适的人选……郭勋、郭缊、王柔三个人还不能够被信任,也不会被公孙珣的那些属下所认可;而常林和杜畿还没有这个政治威信压服本地世族,并在将来统筹晋地。

真要说合适,那也只能是吕范、王修、审配、董昭、公孙范这寥寥几人,但除了王修,其余四个人都有自己的战略节点需要控制,怎么可能隔着几百里路把人调来?

至于说王修王叔治,公孙珣还要打仗的,真离不开他在后面操持后勤!甚至人家王叔治这个时候已经不在晋阳了,而是去了祁县在那里做后勤准备。

实际上,无奈至极的公孙珣居然已经向自己老娘发出了邀请,请公孙大娘从雁门南,顺便来晋阳替他儿子暂时调教一下本地世族。而且公孙大娘也已经表示了同意……但即便如此,也得为了长久打算,做个长久任命吧?

进军方向,和太原留守,必须要尽快做出决断才行。

而就在这种情况下,上党当面的于夫罗忽然派出了他的亲弟弟前来拜谒公孙珣……如此时机,只能说此人绝对值得一见。

于是乎,公孙珣打着上元节将至的旗号,在晋阳城中官寺内设宴,邀请军中军官、城中官吏、本地世族一起来享受美食,并顺便招待呼厨泉……真的是享受美食,因为随着公孙大娘的回信应允,一同到达太原的还有一种唤做火锅炉子的新式炊具!

而按照公孙大娘提供的说明书来看,这应该是吃什么涮羊肉的,所以用来招待匈奴人的右贤王呼厨泉大概是最合适的了。

然而出乎意料,呼厨泉居然和其他人一样,对火锅涮羊肉这种事情极为新奇,甚至当宇文黑獭亲自在堂中为公孙珣亮刀子割肉时还吓了一大跳……郭缊那些人都没惊吓。

不过很快,公孙珣也就释然了……原来,彼辈虽然是所谓匈奴王族,但汉化程度却已经非常高了,言谈举止宛如传统边郡汉人贵族一般,甚至都不用公孙珣给他改姓,人家就自称刘氏,而本地并州其余世族也都普遍性认可。

一问才知道,这是老规矩了,自从冒顿单于与刘邦相约为兄弟,然后匈奴汉室和亲开始,两家人恩怨情仇几百年,到了后来,南匈奴归附后汉,匈奴王族便以刘氏自居,汉室朝廷也认可了这个本家。

总而言之,呼厨泉的表现太过汉化了,全程交流通畅。

其人先是主动向公孙珣叙说了年前吕布、贾诩那一战,然后又被一群人问着说了一些南面洛阳、河内、酸枣的讯息,什么迁都的事情,什么王匡逮捕了自己妹夫胡母班的事情,最后胡母班被处死前还是将家人托付给了王匡的事情……一番交流后,其人最后却是迫不及待的替张杨和于夫罗表达了和睦之意。

这当然是可以理解的,甚至早在预料之中……如今匈奴一分为三,原本的休屠各部改为张氏,引部众去了河套阴山下;几位老王带着一些杂七杂八的部落守着河西王庭;而于夫罗、呼厨泉兄弟则引数千兵马在上党盘踞,进退不能。

如今公孙珣控制了并北,这对兄弟想要恢复匈奴刘氏对匈奴的统治的话,那就明显就绕不开这位卫将军。

但是……

“敢问右贤王,”就在这时,田丰忽然不顾礼仪,一边涮肉一边在座中蹙眉插嘴道。“和睦是何意啊?莫非我家将军南下讨董,尔等原本却准备在上党刀兵相对吗?”

“岂敢对卫将军刀兵相对?!”呼厨泉虽然是汉室体制内公认的一个‘王’,又如何敢在这里拿大……实际上,面对田丰的质问,其人立即投筹避席,恭谨作答。

“若是不敢刀兵相对,如何你兄长会派两千骑兵与张杨部一千步卒一起屯驻涅县?甚至连羊头山都有张杨派出的两曲四百人?”娄圭吃的满头大汗,此时却是趁机收手,然后冷笑连连。“涅县为太原联通上党的大路所在,而羊头山更是小道所在天险……你莫说你们在这两地屯兵,是为了对付董卓!便是白波匪你们也不好做接口的吧?因为在我家君候进驻太原时,袭扰上党的白波匪便即刻撤回了河东,然后在河东沿着汾水布防去了。”

可能是火锅太过于发汗的缘故,呼厨泉一时大汗淋漓,想了半日,也只能来到堂中下跪,并对着首席上一言不发只是涮锅不断的公孙珣叩首以对:“卫将军,非是我等胆敢对将军不利,实在是兄弟二人孤悬在外,只有数千兵马可以倚仗,偏偏到处又都在打仗……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你们兄弟到底想干吗?”一盘羊肉吃完,宇文黑獭赶紧再去切肉,而公孙珣这个真正的北地主人也终于是趁着空隙开口了。“若只想回美稷王庭,我可以保证你兄弟二人和你们本部兵马的安全,放你们经太原过河。”

呼厨泉一时犹疑。

“是怕我路上将你们兄弟二人的兵马给吞并了?”公孙珣见状也是蹙眉。“我堂堂卫将军,今日当众允你,何至于食言而肥?你们兄弟若回美稷,我绝不多事!”

呼厨泉当即大急,便再度叩首道:“卫将军见谅,非是不信将军,而是当日与张杨张太守定下盟约讨董,此时大业未竟,不敢轻易折返!”

