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没那么算无遗策
尉迟最近几天,中午都会专程回来陪鸢也和阿庭吃饭。
刚一进公馆,便听说尉母来过,尉迟解开西装扣子,脱下外套递给佣人,而后便往花园走去。
鸢也正在给花浇水,一时没有现尉迟到来。
从巴塞尔起,她的脸色就一直不太好,加上心情沉闷,整个人就像一只脱离了族群的小狼,伤痕累累又警惕万分,谁靠近她都要龇牙咧嘴……尤其是对着他这个把她骗离了族群的罪魁祸,更是见一次咬一次。
而她今天化了个妆,粉底腮红掩盖了病态,玫瑰色的眼影深浅有致,搭着暖橙色的连衣裙恰恰好,一晃神好像又变回从前那个鸢也。
尉迟微微颦眉,她这几分生气来得突然,反让他觉得隐隐不安。
他站在那里太久,鸢也终于察觉到他,看了过去。
尉迟顺手拿起秋千沙上的书:“《安娜·卡列尼娜》。”
世界十大名著之一,他自然也看过:“你很喜欢这本书?”在巴塞尔就见她看了好几遍。
“也不是喜欢,就是觉得女主人公挺惨的。”鸢也淡淡道,“多看看别人的悲惨,有助于平衡自己的心理,我小表哥教我的。”
尉迟不置与否,将书递给了跟在他身后的管家收起来,道:“书房里还有一本《百年孤独》,比较有意思,下次去看那本。”
很好,现在连她看什么书都要管了,鸢也一晒,继续给花浇着水。
春天百花齐放,这些都是她年前种下的,现在都开得很好了。
她漫不经心道:“刚才妈来过。”
她话语里的称呼让他眉目温缓下来:“听说给你送了汤来,好喝吗?”
“挺好的,我还和妈聊了会儿,才知道原来从那么早之前你就跟沅家搭上线。”鸢也放下花洒,走向他。
尉迟一皱眉。
“所以‘我会把你哄好的’、‘挑最好的送给你’都是糖衣炮弹吧?‘我会和李家断干净’也从一开始就是假的吧?”鸢也刚才琢磨了时间线,沅家正式和他合作,就在他送花和买单之前。
当初把她哄得一再心软的举措,现在回头看,动机就都很微妙。
“妈跟你说了什么?”她又把事情想到哪个地方去?
“不重要,你只说是不是。”
尉迟沉声:“不是。”
鸢也微笑:“真的吗?我不信。”
在用言语刺人这件事上,鸢也从来没他失望过,短短六个字,就很好地让尉迟周身气息萧然下来。
鸢也确实是不信,她想,这是一招先抑后扬,先把她宠得迷了心窍,再突然狠狠来一刀,她必然接受不了,所以后面的离婚、还地皮、去巴黎办转让手续,就都是顺理成章。
两人对视三五秒,尉迟话语温温:“小明考试作弊了一次,由此可见他之前每次考试取得的成绩全都是作弊来的,这个定论,你觉得怎么样?”
问的是小明作弊,实际上说的是什么,彼此心知肚明。
“是有点草率,”鸢也耸耸肩,“但有了前科的人,就很值得怀疑了。”
尉迟敛了神色:“你不必把我想得那么算无遗策,更无须觉得我是步步筹谋。”
一语双关,既是解释自己不是什么都料想得到,陈莫迁的死在他的预判之外,也是在解释自己不是从一开始就想好了怎么欺骗她,那些付出了的感情,都是真的。
鸢也抿唇,尉迟不想跟她再起争执,选择让过这个话题,握住她的手:“可以吃饭了,一起进屋。”
“刚喝了汤已经饱了,尉总自己慢用。”说着,鸢也就想拂开他的手,但没能得逞。
他重复上句话的最后四个字:“一起进屋。”
目光交涉一秒后,鸢也抿唇,稍一用力把手扭回来,兀自迈步往外走。
没走两步,身后的男人跟上来再一次握住她的手。
从花园到餐厅,不长不短一两分钟的路程,两人重复甩开抓住甩开抓住的动作不下五次,暗暗较着劲儿,跟在他们身后的管家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没看见两位主子这幼稚的一幕。
庄老师中午都是在公馆吃,原来只有她和阿庭,最近多了尉迟和鸢也。
餐桌上,大家都是食不言,唯一的动静就是在阿庭不肯好好吃饭时,尉迟说他一两句。
“唔,不要。”阿庭吃饱了,推开保姆的碗,从椅子上爬下来,一蹦一跳上楼。
庄老师匆匆吃完,跟尉迟和鸢也示意后,也跟着上楼。
小孩子藏不住心思,他明显是有事,尉迟回头问管家:“阿庭在做什么?”
管家看了鸢也一眼:“小少爷好像要送给少夫人一个礼物。”
鸢也一顿,然后就当做没听见,继续吃饭,吃完也上楼了。
看似无波无澜,实则叫人浑身紧绷的一顿饭就此结束,佣人看着尉迟离开餐厅后,互相对视一眼,都松了一口气,越觉得,这个家里只要少夫人一低气压,所有人就都不好过。
尉迟转到客厅里坐下,管家送上一杯清茶:“您料想的没错,原来公馆那些佣人,确实有被人收买的。”
收买佣人,获取消息,这是最普通的手段,也是最有用的手段。
尉迟借着这些被收买的佣人的嘴,把自己在青城那几日说成重伤卧床不起,很好的掩人耳目,但消息既然已经散布完,自然就不能再留下,否则鸢也还活着的消息就走漏。
所以他遣散了佣人,从老宅调佣人来伺候,老宅的佣人都是“家生子”,对尉家绝无二心,但也是因为调动了老宅的佣人,才会被二老知道鸢也还没死的事情。
想起鸢也在花园质问他的那些话,尉迟面色清透得有些冷然。
放下茶杯,尉迟起身出门,黎屹恰好开车抵达,接他去公司,车上,他将几张照片递给他:“尉总。”
尉迟只是看几眼,便随手搁在一旁,不见情绪地道:“来得比我想的快一点。”
黎屹看着后视镜里男人的面容,沉声问:“要‘招待’吗?”
“来者是客,当然都不能冷落。”尉迟嘴角轻舒,只是并无笑意。