“那你所言和睦是何意啊?”公孙珣也是无语。

“是……”呼厨泉再度犹疑。

“不要遮掩!”随着宇文黑獭端着一盘薄薄的羊肉送上,公孙珣更是显得没好气了起来。“我哪有时间与你在这里猜上元灯谜?速速道来。”

呼厨泉不敢再拖延,也是俯首道出了此行的目的:“我兄与张太守之意,乃是请将军务必从河东进军,我等绝不敢趁机冒犯太原所属……而且若如此,袁车骑在河内,卫将军在河东,也可双管齐下。”

公孙珣和几位心腹谋士登时醒悟失笑,便是郭缊、王柔这两位,也在对视了一眼,不由嗤笑……而公孙珣笑完以后,便不再理会此人,反而继续低头吃起了火锅。

至于堂中众人,一边从娄圭、田丰、韩当开始,一直到刚刚投军的令狐华;另一边,从王柔、郭缊开始,一直角落里的少年温恢,全都低头涮锅烫酒不止,乃至于觥筹交错,闲谈论事……一时间好不快活!

呼厨泉环顾四周,愈发大急,而等了半晌,眼瞅着公孙珣确实是铁了心要将他彻底晾在此处,却是忽然想起了一事,然后再度叩首言道:“卫将军,若是卫将军应允,非只是袁车骑能与你相安无事,便是令师卢公与令弟公孙文超……”

“卢师和我弟被你们扣在上党了?”公孙珣猛地起身,却是一脚踹翻了身前的火锅,热气弥漫之中,周围军官纷纷握刀。

“非是如此!”呼厨泉被油汤溅了足足半个手,却不敢多言,只是兀自叩首解释。“令师与令弟见在太行山南面的河内波县,与县令牵招固守彼处,着实不在上党……我是说盟约若成,则波县诸位便可从容越过上党,来见将军了!”

公孙珣闻言先是心下一松,却复又冷笑一声:“今日你且回亭驿吧……莫要扰我难得好兴致!”

呼厨泉不敢多言,便在甲士的看押下仓惶而退,而马上,自然又有人收拾起了倾倒的火锅炉,重新清洗一遍,然后加汤加炭,重新开锅……当然,宇文黑獭也立即又为公孙珣切好了一盘肉。

当日尽兴且不提,等到宴后……公孙珣送走诸人,转回官寺后舍,却见田丰、娄圭、戏忠三人已然在此。

“既然董卓已经着手迁都,那就当走河东!”田丰微微拱手,上来便开宗明义。“这样方可确保两全。”

“不错!”娄圭也当即颔首以示赞同。“必须要走河东!董卓动作太快,天知道他迁都到底要费多少时间?若是辛苦击破张杨、于夫罗,进入河内,他居然已经迁都到了长安,那就白费力气。而走河东入弘农,则无论长安、洛阳都可以从容应对……甚至,若我们打得快的话,说不定还能在弘农截住他迁都的队伍!”

“非只如此。”吃的有些撑的公孙珣坐在榻上,却说到了另外一件事。“我原以为阿越是走朝歌,被韩馥隔断在云长处,如今才知道他居然是在牵子经那里……这倒省事了,正好表他个将军号,让他来晋阳屯驻。而子经也是多年辛苦,正好为太原太守,与阿越一起为我看守后路。”

这个安排,所有人都没说话,毕竟太过敏感。不过,没有反对意见,倒也说明这个任命毫无疑问是个合理安排……毕竟嘛,作为公孙珣同族兄弟,也几乎是他最信任的人之一,公孙越能来晋阳坐镇,确实非常合适。

“既如此。”田丰蹙眉言道。“便干脆允了呼厨泉所请?”

公孙珣先是点头,复又摇头不止。

“将军还是不舍得上党?”田丰当然明白对方的意思。

“而且也不愿匈奴人去搅合天下大事。”对上这三人,公孙珣没有任何遮掩与做戏的必要。“什么袁车骑,袁绍也只是幌子罢了,不过乱世到来,张杨和于夫罗都起了野心……而张杨倒也罢了,唯独匈奴人,我总想除掉或者吞并他们,至不济,也要将他们赶到西河……天下事哪里轮到他们觊觎?”

田丰一时蹙眉。

“君侯这就强人所难了。”娄圭也不由失笑。“要走河东,却还要上党;要文超与卢公还有子经速速从上党来太原,却还要吞并人家匈奴部众……哪有这般好事?便是哄小孩子手里的果子,也要拿个大的来换才行,如何空手套人家一个郡?”

公孙珣自知犯了贪念,一时也是摇头不止。

而就在其人准备咬牙做出决定,放弃上党,直取河东之时……忽然间,一直没吭声的戏忠轻声开口:“君侯,今日听呼厨泉说了许多南面消息,我便一直有所思,现有一策,或许只要轻兵数千,不沾血迹,便可轻易全取上党,且吞并于夫罗所部。”

舍中一时鸦雀无声。

“妙策!”忽然间,田丰开口称赞。“君侯不妨先换上党,再攻河东。”

“不错。”公孙珣也是陡然醒悟。“着实妙策!”

娄圭缓缓颔首。

—————我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分割线—————

“太祖伐董至太原,临河东、上党,以兵少,不知所进何处。及上党张杨、于夫罗请睦,众以太祖当断,往取河东,独忠哂然。或诘之,忠乃曰:‘昔孟子言,鱼与熊掌不可得兼,然忠久随明公,固知明公非只兼欲鱼与熊掌,牛羊亦不舍也!’后,太祖果犹疑如故,忠乃夜谒之,献策速取上党。”——《新燕书》.卷七十.列传第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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